第40章

第40章

天黎六年。

萬虎大将軍熊允國有一子一女,長子熊涵被武皇帝封為使臣出使燕然國,長女熊汐自幼随父習武,拜入濟峰真人門下,成為濟峰真人座下第二個女弟子,十七歲就跟随熊允國征戰沙場,二十歲時便用不到八十天的時間擊退月城外族,贏得邊境百姓擁護,有勇有謀被封為征西将軍。

後機緣巧合之下熊汐與明鹿二皇子忤城朗相識,二人竟日久生情。

彼時明鹿與天黎的兩國關系尚可,因為一直有貿易往來,兩國還未到兵戎相見的程度。

然而明鹿太子忤城修是主戰派,以為明鹿國土并不比天黎小多少,國力也并非不能與天黎抗衡,兩國之間的邊境城池完全可以歸明鹿所有,為何要與天黎達成協議,主張靠武力争得邊境城池,以示國威。

二皇子忤城朗多年來一直在外游歷,見過了太多民間疾苦,極力反對明鹿對天黎開戰,認為此兩國一旦開戰,定是民不聊生,百姓哀怨四起,對國本根基不利。

奈何在宮廷鬥争中,仍然是以太子為首的主戰派籌謀得當,明鹿皇帝還是決定對天黎出兵,天黎派征西将軍抗敵,熊汐此時已經有孕在身,這才知道與自己千裏相隔的戀人竟是敵國二皇子!

一邊是愛人,一邊是家國。

她還是選擇了出征。

忤城朗向她保證定會說服父王撤兵,保兩國穩定,不料卻被忤城修發現二人已經私定終身,便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将忤城朗軟禁起來。

天黎這邊,熊允國也發現了女兒有孕一事,最終逼問得出是忤城朗的孩子。

“汐兒,你糊塗啊!你與忤城朗私定終身也就罷了,居然還懷上了他的孽種!不行,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熊允國看着女兒隆起的小腹,只覺得氣急攻心,一生征戰沙場數年,差點因為一個未出世的幼兒背過氣去。

他熊家世代為國盡忠,若讓旁人知道汐兒懷上了敵國皇子的孩子,這是掉腦袋的死罪不說,恐怕要被天下人恥笑,這讓他如何面對熊家的列祖列宗?

他指着熊汐的貼身侍女,一巴掌震倒了桌上的茶盞: “把小姐帶下去,去請宮先生,快去!”

誰知熊汐竟撲通一聲跪地,似乎早已下定決心,平靜堅定道: “父親,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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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允國氣急,伸手就要拔劍: “你——你這孩子,你留下這孽種,讓旁人如何看你?如何看我們熊家?”

“女兒不孝,但女兒認定了他,就不再變了。若真有一天女兒不幸離世,這個孩子就當作父親和母親的念想吧。”

“你住口——”

清脆的一巴掌打在熊汐的臉頰上,熊允國的也流下一行清淚。

那個自小就倔強不服輸的女孩挺直了脊背,絲毫沒有閃躲。

老将軍一氣之下以死相逼,讓熊汐打掉孩子,熊汐不肯,最後還是熊涵為妹妹求情,熊俠淩出世後熊家對外說是遠親的孩子,并将其寄養在濟峰道人處,此事除了熊家人和濟峰真人知道外,再無旁人知曉。

天黎十三年,明鹿太子忤城修繼位,正式對天黎開戰。

熊俠淩十歲那年,熊汐一語成谶,戰死沙場。

忤城朗舊部江氏兄妹奉命将其接走,熊允國剛經歷喪女之痛,視忤城一族為仇人,持劍就要為愛女報仇。

他對這個孩子的情感十分複雜,熊俠淩身上流着帝國皇子的血脈,但他也是自己的外孫,更是汐兒唯一的孩子,無論如何也不允許忤城朗将他帶走。

最終還是熊涵站出來分析利弊,說道忤城修繼位,對內鏟除異己,對外擴張疆土,明鹿朝堂之內還有忤城朗的幕僚,二妹戰死,此時若他利用這個孩子污蔑熊家,敗壞二妹名聲,那定會在朝堂內外掀起軒然大波。

忤城朗既然已經安排人手将俠淩先行接走,想必已經打點好了,定是去安全之處,待時機妥當,再将俠淩接回。

沒想到這一去便是十六年。

天黎境內也有明鹿的探子,忤城朗在一場大火中失蹤,忤城修掃清了一切障礙,他穩坐皇位多年,卻始終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侄子。

屋內燈火如豆,熊俠淩骨節分明的手将金烏劍仔細包裹起來,他苦笑着回憶起童年的碎片記憶,沒想到如今再想與祖父相認竟只能靠母親的佩劍。

...

兩人到了漳州的寧豐郡,找了個客棧準備歇息一天。

趙寂言雙手握住金烏劍,劍身很沉,他仔仔細細的撫摸了一遍劍柄處那只栩栩如生的三足鳥,口中止不住的贊嘆:

“啧啧,還真是沉吶,光看劍柄就一股子王霸之氣,能不能拔劍出鞘讓我看看。”

“劍哪有随便出鞘的?”熊致就像老母雞護雞仔般從他手中奪過金烏劍包好, “什麽王八之氣,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沒文化的。”他白了熊致一眼, “我說的是‘王霸’——王者的霸氣風範!”

他把自己從路邊花二兩銀子買的匕首随意扔在桌上,在看自己這小破刀,跟小孩過家家的玩具似的。

“這好兵器和一般的兵器差別真大...”忽然想起了什麽,打量了熊致一圈,發現他果然佩帶着那把普普通通的鐵劍,疑惑道:

“哎,這寨主的劍都是名劍,怎麽不見你有什麽寶劍?寨主也不分你一把?”

熊致無語: “劍客用什麽劍都是靠機緣的,哪有分不分的道理?你當是粥棚施粥呢,自己沒有問別人要一把。”

“待來日我定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寶劍。”

小二端上菜來,趙寂言眼睛還依依不舍地盯着金烏劍,邊吃邊說:

“那正好,若是有機緣,我也想要個趁手的兵器,你覺得我用什麽合适?”

“是劍呢,還是刀呢,還是槍,還是暗器!不行不行,還是劍更潇灑,但是刀也很威風,可是暗器也很帥啊!哎,其實我也很想學射箭,百步穿楊,手持彎弓射大雕...”

他呼呼啦啦說了一大串,才發現熊致根本沒在聽自己說話,不知道在看什麽呢,正望着樓下出神。

順着熊致目光看去,一個梳着垂挂髻身着朱砂色裙裝的姑娘,正跟小販說着什麽,少女二八年華,明眸皓齒,笑起來如秋日暖陽,難怪熊致看失了神。

轉眼間那姑娘竟也走進了這家客棧,趙寂言看熊致故作無事的模樣故意損他:

“還看呢!人家姑娘都進客棧了!”

熊致轉過頭來,黑黑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跟我你還裝什麽,就你剛才看的姑娘!”趙寂言掰過熊致的腦袋,示意他往大堂看: “喏,是不是她——。”

誰知熊致只是“哦”了一聲,興致乏乏地拿筷子加菜。

确實是剛才那女子,他轉頭瞥見趙寂言一手托着茶杯一臉的八卦模樣,就知道他肯定沒安好心。

“...”

趙寂言見這小子不開竅地樣子,急了: “別怪哥沒提醒你,你要是真對人家一見鐘情,就大膽些,上去跟人家交個朋友,也總比在幹坐着強。”

熊致聽見“一見鐘情”四字,一口茶沒咽下去,被嗆地直咳嗽。

不知是被嗆住了還是被調侃地有點不好意思,他的耳尖紅了,急忙對趙寂言解釋到: “我沒看人,我是在看她手中的刀!”

“少來!刀有什麽稀罕的?”

趙寂言往樓下看去,那姑娘手中确實提着一把大刀,不過這些日子以來他也都見慣了,刀把處用布繩纏了好幾圈,看着普普通通的,還有些舊。

“這不就是把普普通通的樸刀嗎,就是大了點,沒什麽特別的啊。”

“這刀少說也有十斤之重。雖看不清模樣,但刀柄通體漆黑,是上好的材質,你再看那護手,乃是鎏金夔龍紋還鑲嵌着藍寶石...而且那不是什麽布繩,而是牛皮。”

“真不知道這女子是什麽來頭,居然有這麽好的寶刀。”

熊致說的眉飛色舞,他是完全看不出來刀好不好,不過一般來說,姑娘家用的都是些秀氣的兵器,這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居然用這麽大一把刀,還真是意外。

還以為他是看上了人家姑娘,沒想到是看中了人家手裏的兵器。

來到這個時代,趙寂言已經把“人不可貌相”吸煙刻肺了。

他看着文阿福老實,結果差點要了他的命。

他以為樊石親切,結果要拿他當替死鬼。

他同情“紫萍”柔弱,結果人家一腳能将他踢出好幾米外。

他夾了塊排骨到熊致碗裏: “別看了,再好也是人家的東西,咱們也別羨慕了,等機緣到了自會有的,說不定比她那兵器還好十倍!”

熊致聽趙寂言這語氣總覺得哪裏怪異,反應過來後又把排骨丢回趙寂言碗中到,不滿道:

“咱倆總共也沒差幾歲,這話說的好像你是我長輩似的!”

“哎,你還真別說,臨行前寨主确實讓我一路上多照料你些,看着你,他把你‘托付’給我,別讓你四處闖禍。從今以後,我便做你大哥,你就當我小弟。”

桀骜少年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臉一黑:

“什麽大哥小弟,胡扯!我又不是無知幼童,哪來‘闖禍’一說?”

“哈哈哈哈...”

不過趙寂言還真沒說謊,臨走時熊俠淩确實跟他交代了熊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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