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趙寂言到季婆婆家時,她正呆坐在院子裏剝着苞谷,聽出了他的聲音後站起來要去開門。

“季婆婆,還記得我嗎?”

把在集市裏買的瓜果和活魚拎進廚房,季婆婆要去燒水喝被趙寂言攔下, “我就來看看你,一會兒就走了,不用忙活了。”

季婆婆端來鎮長之前送來的炒花生, “原是我應該謝謝你的,怎麽還能讓你再破費。”

她灰色的眼睛停留在大門的方向,問道: “先前那個背我的小夥子呢?我還不曉得你們兩個叫什麽。”

“我叫趙寂言,那個背你的叫熊致。”

他在季婆婆的手心上一筆一劃寫出兩個人的名字,看到季婆婆點點頭笑了,接着說: “我們如今在林老爺家暫住,熊致今日有些事,所以只有我一人來看你了。”

季婆婆聞言連連點頭: “好好,你們是好人,林老爺也是好人,你們住在他那裏,我放心。”

趙寂言今日來找季婆婆,不光是為了探望她身體好不好,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她。

上午。

“年輕男子在碧波鎮,可是會無緣無故失蹤的。”

趙寂言看陸小刀用那吓唬小孩的口氣說這話,忍俊不禁道:

“怎麽,這碧波鎮有吸食人精氣的女妖?讓我猜猜,那女妖肯定住在一個破廟裏,嗯,那個破廟一定叫‘蘭若寺’吧,要不然那女妖肯定是動物成精,不出意外,還是只狐貍精...”

真是老掉牙的副本了。

小刀見他亂七八糟扯了一堆,全然只當她說的是個笑話,豎起眉毛哎呀一聲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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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跟你開玩笑,你們倆很危險!”

趙寂言不以為意,一本正經問道: “怎麽說?那個女妖不是狐貍精?”

“不知道...”

小刀不知不覺被他帶了節奏,等意識過來後漸漸變了臉色,眼看就要發怒,趙寂言趕緊稍息立正站好,咳嗽兩聲: “咳咳,開個玩笑,你繼續說。”

“這碧波鎮山上有一種非常名貴的人參,名叫‘飛仙參’。”

見趙寂言神态認真,她開始緩緩訴說: “那個林老爺,也是靠賣飛仙參發家的,碧波鎮的村民,靠挖人參得了不少好處,但他們貪得無厭的行為激怒了山神,從五年前開始,鎮上就不斷有男丁失蹤,到如今,也有十來個男子不知是死是活了。”

“照你這麽說,山神捉走這些男丁,是為了懲罰碧波鎮的山民?”

還以為是多驚悚詭異的傳說呢,雖然不是聶小倩也不是狐貍精,還是一樣老土。

小刀見他好像早就聽過這傳說一般面色如常,詫異問道: “你不害怕?”

“我怕什麽?”

趙寂言笑道: “先不說我根本就不相信這鬼故事,我們又不是碧波鎮村民,那山神再發怒,也發不到我們身上啊!”

小刀對他的話表示肯定,贊賞到: “想不到你看起來瘦弱不堪,膽子倒是蠻大的。”

趙寂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板正的胸膛,他,瘦弱不堪???

剛想反駁,小刀繼續說到: “我也不信這傳說,只是我多方打聽過,碧波鎮确實接連有人失蹤,所以當初聽到那個老婆婆說自己孫子失蹤了就一路跟過來了,那鎮長說是他孫子寄來的信,你們就信了?萬一是旁人寫來掩人耳目的呢?”

你一個小姑娘打聽這些幹嘛?

趙寂言暗自思忖,說道: “那季梁知都二十好幾了,若真是有人把他虜走,虜去幹嘛呢?”

古代又不時興器官買賣,眼下又不打仗,被抓壯丁也不可能,這麽大的人了,總不能被拐走給人家當兒子吧。

“我如何知曉?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話,你去問問那林老爺,這碧波鎮就是不太平。”

季婆婆家。

趙寂言提出要看季梁知寄回來的信,季婆婆便從枕頭地下翻出來給他。

季婆婆毫不避諱他是個外人,說到:

“除了這封信,梁知還寄了十兩銀子回來,說是在外面掙了錢。”

趙寂言當着季婆婆的面把信念了一遍,寥寥數語沒什麽問題,總結起來就是說自己去縣上投奔朋友了,一時半會回不來,等掙了大錢再回去,讓季婆婆不要挂念他,保重好身體。

趙寂言拿着信和季梁知留在家的字畫細細對比了一遍,字跡也相同,若真的是旁人僞造的,那這還是個厲害的犯罪團夥。

季婆婆見趙寂言拿着信半天不說話,似乎也察覺到什麽,開口問道: “孩子,你說梁知會不會在外面出了事?這麽多錢,他會不會做了什麽...”

她聲音越來越低,十兩銀子,夠得上一年的口糧了,十日不到梁知到底是做什麽能賺的這麽多錢?

她不敢想。

原先梁知失蹤,她是日日夜夜吃不下睡不着,如今雖然有了信兒,更怕這孩子誤入歧途把性命都搭進去。

趙寂言反應過來,将季婆婆扶到桌前坐下安慰道:

“婆婆你不必擔心,我比較了下,這确實是梁知的字跡,至于這麽多錢——”

他想起先前在飯桌上林老爺的話, “大概是他朋友在縣裏做了什麽賺錢的生意,梁知投奔他去了。您知道梁知的朋友是誰嗎?”

季婆婆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到: “那定是去尋尚聞了,這孩子也是離家半年,掙了不少錢,人一直不得空回來。”

“尚聞?”

“是鎮上米店老板的長子,自幼和梁知就是玩伴,半年前小聞留下一封書信說自己要去城裏闖蕩一番,就沒再見着人,倒是一直有寄書信和錢回來。”

“大夥也是猜測,有的說這孩子有本事在外面掙了大錢,也有人說是當了高門大戶的女婿。”她搖了搖頭,将手放在膝蓋上,嘆了口氣說到:

“還有人說掙這麽多錢怕是在外面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尚聞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那孩子心好,不是那樣的人。”

趙寂言隐隐約約覺得不對勁,但還是安慰季婆婆說: “您別瞎想了,依我看梁知說不準就是去找尚聞了,他們兩個人也有個照應,您要是不放心,就去問問尚聞的爹娘,讓他們在信裏問一問,梁知是不是和他在一塊兒呢。”

季婆婆覺得趙寂言說的有道理,連聲應下,也沒有那麽憂愁了,趙寂言見狀,開始打探小刀說的傳言。

沒想到這話一問出口,季婆婆霎時臉色一白,神情倉猝 扶着桌子顫顫巍巍地起身,支支吾吾道:

“你,你這是聽誰說起的?”

他只說是來的路上聽車夫們閑談,好奇而已。

季婆婆躊躇半晌,這詭異的往事是鎮上每個人的傷疤,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旁人知曉此事只會說全是他們咎由自取惹怒了山神,是他們應有的懲罰,可...可那些孩子他們都是無辜的。

五年了,若不是林夫人請來了善容師傅,鎮上不知道還有多少無辜的孩子要遭罪。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告訴這青年也無妨。

小猴兒整日游竄在街頭巷尾,他是棄嬰,無父無母在乞丐堆裏吃百家飯長大,如今長到十三歲,也開始替東家跑跑腿,幫西家傳個話,讨口飯吃。

那日是一個大晴天,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男人給了他一串銅板讓他引路,郊外竹林郁郁蔥蔥,他在回頭時男人已經不再身後,他自此也徹底消失在碧波鎮。

“鄉親們原以為是遇到伢婆了,自此以後都警覺起來,家家戶戶都小心着就怕孩子被人偷走。沒想到過了不到半年,王屠戶家的獨子,俊生又丢了,那孩子雖才十四歲,自幼跟他爹宰羊殺豬的,個頭和力氣比一般農戶都大。”

季婆婆起身用手給趙寂言比了比,嘆了口氣繼續說到:

“也不曉得是什麽人能把他也拐走了,王屠戶夫妻倆為此是整日流淚,報官也沒個下落,唉,夫妻倆命苦關了店鋪,四處尋兒子去了。”

“俊生失蹤後,大夥都人心惶惶的,不知怎麽的,鎮上來了個半仙,說是因為我們挖山上的土參驚動了山神才落得此下場,鎮上的人都要贖罪啊!”

趙寂言本是默默聽着,聽到這裏蹙起眉毛,嘴抿成一條直線,這半仙定是招搖撞騙的神棍,只奈何封建社會,這種迷信思想最荼毒人。

“先是林祿病逝,再是小猴兒失蹤,再到俊生失蹤,大夥請神作法事日夜求着山神放過自己,放過家中的後輩,都不管用。再過了半年周鐵匠的大兒子也不見了,夫妻二人帶着小兒子和女兒趕緊搬離了碧波鎮,一時之間,鎮上走了不少人家。”

“那幾年,旁人都說我們鎮是不詳之地,自己造的孽,定要報應到兒孫身上。”

氣氛越來越沉重,趙寂言輕聲問道: “那後來呢,還有孩童失蹤嗎?”

“有,後來官府也不管這事了。第三年的時候,林夫人請來了善容師傅,善容師傅帶着鄉親們一起給山神抄經作法事,此後才平息下來,這兩年,終于是太平了。”

寂言第一反應是這個善容師傅絕對有問題,該不會是自導自演前來騙錢的吧,但是季婆婆都說了,這是林夫人親自請來的,林夫人也不可能做拐賣兒童的勾當啊。

若真是妖邪作祟,難不成自己穿越來的不是普通的古代,而是玄幻時代?

小刀的話的确沒問題,這碧波鎮,并非風平浪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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