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坦白

坦白

入夜後的晚風自窗戶中吹進來,帶走了兩人身邊萦繞着的煙味。

嚴霖站在那裏,指尖的煙沒有吸過一口,任由星星點點的火苗将它吞噬殆盡。

傅思雪的話像一記警鐘在她腦海裏被敲得震天響。

“說起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月亮,你幹嘛還和她結婚啊?”傅思雪皺着眉,明顯是對嚴霖這種做法不太贊同。

嚴霖掐滅自己手裏沒剩多少的煙頭,“結婚是她提出來的。”可就在她話音剛落,她整個人便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僵硬得一動不動。

傅思雪嘆了口氣,剛想說她幾句,便發現了她的異常,直起身子詢問道:“阿霖,你怎麽了?”

嚴霖張了張嘴,但她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怒睜着的眼眶已經有點發紅的趨勢。

“阿霖!阿霖,你回回神!怎麽了!”

嚴霖目光在傅思雪臉上聚焦,然後啞着嗓子說道:“她,她問過我同樣的話……”

傅思雪皺眉不解。

“我想起來了……結婚紀念日那天晚上,她問過我同樣的話,問我如果不喜歡為什麽還要和她結婚……”

傅思雪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結婚,是你要求的……”

傅思雪沉默了,隔了好一會兒,這才蹦出一句中氣十足的話。

“艹!”

傅思雪來回踱着步子,想罵嚴霖幾句吧,看着她現在魂不守舍的模樣又開不了口,但不罵幾句吧她又為封月感到不值。

“我說你啊,是不是糊塗啊?!我看你才是真的知道怎麽殺一個人最痛哈。”傅思雪愁得撓頭,“你真的是殺人誅心,月亮能忍你這麽久實屬不易!”

“我記得,我那晚在外面應酬,喝了酒,她在家裏準備了好多飯菜,一直等我等到半夜……我還說了那樣的話……”那句話像鑰匙一樣,勾起了嚴霖那晚所有的回憶。

“那你第二天就沒想過去道歉?”

嚴霖愣愣的,“我第二天要去國外出差,很早的航班……”

“所以你就走了?”

傅思雪看着嚴霖沉默的模樣,心裏有了答案。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阿霖,如果我和你不是閨蜜,我現在已經和你動手了……”

傅思雪不理解,明明在初高中時候,嚴霖的性子還沒有這麽冷,也還沒有這麽呆。現在真的是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而外,幹啥啥不行,惹老婆生氣第一名。

兩人是借口出來上廁所的,所以也不好在外面多逗留。

經過這麽一茬,傅思雪是真的心疼封月,她甚至都想在旁邊勸嚴霖把離婚協議給簽了。

她是嚴霖的閨蜜不假,但她也希望封月能幸福。

于是,這一餐接風宴,傅思雪這個主角吃的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蠟。

不過期間她和其他幾位聊得倒是很愉快。

除了嚴霖。

嚴霖此時愣愣地坐在那裏,滿腦子都是傅思雪對她說的那番話。

其實嚴霖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在那場溫泉旅行對傅思雪說過這樣的話,原來自己那個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封月對她的心意。

可自己怎麽會忘呢?

嚴霖仔細地回憶着,那時候她的生活中除了學習就是學習。而封月,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一直跟在她身邊,時間久了,她便将這當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忽略了封月本身的想法。

因為沒有人會對自己本身的“習慣”産生喜愛或是厭惡的情緒,“習慣”是人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因為她知道,就算傅思雪也離開了,封月也不會離開,會一直陪着她。

可現在封月拿出的那紙離婚協議卻明晃晃地告訴她,封月是會離開的,只要封月願意,她們可以沒有任何瓜葛。

而她嚴霖,會被抛在原地,永遠失去封月。就像上輩子那樣,永失所愛。

至于嚴霖的“習慣”,這和封月沒有任何關系,這是嚴霖一個人的事情。

封月坐在嚴霖旁邊,看着她整個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裏有些莫名其妙。

按理說傅思雪回來了,最高興的應該是嚴霖這個發小閨蜜才對,結果現在卻完全在她臉上看不見一絲喜色。

不過封月也不打算管嚴霖的閑事,或許放在以前她還會主動去揣摩嚴霖的心思,但現在不會了。她和嚴霖注定要分道揚镳,她不願意也沒必要再去管這種事了。

散場的時候傅思雪和大家留了聯系方式,就連溫貞的聯系方式她都留了,她的理由是,她自己有些美女收集癖。

嚴霖的司機早就在外面等着了,本來是要坐溫貞的車回家的封月便只好坐上了嚴霖的車,畢竟她們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夫妻。

一坐到車上,封月原本還笑盈盈的面容冷了下去,而坐在一旁的嚴霖明顯是有些坐立不安。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下了車,也是封月率先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嚴霖有話要對她講,于是便快步追了上去。

大概是晚上九點多了,劉媽早就已經休息了。

封月打開門,伸手往牆壁上一按,客廳的燈便全亮了起來。

“阿月。”嚴霖關上門,喚了封月一聲。

封月知道她在路上憋了一路,于是索性便将自己的藥拿出來準備吃。

“有話就說吧,我吃個藥。”

嚴霖摸不清楚她的脾性,也不知道她現在還有沒有在生氣。她覺得自己在商場察言觀色的能力在遇上封月後像是失效了一般。

嚴霖站在封月旁邊,身前不斷糾纏在一起的手指暴露了她無措的心情,“阿月,我、我想給你道個歉。”

封月手上動作不停,依然面色平靜地一粒粒吃着她的藥。

嚴霖咬咬下唇,皺起了眉頭,“結婚紀念日那晚我說的話,不是有意的,對不起。你別生氣了好嗎?”

封月聞言,動作一頓,就連呼吸都停了一瞬。她沒想到嚴霖會為了這件事道歉,她也沒想到原來嚴霖還知道那句話她聽了會生氣。

所以,既然知道那為什麽沒有再早一點來道歉呢?非得是自己已經遞出了離婚協議書後才來彌補歉意。

有意思嗎?

封月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氣,“那件事你說的沒錯,我已經不怪你了。”

說着,嘴角又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說來,其實你說的也沒錯,結婚本來就是我要求的。表白是我先表的,求婚也是我來求的,就連戒指也是我來準備的。我們倆走到今天這一步,本就是我一意孤行強求來的,所以你不用道歉,你不欠我什麽。”

說完封月将手裏僅剩的一點藥塞進了嘴裏,随後仰頭灌了一口水,費勁地咽了下去。

“不、不是的。”嚴霖緊皺着眉頭,“沒有人能逼我結婚,是我願意我才會同意結婚的。”

封月不想再同她多說什麽,只沉默地站起身準備回房間去。

嚴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激動起來,“阿月,不要離婚。我喜歡你,我們不要離婚。我陪你治病,陪你做你想做的一切,我們可以回到原來那樣的!”

說到最後,嚴霖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還有些顫抖,只聽她小聲道:“不要…離婚……”

封月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步也邁不開。

嚴霖喜歡她?

她等這句話等了多久呢?封月已經記不清了。

學生時代她從未聽過嚴霖說這句話,因為那時候的嚴霖總是默默的對她好,再多的話也不會說了。她以為這也是喜歡的一種。

後來畢業了,來到了社會上,嚴霖心裏有了比對她好還要重要的東西,是事業。

于是她就失去了這唯一能從中看見嚴霖對她感情的東西。僅靠着學生時代那點微末的愛意,熬過了這幾年。

而現在聽見這句話的封月只覺得惡心。

當初她視若珍寶的那句喜歡,變成了低廉的挽回她的工具。

一陣天翻地覆的暈眩感出現在封月眼前,她像是穩不住身形一般踉跄了兩步。眼看着便要摔倒在地,好在嚴霖伸手攬住了她。

“阿月,你怎麽了?”

胃中開始翻湧,封月開始止不住地開始反胃幹嘔。

她一把推開嚴霖,跌跌撞撞地往廁所裏跑去。

藥效來了。

封月像個醉酒後的酒鬼,抱着馬桶嘔個不停。好像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沖擊她的大腦,額頭上青筋凸起。

嚴霖跟着封月來到廁所,看着她難受的模樣,手足無措地蹲下身輕拍她的背。

封月不得不承認,嚴霖對自己就是有一種天然的安撫能力。就像此刻,本來是要持續一段時間的反胃幹嘔,在嚴霖渾身熟悉味道的包裹下,她感覺輕松了不少。

嚴霖見封月情況好了一點,連忙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溫水漱口,“你漱漱口。”

封月此時像是脫力了一般跌坐在地上,她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她真的是在嚴霖面前丢盡了臉面。

嚴霖看出了她的狼狽,默默将人扶了起來靠在自身身上,“我抱你上去。”然後便伸手摟住封月的膝彎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封月不想逞能,便暈乎乎地任由對方将她抱上了樓。

平日裏她都是在房間裏吃藥,吃了就抱着馬桶幹嘔,休息夠了這才起身慢慢爬回床上。

可今天是在一樓,她真爬不回去。

嚴霖抱着封月穩穩當當地回到了主卧,剛将懷裏的人放下,封月便開始掙紮着要起身,“我要回房間。”

“這裏就是你的房間。”嚴霖垂眸替她蓋上被子。

封月沒力氣和她扯皮,一言不發地掙紮着要起來。

“躺下休息,我守着你。”

封月不理她。

嚴霖像是生氣了,提高了聲音,雙手按住封月的肩膀,“聽話!”

封月擡頭望向她,發現她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有些顫抖,就連眼尾也有些發紅。

封月安靜了下來,她不宜将嚴霖惹得太過,還有離婚協議需要對方簽字。

見封月安靜躺下,還沒等嚴霖松口氣,便聽對方說道。

“離婚協議我是不會撤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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