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初
最初
晚自習開始前，個別同學開始搬東西換教室。理科尖子班這邊，窗戶邊站滿了人，大家一邊看對面那棟樓的熱鬧，一邊等着新成員的到來。
可是他們等到上課鈴打響，新晉的年級第五也沒來。
明老師走進教室的第一句話便是：“賀行烨同學将在不日內轉回之前的學校就讀。”
安靜的教室裏頓起嘩然。
太突然了，誰都忍不住想說兩句。
偏偏溫茉很安靜，從大家站在窗邊期盼到現在，她一直在刷題，似與周圍隔絕了。
黎甜擰着眉，小聲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溫茉頭也沒擡，淡淡地嗯了聲。其實也算不上早，下午體育課去了一趟校長辦公室才知道的。
“心裏很難受吧。”
“沒有。”
“難受就說出來，別憋着。我樂意聽你叨叨。”
“真沒有。”
溫茉無奈停筆，擡頭沖黎甜露出個我真沒事，你放心的笑。
黎甜啧啧兩聲，“你這分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喜歡的人就要走了，不難受才怪。”
倒不是她故意戳溫茉痛處，只是不想溫茉壓着情緒。情緒就是個怪物，越壓它越放肆，發洩出來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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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茉沒接話，視線重新落在試題上，捏筆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寫出來的一個個字是那麽的深刻。
課間休息，溫茉被明老師叫去了辦公室，先是提了一遍賀行烨成績本來就好的事，然後感謝她的幫忙。末了，明老師摸摸她的頭嘆氣說，“争取以後在大學校園重逢。”
溫茉喉間微哽。她掐着指骨，綻開笑顏，“會的。我會努力的！”
今天晚自習結束，四個人聚在一起去吃了頓燒烤才各回各家。
臨別時，胡言沒忍住紅了眼眶，他大着膽子張開胳膊，“烨哥，我能抱一下你嗎？”
賀行烨單手勾住胡言的肩，輕輕拍了拍，“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哭什麽。”
胡言抹掉眼尾的淚，一字一頓，“我會努力學習，争取和烨哥在大學見面！”
放在平常，樂茗絕對怼胡言，烨哥是進重本的料，你頂多也就二本。但現在，這些話全都老老實實待在肚子裏。
兩個人有一段同路。胡言突然停下，樂茗走了幾步發現他還站在原地，又走回去，“你沒事吧？”
話音未落，樂茗被一股力扯住往前栽去，額頭結結實實撞在對方胸口上，疼得她倒吸了好幾口涼氣，罵人的話正到嘴邊，耳邊響起壓抑的哭聲。
“我舍不得烨哥……我知道我以後肯定不會和烨哥在大學見面……我們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樂茗僵住，這是她第一次見男生哭，而且還越哭越猛。她嘗試着去安慰，擡手在對方後背輕拍，“只要努力，沒什麽是不可能的，你要相信自己。如果不行，到時候就再複讀一年……”
另一邊，兩個人步調一致，都很慢。
溫茉低頭看着地上磚塊的花紋，每一腳都踩在中心，似是很專心這件事。
恍然間，一串糖葫蘆闖入視線。溫茉眸光微滞，擡頭問，“這是哪兒來的？”
今晚校外賣糖葫蘆的可沒來。
“剛路過一家店看見有賣的，然後買了。”賀行烨撕開外面那層塑料薄膜，遞到她手上，“我明天早上出發。”
溫茉颔首咬了一口，含糊不清說，“明天我要上課。那我就先祝哥哥一路順風了。”
許是天太冷，眼睛也和臉跟鼻尖一樣泛起了可憐的薄紅。
賀行烨伸手，溫熱的指腹輕輕擦過眼尾的濕潤，“小茉莉想考哪所大學？”
溫茉眨眨眼，壓下那股酸澀，“我想考K大。哥哥呢？”
K大今年在海城的錄取分數線是704。走高考，他不一定能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學。
賀行烨把希望寄托在明年的高聯上，拿下海城第一名，他和她同校的機會會大得多。
“和小茉莉一樣。”
“哥哥肯定沒問題的！”
溫茉揪着的心得到了些許緩和。雖然他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見面，但他們有着共同的目标。這種感覺能夠一下縮短他們在現實中的距離。
第二天一早，鬧鐘還沒響，溫茉就起床了。其實她整晚都沒怎麽睡，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把她和賀行烨從初識到現在的一幕幕過了一遍。
看着鏡子裏憔悴的自己，溫茉接了捧冷水潑在臉上，會在K大再見的，不要太悲觀了。
以往每天上學早上一開家門，對門也會打開，接下來他們就會一起去學校。
起初是賀行烨單方面等她，後來她不知不覺摸準了他的出門時間，就掐着時間離開家，然後才有了同時開門的默契。
習慣一旦養成，是很難改掉的。
溫茉盯着緊閉的對門看了好一會兒，才掐着指骨忍住心裏那陣酸澀，快步下了樓。
一聲似有似無的輕嘆在寂靜的房子裏響起。
賀行烨往削薄的唇裏放了根煙，火苗躍動，修長五指輕攏，餘光觸及桌上瓊花一中的校服和那堆書。
火苗熄滅，煙被抛進了垃圾桶。
他撥通了程留的電話，“我在家等你。”
賀岩不放心，還是讓程留去接人。
程留是昨晚抵達瓊花鎮的，他在落腳的第一時間就給少爺發了消息，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複。
他這邊查到少爺購買了明晚飛海城的機票，打算明天上門去幫少爺收拾東西，并且已經做好了被罵多管閑事的準備。
不曾想，少爺主動聯系他了！
程留忙不疊收拾好退了酒店，開車直奔老城區，更讓他驚訝的是——“我怕弄丢，麻煩你幫我保管。”
讓少爺這麽重視的竟然只是校服和書本！
肯定是他還沒睡醒！
程留擰了下大腿，疼得他頓時一激靈，“少爺放心，我一定會替您保管好的。”
“程助理可以先走，我還有事。”賀行烨戴上帽子，壓低帽檐，長腿邁了幾步，便離開了。
程留回過神抱起裝滿東西的大箱子，少爺跟以前比起來……好像更成熟了。
瓊花一中正處于早自習當中，過道裏空無一人。忽地，拐角處走來一人，修長挺拔，清冷疏離。
沒有了校服的束縛，賀行烨身上那股衿貴冷傲勁兒更為懾人。
盡管帽檐擋去了大半張臉，老師們還是一下就将賀行烨認了出來。
辦公室裏，針落可聞。
他們可不認為賀行烨此行是特意在走前來看他們，面面相觑後，由老李硬着頭皮開口，“賀同學這是想見溫茉同學，但又不想讓她知道？”
賀行烨倚在牆邊輕輕嗯了聲，“還要麻煩各位老師配合我。”
一番變裝後，賀行烨将作為實習數學老師去高二一班旁聽今天的數學課。
當明老師領着人走進教室，學生們的目光很快掠過她落在了賀行烨身上。在此之前，賀行烨已經在下課時到人多的地方做過測試，沒人把他認出來。
所以，明老師現在一點也不慌，大大方方做了介紹後，就讓賀行烨坐到後面的空位上去。
賀行烨修長的兩條腿交疊，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偶爾會動手做一番筆記，多數時候，他的眼裏都只有嬌小乖巧，認真聽課的小茉莉。
晚自習裏還有一堂數學課。這堂課結束後，明老師宣布實習老師待會兒就要啓程回學校了，希望大家能在實習老師的筆記本上留個名作紀念。
相遇即是緣，大家都很樂意留下自己的名字。
輪到溫茉時，是嶄新的一頁。她寫完，沖對方莞爾，“老師加油哦。”
以嗓子痛為由，不能開口說話的賀行烨點點頭。
時間不早了，離開學校後，賀行烨乘了出租車直奔市裏機場。
途中，天空飄起了紛紛揚揚的細雪。
他從衣兜摸出疊得方方正正的一張紙，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此刻，被他放在心口，無聲擁着。
抱着你的名字取暖
雪，紛紛大起來
“哇，又下雪了！”
下雪真的是一件會讓人下意識開心起來的事。
溫茉凝着窗外，無聲笑着。
後悔沒帶手機，不然就可以錄下視頻告訴他，瓊花鎮又下雪了。
晚自習結束後，溫茉下意識看向了教室門外，轉瞬就收回了視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适應沒有他等她一起回家。
擡步離開座位時，許隽走了過來。已經卸下面具的許隽說話總是清冷沒人情味，似乎比冬天還冷。
“能一起走一段路嗎？”
“嗯。”
兩個人剛走出教室，就碰上了說說笑笑走來的樂茗和胡言。
樂茗看見許隽，表情驟冷，“你又想幹嘛？”
許隽漠然擡眸，“僅是走路而已。”
樂茗被冷得打了個哆嗦，她突然懷念以前那個戴面具的許隽了。不行不行，戴面具的許隽可壞了，看着溫柔，背地裏卻總是欺負茉茉。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道歉了，茉茉就會原諒你！你害茉茉被那些人誤會，害她被流言中傷，甚至還對茉茉動手動腳吓她。茉茉現在還搭理你那是她好脾氣，我可不一樣，分分鐘請你吃拳頭！”
樂茗兇巴巴攥緊兩只手。
許隽淡聲：“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
于他而言重要的人，應該用心去守護，而不是一味地想占有。
戴着面具得來的東西不屬于他自己，對溫茉說出對不起的那天，他就決心做回自己。
許是感受到了許隽的真摯，又或是許隽的容色越來越冷了，樂茗的氣勢慢慢松掉，“那你可千萬要說到做到，不然我給你好看哦。”
胡言适當地插了句嘴，“學校外面新開了家賣關東煮的，我們去那兒邊吃邊聊吧。”
兩個人一起為同一個目标奮鬥的感覺真好~烨哥茉茉加油！
抱着你的名字取暖
雪，紛紛大起來
——王海桑《抱着你的名字取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