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chapter10.
“不會。”
洛夏榆的否定迅速而又堅決，仿佛利刃出鞘，斬斷了所有藕斷絲連的猶豫。
對面因為她的回答，再次陷入了一片了無生機的沉默當中。
這次洛夏榆耐心地等待了一分鐘，等他的下文。
她沒有等到這個話題的延展，反而等到了樓下一陣動靜。
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洛正辭。
洛夏榆放下手機拉開房門，一路小跑到旋轉樓梯處。
她欣喜的看見樓下大廳穿着一身正裝的洛正辭，右手拿着手機附在耳側，他身後的幾位傭人正推着行李箱。
“爸……”這一聲呼喚剛剛出口，就猝不及防的被堵在了嗓子眼。
洛正辭在打電話，洛夏榆聽不到對面說了什麽，但能從洛正辭的言語中推斷他們交談的內容以及打電話的對象。
“你們這次突然前去京城拜訪霍家，他們居然留你們住下，這可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好征兆。”
“我聽說之前有不少名門望族，攜帶着自家千金前去拜訪，都吃了閉門羹。”
“這也難怪，畢竟他們在軍//隊中的實力過硬，人人都想巴結這座大佛。”
“既然這次霍家接見了你們，還留你們小住，你們可一定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特別是欣欣住在霍家要注意言行，可千萬別惹出什麽禍。”
洛正辭臉上的笑卡了兩秒，随後笑容加深了兩分。
“婷婷，你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上次我是氣急了才說出狠話，你和欣欣都是我的驕傲。”
“欣欣呢？幾天沒聽到我寶貝女兒的聲音了，我想跟她說兩句話。”
“欣欣還在生我的氣，行，等這次你們從京城回來，我一定好好向欣欣賠罪。”
“婷婷，你這說的什麽話，欣欣和夏榆哪有什麽可比性，你非讓我從她們之間選一個。”
洛正辭為難地站在一樓大廳中央，他頭頂便是水晶燈，他面前一座繁華的旋轉樓梯頂部，玉立着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洛夏榆站在那兒，将洛正辭的話悉數攬于耳底。
“好好好，欣欣是我的好女兒總可以了吧。”
“你肯定是誤會了，夏榆怎麽可能會把欣欣推下樓呢？”
“欣欣這不是沒受重傷嗎，你就別生氣了，等你們從京城回來，我一定會妥善解決這件事。”
“都說了這麽久，欣欣什麽時候接電話？”
洛正辭還在堅持不懈的表達想跟蘇欣予說話的意願。
但是下一秒他臉色一變，将手機從耳旁移開。
他無奈的看着手機屏幕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我話還沒說完呢，這就挂了，唉！”
洛夏榆站在高臺之上，看見洛正辭的臉上沒有一絲憤怒，居然還有一絲刺眼的寵溺和遷就。
她注視着洛正辭這麽久，這會兒洛正辭才擡頭看見了洛夏榆這個大活人。
“夏榆，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
洛正辭擡腳，朝着洛夏榆走了過來。
他愈是靠近，洛夏榆愈加将他臉上還未完全收斂的笑痕看得清楚。
他是擔心自己聽到了他和蘇婷婷的對話。
起初那種期待父親回家的驚喜已經全然化作過眼雲煙。
洛夏榆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她說，“聽到你回家，我剛從房間裏出來。”
肉眼可見的，洛正辭臉上微提一口氣的表情放輕松了不少。
“爸，你回家了。”
之前洛正辭和蘇婷婷大吵一架，收拾了三大行李箱出門。
那架勢沒有十天半個月，他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現在不過幾天，他就回來了。
洛夏榆剛才也聽到了他回來的原因。
洛正辭點頭，“夏榆，爸爸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你說。”
洛夏榆的心頭突然一緊，洛正辭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給她提供了太多信息。
洛正辭似乎斟酌猶豫了許久，洛夏榆沒催他，只是耐心的看着他臉上神情的轉變。
從懷疑到猶豫不決，到難以啓齒，再到半信半疑，再到左右為難，再到将信将疑，再到權衡已久，最後是一絲令人痛心的決心。
洛正辭看着洛夏榆的眼睛，問，“夏榆，你有沒有将妹妹從樓梯上推下去？”
那一瞬間，洛夏榆的心好像中了一箭。
沒有流血，但是勝似流血，那種身體被撕開一道口子的疼痛鑽入心肺。
只是霎時間洛夏榆的臉色蒼白了些許。
看着洛正辭那雙眼睛的時候，一秒鐘就如同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難熬。
洛夏榆的身後空無一人，只有一堵阻止她後退的牆壁。
洛夏榆沒說話，洛正辭也等了許久，最後他化解尴尬氛圍地笑了笑。
這種情況下，他不合時宜的笑聲只是讓氣氛一再降溫冷凝。
他擡手，想拍在洛夏榆的肩膀上以示安慰，“夏榆，你別往心裏去，爸爸就是随口問問。”
不管是鄭重權衡了一番，問出這個問題，還是真如他所說的那一般想也沒想，随口問出這個問題，給洛夏榆帶來的傷害都是不可逆的。
洛夏榆往後退了半步，洛正辭即将拍在洛夏榆肩膀上的手猝不及防的僵在空中。
她對洛正辭笑了笑。
面前這位父親和小時候記憶中視她如掌上明珠的慈父明明面孔相似，可如今洛夏榆很明白，音容笑貌縱使再相同，他也不是12年前的他，不是住在洛夏榆心底叫她留戀許久許久的父親。
洛夏榆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随後疼痛感也麻木了。
“爸，我沒推她。”洛夏榆居然是笑着說出這句話，連她自己也不敢置信，面上笑着的時候，心裏好像悄無聲息地滴着血。
随後她幾乎不給洛正辭反應的時間，“我先回房休息了。”
合上那道門，屋內像是下了一場小雨。
洛夏榆一個人安靜待了許久許久。
最後，她才像自救成功地活了過來，她拿起手機發現那位網友在半小時之前給她發了兩句話。
“話別說的這麽早”
“萬一有一天你喜歡上一個自己認為不會喜歡上的人呢”
洛夏榆沒有靈魂一般嘴角上揚，露出了一抹失落的笑。
“不管你問我多少遍”
“我的答案都不會變”
洛夏榆再一次加強語氣地否認了他的假設問題。
明明隔着一條網線，隔着兩面屏幕，可是對方似乎洞悉了她的情緒。
“你心情不好”他很肯定。
這一點真讓他說中了，洛夏榆的心似乎從泥濘中脫離了一些，有些好奇對方為什麽這麽敏銳。
“你怎麽發現的”洛夏榆很好奇。
因為在意，所以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她心情的變化。
“你表現得很明顯”
屏幕上的文字聽不出聲音裏的改變，也看不到洛夏榆的神情。
屏幕後的那個人是機器人嗎？怎麽這麽神通廣大？
“為什麽心情不好”他問。
洛夏榆在十二年前就被丢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那個小地方一個人生活了多年。
她也習慣了把心事沉在心底，若是當面有人這麽問她，她肯定會一字不吐。
有時候想網絡可真是個好東西。
能把天南地北沒有見過面的人聯系起來，日複一日的相處，仿佛是同枕而眠的友人一樣親切。
對面的人問，洛夏榆就回答了。
“因為我爸”
“你知道我為什麽想當霍家少奶奶嗎”
H.J：“為什麽”
洛夏榆：“因為我想把父親奪回來”
“前些天我爸和後媽他們大吵了一架，關系鬧得很僵”
“但是今天因為她們住進了霍家莊園，我爸對她們的态度發生很大的轉變”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差勁”
“我明明不喜歡霍家少爺，可是卻接近他，想引誘他愛上我”
洛夏榆将心裏的話都傾訴了出來。
靜待了片刻。
對面的人說：
“不，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
“你索求很少，不過是想要自保”
“霍霁在那個位置上，接近他的人的目的各式各樣”
“你是最純粹的那個”
洛夏榆看着他的回複，不自覺的嘴角染笑。
“你這麽說，仿佛很了解霍霁一樣”
“我不了解他”這一次霍霁說的也是實話。
他尋找了洛夏榆這麽多年，之前只想将洛夏榆放在自己的身邊，都沒有去了解過去這十幾年洛夏榆是怎麽過的？她又發生了哪些改變？
洛夏榆擡頭。
擡頭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
科學研究表明，心情抑郁難過的時候擡頭看天空能夠緩解抑郁情緒。
深呼吸一口氣，洛夏榆的心好像不再像之前一樣在泥濘中掙紮了。
“我心情好多了”
“多謝你陪着我開導我”
能夠以這樣的方式陪在洛夏榆身邊，知她喜怒哀樂，是霍霁夢寐以求。
洛夏榆剛和H.J聊完，霍霁的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你欠我一頓飯，我心情不好，陪我出去兜兜風吧”
“再有五分鐘我就到你家門口了，你可以簡單收拾一下”
“等會正好把你抵押的那枚耳鑽還給你”
洛夏榆怔愣地看着消息。
一時不知該喜該憂。
喜的是霍霁心情煩躁時，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洛夏榆，洛夏榆當然不會愚蠢的沾沾自喜，以為他在申城能找的人只有自己。
如他權勢盛大的人，只要一句話，願意上趕着的貼過去的人不計其數。
所以他想到自己，确實值得喜。
洛夏榆憂的是，陪他出去外面兜風，還了一頓飯的人情，又拿回了耳鑽。
下次可就沒借口繼續和他來往了。
洛夏榆心中各種事情堆雜着，她打扮了一番出門。
霍霁今天沒有乘坐平日裏坐的那輛定制版勞斯萊斯，也沒有讓司機開車。
他開了一輛定制版的黃色法拉利敞篷車。
他穿着一件白上衣，戴着一副墨鏡，頭發微微被風吹亂。
坐在法拉利駕駛座上的他左手随意搭在方向盤上，側身看向洛夏榆。
透過墨鏡片，洛夏榆似乎看見了那雙如繁星墜海般的狹眸。
他嘴角微勾，完全沒有不像心情不好的樣子。
他擡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副駕駛座。
洛夏榆打開車門上車，系好安全帶。
霍霁等待了半分鐘，她系好了安全帶，他打開儲物格，從裏面拿出一副同款的女士墨鏡。
“嗯。”他漂亮的右手拿着那副墨鏡，淡淡的嗯出一個音節，尾調上揚。
“多謝。”洛夏榆禮貌地接過墨鏡戴上。
車子裏放着舒緩的純音樂。
音樂很容易讓人的心靜下來，仿佛有魔力一般。
霍霁帶着洛夏榆去了城市外圍，遠離了喧嚣，這一路上他們也沒說話，安靜的并肩坐着。
洛夏榆眼前的風景逐漸從城市規劃園林景變成高高大大的梧桐樹，已是秋季，枯黃的梧桐葉如零落的蝴蝶從枝頭落下。
長長的又筆直的一條道路，幾乎沒有車流，地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梧桐葉。
黃色的法拉利靠邊停下。
霍霁摘下墨鏡，随性一扔。
他解開安全帶，下車。洛夏榆則取下墨鏡，小心的折疊好兩條墨鏡腿放回了原處，随後才解開安全帶下車。
洛夏榆的右腳剛踩在地面上，就落在了一層厚厚的梧桐葉上，梧桐葉微軟微脆，透過鞋底傳達到腳底的是一種松棉感。
骨頭傳聲最快，腳踩梧桐葉的咔嚓聲和松綿感透過腳心一點點的抵達洛夏榆柔軟的心底。
洛夏榆右腳落在厚厚的梧桐樹葉上愣了有大概小半分鐘，她才下車。
她看見了接天的梧桐葉，初秋下午的天空是碧藍碧藍的。
枝頭的梧桐葉還在凋零飄落。
每一片漂亮的梧桐葉從天空墜落都仿佛經歷了一場繁華的夢境。
在那夢境彼端，在距離洛夏榆五步的地方站着一位如同從夢境中走來一般的男人。
霍霁身材優勢十分優越，192cm的個頭，他長手長腿，簡單的白衣黑褲，烏發被風吹散，卻顯出令人心動的淩亂美感。
一陣風從筆直的長路那一端吹來，像是走進了夢境深處，這風是那樣的柔軟。
洛夏榆的步子略慢，她跟在霍霁身後，感受着腳踩厚厚梧桐葉的觸感，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霍霁的後背上。
此情此景，有太多可以欣賞的地方，可她的目光卻唯獨落在了最具美感的風景線上。
突然，霍霁迎着風轉頭，他冷白皮微粉薄唇，一雙如墜落滿天星河的狹眸，目光準确的落在了洛夏榆身上。
洛夏榆突然就像是被天光籠罩，停在了原地。
看見洛夏榆停下腳步，霍霁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他全身心的轉了過來，正面朝向洛夏榆。
他們中間隔了三步的距離。
很顯然，剛才霍霁意識到自己領先于洛夏榆之後，就刻意放慢了步伐。
他們遙遙對視，誰也沒說話，只是此時此刻他們眼中只有對方。
在他們沒說話的空隙間，一輛車子從旁邊開過，激起了一陣風，掀起了地上一層厚厚的梧桐葉。
梧桐葉亂飛，飛進了他們相互碰撞的視線中。
有無數梧桐葉從他們相隔的空間中起舞漫飛随後墜落。
“我的心情好多了，你呢？”
霍霁擡腳，一步一步朝着洛夏榆走了過來。
有梧桐葉落在他的肩頭，随後緩緩飄落。
洛夏榆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的心情也好多了。”
“我突然發現忘記把你的耳鑽帶出來了，只能下次再來打擾你了。”
“可以嗎？”
他說完這句話時，正好在洛夏榆只有半臂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洛夏榆的心忽然就砰砰砰的跳動了起來。
原本她是被動的那一方，所有的主動權都在霍霁手裏，生殺大權和淘汰晉級的選擇也由他的心情而定。
情況突然扭轉。
他這話的意思是，把主動權交到洛夏榆手上？
是純粹因為心情不好忘帶了，還是洛夏榆猜想的那一般？
洛夏榆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握拳。
不要庸人自擾。
站在金字塔尖如同明月高貴一般的霍霁，有什麽理由突然把主動權給她。
洛夏榆淡淡一聲笑。
“當然可以了。”
今日出門時，洛夏榆還沒想清楚要在霍霁這裏留下什麽東西，方便下次跟他産生交集。
又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東西留在他那裏，以此産生來往，會顯得太刻意太明顯，引起他的反感。
霍霁這樣一來，倒是緩了洛夏榆所處的僵局。
他帶洛夏榆出來兜風，幾個小時後，他把洛夏榆送回了家。
這一趟不虛此行，洛夏榆的心情真就好了很多。
回到家洛夏榆拿起手機，看到了xhs上的消息。
就在剛剛，那位名為“H.J的網友再次給她發來的消息。
他糾結的是上午的一個問題。
他追問：
“為什麽”
“為什麽那麽肯定不會愛上霍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