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chapter15.

洛夏榆聲音喑啞。

暗啞的嗓音中似乎有洪水猛獸一般鑽心的疼湧了出來。

她回頭,擡眸,一瞬間,霍霁愣住了。

霍霁看見洛夏榆眼中的白熾燈光破碎迷離,她嬌小的整個人也仿佛要碎成一片一片的。

洛夏榆淚眼朦胧,視野模糊,但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抓錯了人。

她松開手,低頭,道歉,“對不……”

話音還未落地,霍霁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不帶思索的便一把扣住了洛夏榆收回去的那只手。

他用的力道不大,不會弄疼洛夏榆。

洛夏榆朦胧的眼裏,先是怔住了,她下意識擡頭去看眼前人。

剛才她的眼中蒙着一層厚厚的淚珠,未能看清楚面前人的真面目,只是在一片光暈中看到一個身材颀長的男人。

還未看清他的真面目,面前的人一把将她拉入懷中。

洛夏榆如同雪地玫瑰般嬌嫩的身子骨,就這麽落入了他的懷中。

她一手撐在面前人會心跳的地方,她想用力推開面前的人,并且斥責他一頓,便聽到頭頂一個嗓音沉入耳中。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卻有力,讓人不由自主的擺脫不安和焦慮感。

他說,“洛夏榆,你父親不會有事。”

好熟悉的聲音。

好熟悉的心跳。

甚至是,那只握着洛夏榆手腕的手也很熟悉。

洛夏榆的目光落在了他扣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眼裏的焦躁不安和畏懼抵觸情緒似乎被消磨了大半。

在這個懷抱裏,好安心,洛夏榆甚至感覺到疲憊,感覺到困意,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洛夏榆緩緩的閉上眼睛,剛才哭了太久,眼球有些酸澀。

她感受到霍霁松開了扣住她手腕的手,緩緩擡起,輕輕的拍着洛夏榆的後背,像是在安撫她。

“別太難過,別太傷心,不然等你父親康複了,他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他的聲音透出一股與他本人氣質不符的溫柔。

洛夏榆差點沉醉在溫柔鄉中,她的左耳貼在霍霁會心跳的地方。

他表面風平浪靜,可洛夏榆感受到他的心跳聲猶如擂鼓。

耳旁锵锵有力的心跳聲,仿佛像是一種強盛的生命力,給洛夏榆續了半條命。

洛夏榆緩緩掀開眼皮子,再度睜眼,她的眼中已不像剛才一樣被痛苦支配操控。

她一把推開霍霁的懷抱,甚至往後退了兩步,和霍霁保持一種她自認為安全的距離。

強烈而又明淨的白熾燈光自上而下落在霍霁身上,将他那張鋒利而又漂亮的臉照的很是清晰朗目。

洛夏榆安靜的望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人就這麽對望片刻後,洛夏榆率先打破沉默,轉頭,将視線偏向一旁,看着面前貼了瓷磚,雪白又透出冰冷堅硬光澤的牆壁。

“霍先生,很感謝你剛才安慰我。”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雙拳,她竟然讓霍霁看到了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洛夏榆微微咬了下牙。

她沒去看面前的人,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只聽出他聲音裏還是關懷和挂念。

“手術恐怕還要很久,你先去休息,我在這裏守着。”

“不必了。”洛夏榆的父親,她自己不守着,讓一個沒什麽關系的陌生男人在手術室門口守着,這算怎麽一回事?

“如果你只是想單純耗費自己的體力,等你父親醒了,有的是你耗費體力的機會。”

“你現在累倒了,等你父親醒來,誰在他的身邊照顧他,你說呢?洛小姐。”

洛夏榆不由自主的垂了雙睫,剛才自己被他擁入懷中,他下巴頂着自己的頭頂,緩緩的叫自己全名的那句呢喃,仿佛是夢中魇語。

她沒說話,只是唇畔多了一抹泛着冷的笑意,若有若無。

“如果你執意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等你父親醒來看到,只會跟着擔憂。”

洛夏榆唇邊那抹冷笑微妙的加深了兩分。

她終于轉頭,正面朝向霍霁,“我竟然不知道霍先生是這麽一個為別人着想的人。”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

“但現在,洛小姐,時間也不早了,你去旁邊的休息室好好睡一覺。”

洛夏榆其實已經被他說服了,可她依然站在原地并未擡腳。

她眼中的淚痕已經幹涸,那雙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霍霁看。

“霍先生,真的要在這裏守着嗎?”

“我累了就走。”

也對,非親非故,他們關系也不算是熟稔,霍霁憑什麽要替洛夏榆在手術室門口守着。

洛夏榆點了點頭,和霍霁擦肩而過,去了隔壁一間幹淨的房間休息。

剛躺下的前幾秒,洛夏榆在腦海中不斷的給自己潑冷水,一遍又一遍強調絕對不能睡着,等霍霁離開,她繼續回去守着。

可是洛夏榆太疲憊了,她剛閉上眼皮子沒兩分鐘就沉入了夢鄉。

待到她睜開眼時,外面的天光已經放亮了。

眼睛剛打開一條縫隙,帶着早晨氣息的青光彌漫進了眼睛裏,那是一種不同于夜色的黑。

洛夏榆皺了下眉頭,她忍着被晨光刺痛眸子的不适,睜開眼睛。

她沒出現幻覺,窗外的天已經真的亮了,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撈起床頭櫃的手機一看。

時間已經是早上6:53了。

這一夜她睡得太死,竟然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比如旁邊手術室的門打開來的聲音,又或者霍霁叫她的聲音。

洛夏榆匆匆忙忙穿上鞋,拉開房門。

走廊處的涼風猛地灌入洛夏榆的衣袖,洛夏榆被冷的縮了下雙肩。

她擡腳,剛邁出休息室,就猛的扼住了步伐。

那位尊貴的霍家太子爺竟然坐在門口的長椅上。

見到洛夏榆,霍霁起身。

他還穿着昨晚的衣服,他從頭到尾都透着“矜貴”二字,幹淨又整潔,只是此時此刻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爺眼中藏不住的是疲憊。

“你昨晚在這裏待了一夜?”明明證據确鑿,而且還是親眼所見,可是洛夏榆的話裏還是忍不住懷疑。

“你父親昨晚已經醒來了,沒有生命危險,只需好好安養就可。”霍霁以淡笑回答她的問題。

洛夏榆被提到半空中的心終于可以落地了,她對霍霁點了下頭,“多謝。”

她擡腳正要繞過霍霁去病房看看,霍霁再次叫住了她。

“你父親昨天晚上就已經轉院了,他要去國外休養一段時間。”

洛夏榆的步伐停下的太突然,太着急,差點就在霍霁面前表演平地摔跤。

她又猛的回過頭,眼裏還是明晃晃的懷疑,“既然他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為什麽要連夜轉院,甚至這麽麻煩跑到國外去養身子?”

“還有,他醒了,你為什麽不叫醒我?你不是在這裏一晚上都沒走嗎?”對于霍霁沒把自己叫醒,去看看她父親手術後的樣子的事,洛夏榆是有些耿耿于懷的。

“你父親交代我,別把你吵醒,讓你好好休息,他很快就會回來。”霍霁那雙眼見過這人世間最美好最繁華的一面,也見過最陰險最黑暗的一面。

即便他現在很真誠的望着洛夏榆,可洛夏榆依然看不穿他眼底的情緒。

洛夏榆并沒有馬上相信他,拿出手機,當着霍霁的面,給她父親打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電話沒人接。

洛夏榆又給洛正辭發微信,問他現在在哪?身子怎麽樣了?

發了微信還不夠,洛夏榆又給他的私人手機號發了短信。

她看着手機發出去的消息,并沒有馬上得到回應。

“你父親現在還在飛機上,可能睡着了,你耐心等等。”

霍霁将洛夏榆的所作所為看得很清楚。

洛夏榆依然低頭盯着手機。

可是下一秒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她收起手機,看着霍霁,“如果在我父親的病情這件事上,你欺騙了我,我不會原諒你。”

以霍霁的顯赫家世門第,以他的能力,洛夏榆原不原諒他這種威脅根本就是羽毛瘙癢,不足為懼。

按道理來說應該是這樣,可偏偏面前的人是讓霍霁挂念了十二年的人,那個擁有金羽婚戒另一半的人。

所以,在她面前沒有道理可言。

“我不會騙你。”

“永遠不會。”

這兩句話他說的如同虔誠的信徒匍匐在造物主的面前忠誠宣誓。

不得不說,洛夏榆在聽到他說的話,看到他配上那樣的表情時,差點就不經過思考,不經過篩選的相信了。

可是面前這個人是小小年紀就跟着父輩爺爺輩在名利場浸淫着長大的人。

更何況洛夏榆和他的交情還沒到,能随随便便信任他的地步。

洛夏榆謹慎到心髒緩緩收起,她盯着霍霁的眼睛認真說,“希望如此。”

說完,洛夏榆擡腳要離開。

可是她剛走出一步,霍霁便扣住了她的手腕。

第一次觸碰他的手只感覺像是上等的薄玉一般。

這一次,他的手很冷,冷到每一根手指都像是冷玉一般。

他的手剛附上洛夏榆纖細的手腕,就不可阻止地貪婪地吸收着洛夏榆肌膚表面的溫度。

洛夏榆低頭,看着霍霁那雙好看到讓人生出邪念的手。

“霍先生,這又是幹什麽?”

“你要回家?”

洛夏榆側對着霍霁,“當然要回去。”

“你應該清楚現在你家是什麽情況,那是虎狼窩,像你這樣的小白兔回去了,可是會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洛夏榆笑了一聲,她試圖的甩了一下霍霁的手,沒能掙脫他的束縛。

随後,她轉過側對着霍霁的身子,面朝向霍霁,擡起閑置的左手,一根一根的松開霍霁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

“霍先生,你越界了。”

“這是我的家事,你和我之間是什麽關系,你幹涉我?”

“而且……”洛夏榆松開了霍霁的手,随後緩緩擡頭,看着霍霁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就算是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霍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

洛夏榆對着霍霁扯出一朵大大的笑。

他知道,她在逞強。

他沒拆穿沒揭露,只是看着洛夏榆毅然決然轉身,消失在走廊盡頭。

洛夏榆回家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們家現在會是怎樣的情形?

當她一腳踏進家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中咯噔了一下。

蘇婷婷和她的一雙兒女一家三口和往日無異,不,準确來說還是有些不同。

蘇婷婷和蘇欣予打扮的比往常更要隆重,更加光彩照人,她們甚至要比往常更加高興。

洛夏榆站在門口,聽着蘇婷婷打電話給奢侈品商場經理,讓他們關門一天,專門候着自己大駕光臨,甚至某個大牌奢侈品店要為她舉辦一場小型的私人走秀,讓她挑選衣服,更是哄的她笑聲連連。

蘇欣予跟她圈中幾個塑料姐妹炫耀,她馬上就要成為洛家名正言順的千金大小姐,還要嫁入京城權勢滔天的霍家作太子妃。

蘇智予則是一臉悠閑的嚼着口香糖,兩條腿嚣張地架在茶幾上,打游戲,嘴裏污言穢語的罵隊友。

洛夏榆站在門口那一瞬間,仿佛面前有一堵無形的牆壓在她心口處。

其實在她露面的第一時間,其他的三人都已經注意到了她。

只是他們現在嚣張得意到把洛夏榆當空氣,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洛夏榆深呼吸一口氣,她擡腳上樓。

還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了一道伶俐的呵斥聲。

“站住!”

聲音又尖又厲,帶着很明顯的刁難情緒。

是蘇欣予的聲音。

洛夏榆轉頭,看着蘇欣予一臉得意,嘴角要翹上天了的神情。

她淡定自若,一步一步的又走下了旋轉樓梯,主動走到了蘇欣予面前。

蘇欣予歪着嘴角笑,她穿着平底拖鞋,洛夏榆本來就比她高,還踩着一雙高跟鞋。

身高上的差距令她不得不要擡頭,才能看清楚洛夏榆那張漂亮到讓人嫉妒發瘋的臉。

蘇欣予眼中的惡意迅速湧動成漩渦,那樣的眼神看過去,像是要把洛夏榆拖進萬丈深淵粉碎一般。

蘇欣予惡狠狠的盯着洛夏榆,她開口,“你今天回來的正好,你不回來,我也會讓人把你的東西收拾打包扔進垃圾桶。”

“你有什麽資格把我的東西丢掉?”洛夏榆反問。

越是面對她這種人,越要冷靜。

“以後這就是我家,我絕對不允許你這種賤人髒了我的地盤!”

坐在一旁還在跟幾個貴太太寒暄的蘇婷婷,發現那邊的戰火已經燃燒了起來,匆匆說了兩句,挂斷電話,也走了過來。

她走到蘇欣予身邊,仿佛是想要無聲的告訴洛夏榆,他們要仗勢欺人。

“這裏什麽時候變成蘇家了?”洛夏榆一針見血。

蘇婷婷在十多年前帶着兩個拖油瓶嫁進來的時候,就明确的表示過要給她的一雙兒女改姓洛,但是被洛正辭拒絕了。

蘇婷婷不甘心,一哭二鬧三上吊,各種把戲花招折騰糾纏了洛正辭幾年,洛正辭都毫不動搖,也不改說辭,後來她就不得不放棄了。

改姓失敗這件事一直是他們心中一道沒有愈合的傷口,只要一輕輕一戳,血淋林的傷口就會變得模糊一片,疼痛會撕扯他們的神經,令他們失控扭曲。

正如洛夏榆所預料的,她剛說出這句話,蘇欣予憤怒到臉色通紅,五官扭曲,要撲過來撕扯洛夏榆的頭發。

但是被蘇婷婷阻止了。

蘇婷婷飽含暗示的聲音,震懾的叫了一句蘇欣予的名字。

“蘇欣予!”

蘇欣予氣的原地跳了起來,她指着洛夏榆的鼻子,跟蘇婷婷告狀,“媽!你快把這個賤人趕出家門。”

蘇婷婷一雙又深又陰沉的褐色眼睛,緊緊的盯着洛夏榆,那是一種啞光不算明亮的褐色瞳孔。

被她盯上的那一瞬間,仿佛在和毒蛇對峙。

蘇婷婷摁住蘇欣予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後,她來對付洛夏榆。

“夏榆,這裏确實不是你家了。你父親昨晚病危告急,醫生說估計活不了兩天了,而且過去十幾年,也一直都是我和欣欣他們在你的父親身邊陪伴他,照顧他,所以房子車子還有公司也會由我們繼承。”

“如果你現在乖乖走,不鬧事的話,說不定我還能大發慈悲幫你買一張回奧斯陸的票,讓你繼續學畫畫。”

洛夏榆冷笑,那是刺骨的冷,可是她又無比的沉靜,完全沒有表露出一分蘇婷婷和他們所期待的慌張恐懼。

事情并沒有按照蘇婷婷預測的那般發展,這不禁讓原本胸有成竹的她心中亂了套。

“你笑什麽?”蘇婷婷一雙眼睛陰冷的盯着洛夏榆看。

洛夏榆鎮定自若地冷笑着,她看着蘇婷婷的眼睛,沒有一絲畏懼退縮,眼中無一不透露出來的都是坦蕩和把握。

“我向你們高興的太早。”

她甚至擡腳逼近了蘇婷婷一步,縮短了她們之間的距離。

她踏入了蘇婷婷的安全感領地範圍內,侵入了她的領地。

洛夏榆繼續說,“父親昨晚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要稍加休養就能完全康複,我昨晚一直守在父親身邊,他的情況如何,我只會比你更清楚。”

“你猜,你為什麽得到的消息是他病危活不了幾日?”

洛夏榆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她繼續往前逼近,蘇婷婷甚至被她身上的氣勢威壓的後退了半步。

“是你收買的人出了問題,還是說,我父親正在暗處觀察着你們的反應,等到他康複回來,就準備收回所有施舍給你們的東西,把你們一腳踹出家門?”

近距離的,洛夏榆在蘇婷婷的眼裏看到了很清楚的恐懼。

那種從心底深處盤根生長的恐懼,正在一點點的分解蘇婷婷。

蘇欣予不敢相信洛夏榆說的話,她發瘋一般的尖叫了一聲。

“我不信!你這個賤人,滿嘴謊言!你爸肯定快死了,他的遺産也都是我們的,被趕出家門的肯定是你!”蘇欣予被徹底激怒,發了瘋一般的要朝洛夏榆撲過去。

這一次比蘇欣予更瘋的是蘇婷婷,她的聲音幾乎要刺穿雲霄。

蘇婷婷猛的喊了一嗓子,聲音都破音了,“蘇欣予!!”

蘇欣予從來都沒有聽過蘇婷婷這麽兇狠的喊她,她被吓得如同點了穴一般的定在原地不敢動,只是呆呆的回過頭,看着蘇婷婷那張迅速湧上憤怒紅//潮的臉。

“媽?”她疑惑的小聲的叫了一句。

蘇婷婷沒再理會蘇欣予,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洛夏榆看,“你在說謊對不對?”

“你爸肯定是病危,沒幾天活頭了,所以昨晚才會連面都沒露,偷偷的去了國外。”

洛夏榆當然沒有繼續回複她這糾纏不休的話題。

“話我只說一遍。”

“而且,你們憑什麽覺得就算是我爸病倒了,洛家的財産就會落到你們手中,而我分毫拿不到?”

蘇婷婷扯了下嘴角,沒笑出來,純粹像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因為遺囑。”

一份十二年前的遺囑,蘇婷婷曾在洛正辭悲痛思念前妻,喝的大醉的情況下,拿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遺囑,讓他在上面簽字畫押。

那份遺囑上清楚的寫着,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不測,洛家所有的錢財都屬于蘇婷婷、蘇欣予和蘇智予,而他的親生女兒洛夏榆一分錢一根頭發絲都分不到。

這份遺囑是在洛正辭不知情的情況下簽字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麽份遺囑的存在。

他後面又立了一份遺囑,恰好被蘇婷婷看到了,她清楚的看到洛正辭要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留給洛夏榆,而蘇婷婷和她的一雙兒女,這十多年來就像是一個笑話,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洛正辭親自拟定的那份遺囑放在保險櫃裏,一旦他出事的話,只要把那份遺囑銷毀,再綁架洛正辭的律師,讓他無法拿出洛正辭的遺囑就行了。

洛夏榆皺眉。

她臉上的細微表情很令蘇婷婷滿意,蘇婷婷繼續緩緩的說,“我這裏有一份你爸簽字畫押的遺囑,上面清楚的寫着,他所有的錢財都留給我和婷婷還有智予,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至于你為什麽一分錢都拿不到,那你就應該去問你爸了。”

洛夏榆真是低估了這個女人。

看看着面前這張透出狠意的臉,淡淡一笑。

她之前聽小姨還有舅媽私底下聊天的時候曾經透露過蘇婷婷的過去。

蘇婷婷原本是風月場所的陪酒女,後來當了洛氏集團總部的前臺,不知道怎麽勾搭上了洛正辭才一躍而成為了貴太太。

看來她能從滿是泥濘的底層爬上來也不簡單。

洛夏榆詐她,洛正辭根本就不是病危,而是在暗處觀察他們的反應。

蘇婷婷就拿出遺囑的事情刺激洛夏榆,妄圖從她這裏得到洛正辭真實情況的反饋。

厲害。

但,洛夏榆也不蠢,她冷冷笑了一聲,“遺囑的事情,不用問我也知道真相,無非就是你給我爸灌了酒或者藥,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哄騙他簽下了那份遺囑,我說的對吧?”

“如果是這樣,遺囑上的簽字肯定潦草,沒有我爸平常自己的風範,只要你拿出來一看就知全貌。”

“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也一定會問清楚。”

先不說,洛夏榆也不知道洛正辭現在的情況如何,也不知道洛正辭在何處,既然蘇婷婷要詐她,那麽洛夏榆自然不能暴露,她反将一軍。

洛夏榆只不過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一個猜測,便看到了病毒一般的震驚和驚恐誇張的爬滿她的瞳孔。

現在看來,哪怕不能從她父親那裏驗證,洛夏榆也知道答案了。

不過現在不是時候說出這件事。

洛夏榆不再跟他們浪費精力,“我累了,先上樓了。”

她轉身邁着自信而又飛揚的步伐,走上旋轉樓梯。

身後的熱鬧不知何時落幕,變成一片死寂,就連蘇智予打游戲的聲音也消失了。

開門走進屋。

洛夏榆穩住最後一口氣,不慌不忙的關上門,将門反鎖。

門被反鎖的那一刻,洛夏榆挺直的身子便順着門板緩緩的軟了下去,她滑坐在地。

額頭抵着堅硬的門板,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洛夏榆似乎聽到樓下炸開了鍋的吵鬧聲,不過并沒有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洛夏榆可以猜到他們現在為了什麽事情炸鍋。

洛夏榆深呼吸一口氣,最後支撐着疲憊的身子站了起來,纖細的腳從高跟鞋裏脫了出來,踩上了軟底拖鞋。

軟底平底拖鞋,這一刻對洛夏榆那雙漂亮的腳來說是一種救贖。

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洛夏榆走到桌前,給手機充電。

手機開機。

她第一時間去檢查了微信,短信和未接電話,并沒有查到洛正辭的回信。

距離她從醫院回來也已經有快兩個小時了。

是因為還在飛機上,還沒有睡醒嗎?洛夏榆安慰自己,絕對不能亂了陣腳,更不能讓那虎視眈眈的幾個小人看出任何端倪。

心裏突然一空。

洛夏榆像是被人從高空扔下來一般,身體的失重感和墜落感讓她不由自主的低下頭,撐在床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揪緊了床單。

熄了屏的手機屏幕一亮。

正如洛夏榆黯淡的瞳孔被未知的被她期待的希望點亮。

但是下一刻,她眼裏的那團光又迅速熄滅。

不是她父親的消息,是霍霁的微信。

霍霁說,“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可以随時找我,畢竟你是第一個撲在我懷裏哭,弄濕我襯衫的女人,我也不忍心你又被別人弄哭”

洛夏榆咬牙。

真是惡劣不堪。

洛夏榆當時是怎麽想的,才會撲在他懷裏落眼淚的,而且腦袋還在他懷裏蹭了蹭,用他的襯衫擦眼淚。

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洛夏榆打字,剛要回怼他一頓。

那行字沒有發出去,她又逐字删除,她無視霍霁。

對面的霍霁,看着手機屏幕上方的那行“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又變回了“洛夏榆”。

不理他?

沒關系,霍霁還有另外一層馬甲。

霍霁切進xhs裏,給洛夏榆發消息。

洛夏榆剛要惱怒的放下手機,就看到了H.J發過來的消息。

H.J:“你最近很忙嗎”

洛夏榆深呼吸一口氣,在陌生的不知面貌姓名的H.J面前,她可以徹底放下心防。

“不忙,但是碰到的事情很多”

H.J:“發生什麽事了”

洛夏榆如實回答:“我爸出事了,現在還不知道安危,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我後媽還有繼弟妹卯足了勁要跟我搶家産”

“還有,碰到一個特別讓人讨厭的男人”

最後這一句話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洛夏榆說的是誰,霍霁心裏很清楚。

她說的那個讨厭的男人,正是萬千少女削尖了腦袋也無法觸碰到一根指尖的霍家太子爺霍霁,也正是屏幕前的他本人。

H.J:“是不是太累了”

在他面前,洛夏榆可以摘下面具,坦然的面對自己最真實的內心。

她回答:“累了”

霍霁心疼的看着她的回複,想象着現在她疲憊的面目。

H.J:“好好睡一覺”

洛夏榆嘆氣,她昨晚睡得晚今天又醒得早,現在确實因為缺眠而頭疼,但是:“睡不着,真擔心我睡着了,那幾個人能破門而入,把我吃的骨頭都不剩”

明明從醫院回來的時候霍霁就提醒過她,可是她當時表現的根本就沒有把他的勸告放在心上。

其實霍霁說的那些話還是入了她的心。

霍霁也知道,她現在在家裏缺乏安全感,需要在一個讓她感覺到安全放空的地方,才能夠好好的睡一覺。

他切回了自己的大號。

洛夏榆還在等H.J給自己出招助眠,就收到了霍霁的消息。

霍霁的命令略有些強勢,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半小時後,我來你家接你,我今天要返回京城,你跟我一起”

看到這條消息,洛夏榆:???

不是,他回京城,自己為什麽要跟他一起走?

“我拒絕”

“你沒有拒絕的餘地”霍霁拒絕了洛夏榆的拒絕。

洛夏榆不甘心:“憑什麽”

“洛小姐,還記得前兩天你跟我提的條件嗎”

“謝家主場的宴會,你做我的女伴”

“以你現在的狀态,做我的女伴只會給我丢臉,我要帶你回京城,好好的改造一番”

這話說的真是讓人容易起逆反心理。

洛夏榆忸怩地抿了抿嘴,最後還是乖乖的打出了一個字,“好”

跟着富可敵國的霍少爺,相信洛夏榆也不需要收拾東西,他那邊能把所有的物品準備的一應俱全。

洛夏榆打起精神,還有半小時,足夠她沐浴洗澡一番,再換身漂亮的戰袍從那幾人面前以勝利者的姿态走過。

她拉開門時,将樓下的議論聲争執不休聲,聽得清清楚楚。

“媽!你真的要相信洛夏榆那個賤人的話嗎?她在騙你,洛正辭肯定快死了。”

“欣欣,你給我住嘴,那是你爸,我不允許你這麽說。”

“就算我把他當爸看,他也要把我當成他的女兒看待嗎?”

“我喊了他十二年的爸,可是他從來都沒有給我過過生日,只是因為我的生日6月21號和洛夏榆她媽//的忌日一樣!”

“欣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你快給我……”蘇婷婷後面的話還沒有喊完,她就看到,一身光鮮亮麗的洛夏榆如女王一般,從她的城堡高樓一步一步的旋步而下。

蘇欣予轉過頭,看到洛夏榆那副樣子,差點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洛夏榆臉上帶上淡淡的笑,“你們繼續吵,我沒聽到,也沒興趣聽。”

她在三人各種情緒交雜的視線中,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洛家。

又在他們幾人探究的目光中,上了一輛定制版的勞斯萊斯。

蘇婷婷忍不住皺緊眉頭,抓起車鑰匙,顧不得叫司機,就沖向了院子裏最近的一輛車子。

“媽,你這是要幹嘛去?”

蘇智予丢下了手機,他朝蘇婷婷伸手,“媽,你把車鑰匙給我,我來開車。”

勞斯萊斯已經駛出了莊園院子,得抓緊點時間,蘇婷婷開車的确沒有蘇智予那麽猛,她一咬牙,把車鑰匙丢給了蘇智予,将蘇欣予也一同拉上了車。

蘇智予甚至沒給蘇欣予系安全帶的時間,就猛的一踩油門,蘇欣予的頭狠狠的撞在了座椅上,差點撞出腦震蕩。

她抱怨的怒怼,“哥!你能不能小心點開車,都要把我的臉刮花了。”

蘇婷婷一把摁住蘇欣予不安分的手,“欣欣,別吵你哥。”

“媽,我們幹嘛要跟着洛夏榆那個賤人啊!”

“她說不定是去見你爸的,我們得跟緊一點,這樣才能知道你爸在哪。”

洛夏榆坐在後座上,她回頭看了一眼後面那輛緊追不舍的熟悉的車子。

“被跟蹤了。”

這不礙事,因為他們很快就跟不上了。

勞斯萊斯開進機場後,霍霁和洛夏榆便上了私人飛機。

灣流G650OER私人飛機價值1.5億美元,擁有最新科技的駕駛艙和容納十九名乘客的客艙,包括一間私人會議室和專門的黑膠唱片收藏室,以及一間VIP休息室帶設備完善的浴室。

私人飛機內的一切都是根據霍霁的私人需求定制。

飛機起飛,落在地平面上遙遠盯着飛機的蘇婷婷和她的一雙兒女逐漸成為三個小點。

洛夏榆收回了看向弦窗外的視線。

霍霁坐在她對面,手上拿着平板,似乎在選唱片,不一會兒空乘便拿着一張唱片過來了。

唱片袋封套外殼放在一旁,一片深寂夜黑中排版着很有質感的幾個字。

《SAKAMOTO》

直擊靈魂的曲子傳了出來,洛夏榆心神一空,她拿出手機,用聽歌識曲查到這首歌是坂本龍一先生《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聽說如果想要了解一個人,就去看看他的私人書架或看看他的歌單,就知道他是個如何的人了。

霍霁阖目養神,似乎與音樂聲融為一體,洛夏榆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了注意看了過去,可是下一刻,他慵懶地掀開眼皮子,洛夏榆猝不及防扭頭,差點扭傷脖子,對面似乎傳出一聲淡笑,随後是他淡雅地嗓音。

“洛小姐,從這裏飛回京城耗時一小時四十九分,你可以先睡一覺。”

“我不困。”這一刻,洛夏榆是真的撇棄了困意。

霍霁的嘴角若有若無的勾起了一些笑意。

“現在這裏沒有外人,你可以告訴我,我父親在哪裏嗎?他到底是安全還是危險?”

“洛小姐,這是你的家事,我們什麽關系,你問我?”

洛夏榆愣了一下。

這不就是他在醫院時甩開霍霁時說的狠話嗎?

表面上金尊玉貴的一個人,沒想到這麽小心眼。

洛夏榆腮幫子微鼓,“朋友關系。”

這句話說的言不由衷,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霍霁那雙修長幹淨的手慢條斯理在桌面上,食指跟随音樂節奏輕點。

洛夏榆忍不住扭頭看回去,她的視線剛觸及霍霁,他便一笑。

他淡淡一笑,仿佛直擊洛夏榆靈魂深處,從弦窗外照進來的天光落在他的眉眼處,清冷又高貴,甚至攜帶着一絲溫柔。

“朋友關系也有千百種,也分親疏遠近。”

“不知洛小姐覺得你和我,我們之間,是哪種朋友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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