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鬼

青鬼

園外的轎子裝橫樸素,簡樸又大氣,下人穿的也不張揚,無論離近還是離遠去看,都絲毫猜不到這是長公主府邸常用的攆轎,比起每次王府外出的時那恨不得旗鼓羅鳴的樣子,行為做派簡直高下立判。

司媛上了轎子,起步後,她轉頭問碧玉:“你會爬牆嗎?”

“小......小姐,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碧玉被司媛這意外之言驚的找不着北,在她的印象裏,女子本就是極少出門,弱柳扶風的樣子,平日裏織花繡帕,閑暇之餘說些宮中秘辛,一輩子安安穩穩,不做什麽大舉動,可剛剛她竟然聽到小姐這種閨閣典範千金說出翻牆這種的話!怎能不吃驚。

司媛知道碧玉從沒做過出格的事,但像她這種活了兩輩子的人,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別說翻牆了,就是讓她當場哭街都幹得出來,可碧玉卻是個小丫頭,她也不好把計劃說出來,只能忽悠她:

“別那麽緊張,你聽我說,這人啊不能先入為主,我說的牆是一種叫薔薇的花,又名‘野客’,這種花隐逸,又不屈......這麽講你懂不懂?”

碧玉皺起眉,她只聽懂了花,後面的卻一點都沒聽明白,可司媛說的又很有道理的樣子,她若說自己不懂,那小姐肯定又會嫌自己笨了,為了不讓司媛失望,碧玉只能硬着頭皮點頭承認:

“小姐,碧玉聽懂了,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看小丫頭如此上道的樣子,司媛滿意的動手捏了下她的臉蛋,“這就對了嘛,凡事要向我多問,這樣你明白的道理就多了。”

然而等轎子停下,把她們放在地上離去後,倆人站在兩米高的青磚牆時,碧玉才知道司媛指的牆原來是這種牆,她幾乎要哭出來:

“小姐,我們為何不從門進去?”

司媛搖頭,語重心長道:“碧玉,剛剛一直沒和你說實話,就是怕你沒準備,在玉荷園時雲念姑姑的話你也都聽到了,你覺得禾氏既然連轎子都不肯給我,還會給我們留門嗎?現下我們只有這一個辦法才能進府,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處境,還有不得不這麽做的辦法。”

碧玉知道司媛的良苦用心,她雖沒小姐那麽聰慧伶俐,但她也懂得這其中的不容易,“小姐,剛剛是碧玉不懂事了,還勞小姐費心為我解釋,我這就扶小姐上去。”

說着碧玉就蹲下身子,她深吸一口氣:“您踩吧。”

騙了碧玉一路的司媛有些不忍心,她這一肚子壞水不知道騙了多少人,多少有些良心過不去,她決定事後多給碧玉發些銀子彌補她。

Advertisement

邁過心裏這道檻,司媛也不矯情,她一腳踩在碧玉的背上,扶着牆顫顫巍巍的将另一條腿踩上,然後再緩緩的站起身,費盡力氣做完這些,她剛想誇自己天賦異禀時,擡頭的一瞬間晴天霹靂。

那牆的頂部離她整整有半人高,就是把手都伸直了也夠不到......

司媛心想,完了,這下自己的計劃也前功盡棄了,她欲哭無淚的彎腰下了碧玉的背,喪氣話都到嘴邊了,頭頂上卻突然掉下一個被摘禿的小樹枝。

她下意識的順着方向擡頭看去,便見不知什麽時候上去的白越依,勾着嘴角坐在牆頂上看她。

“小姐,怎麽......世子殿下!”碧玉忙不疊失的跪下。

司媛将她給拉了起來,突然心生一計,她擺出一副柔弱的樣子:

“夫君,我有一事相求,看在我們曾是有媒約之言的夫妻,又是皇上親旨,你能......”

“可以。”白越依爽快的點頭答應,沒等司媛大喜過望,他又說,“除非你承認自己是個狐貍精,否則沒戲。”

本以為這小子是真心好意,可當司媛看見白越依那精致的臉蛋上強忍着的笑意,氣的火冒三丈。

她從來沒被別人當場拂過面子,即使是那禾氏,也只敢暗中偷偷摸摸對她使絆子,然而白越依竟然仗着自己對他的好意,三番五次的惹她!

司媛忍不住了,她一掃往日的溫雅賢淑,擺出一副刁蠻的樣子,叉着腰道:

“白越依,你到底想怎樣,我告訴你,本小姐可是随時能......喂!你幹嘛!”

半句話沒說完,司媛只覺得自己的腰被人摟住,下一秒她就來到了那兩米高的牆頭。

這是她自王府以來,第一次離白越依那麽近,簡直要貼在一起,少年身上淡淡的槐花香湧入了司媛的鼻尖,比上次她經過王府後院時那種滿樹的槐花香要淡。

倆人一起坐在牆頭,司媛呆滞了半晌才回神,她本想說感謝的話,不料白越依沖她笑了一下,之後身手極好的把碧玉給帶到了牆裏,獨留她一個人坐在牆頭上......

“司小姐,我把你的丫鬟帶進來了,你讓她接你下來吧,我走了。”

白越依說完滿意的扭頭就要離開,一旁的碧玉見狀哭着跪在他面前:

“白世子,求求您!放小姐下來吧,會出事的!”

司媛愣了幾下,她害怕的看着兩米高的牆頭,還有碧玉那抹着眼淚求白越依放小姐下來的樣子,再次被自己這不要臉的小夫君氣的咬牙切齒,語氣也生硬起來:

“碧玉,別求他,就他那三......腳貓的翻牆功夫,我......我還怕他摔着我呢。”

司媛說着威脅的話,卻掩不住直打顫的聲音,她抖如篩子,心中暗罵白越依這次要是不給她放下去,她半夜就扮鬼吓死他!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就不奉陪了,希望你的丫鬟待會兒別被你給壓死,我走了。”

白越嗤笑一聲,這大小姐還真是金貴,求人辦事都是一副傲氣的模樣,他今天倒要看看司媛能裝到幾時。

白越依便依繞過碧玉,雙手交叉放在後腦勺走了遠幾步,他故意放慢腳步,然而司媛并沒他想那麽堅持不懈,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就聽見司媛在後面喊:

“我是我是!我是狐貍精!你快放我下來!!!”

聽到這話他忍不住噗哧一聲,立馬扭頭朝着牆攀了三四步翻身上去,重新坐回司媛旁邊,開口就是一句欠打的話:“我剛剛沒聽見。”

司媛沒想到他竟然這麽不要臉,怒嗔一聲:“你有完沒完!”

白越依見她臉色發白,也沒再不依不饒,就把司媛放了下去,結果剛下地,就結結實實的挨了司媛一踹,他摸着小腿皺眉道:“你幹嘛?”

司媛沒理他,“碧玉,謝過這位黑心眼公子,咱們走。”

碧玉擦擦眼淚,瞪了白越依一眼,跟着司媛走了,留下白越依聽着這自己這個外號差點沒笑出聲。

剛剛鬧了這麽一出,司媛也累的不行,一回房就躺在床上,美名其曰的裝起了病。

下午自己在玉荷園托雲念姑姑帶的話,估計已經這會兒已經傳到長公主的耳朵裏了,司媛相信依長公主的蕙心之智,肯定會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其實自打上了長公主的轎子,又聽見她嘴中那聲惠妃與越依,司媛就打賭這女人肯定會幫自己,這是她命中注定的貴人。

碧玉怕司媛餓着,問要不要吃些東西,她去廚房做些糕點飯食端過來,司媛點點頭,另外囑咐了碧玉一句:“若有人問你怎麽來的,你就說見到了一個青面獠牙的影子,嘴裏說着什麽冤枉水井償命的話,一閉眼睛就進來了。”

碧玉再也不敢多問司媛任何一句話,她決定以後小姐說什麽自己就信什麽。

正廳喝茶的禾氏聽到下人偷偷傳話,聽聞司媛已經回府,現在還在卧房躺着稱病的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驚疑的問:“這賤丫頭不是被我關在府外了嗎?她怎麽進來的?”

那下人害怕的跪在禾氏腳邊,“夫人,聽......聽聞她是被一個青面鬼送來的,那鬼還聲稱自己是水井淹死的,要來讓人償命。”

禾氏聽到後臉色大變,她站起身一腳把那下人踢一邊:“一派胡言!還不快滾!”

那下人吓得滾出去後,禾氏像丢了魂似得坐到椅子上,心裏緊張的要命,她喊了自己的貼身丫鬟,“阿蘭,幫我去司媛哪兒探探風口,記得端幾盤她喜歡的桂花糕給她,哦對了,今天放一點那藥,別讓她看出來。”

司媛剛吃完飯躺下,就見禾氏的貼身丫鬟阿蘭關切的走進來,将幾盤顏色不一的桂花糕放在她的桌上:

“司小姐,夫人聽聞您受了驚啊,擔心的食不下咽,怕您吃不進飯,讓奴婢來瞧瞧,這桂花糕可是夫人親手做的,小姐務必要嘗嘗。”

“放着吧,等我好了......咳咳,我自會吃的,阿蘭,你有所不知,我八字純陽,按理說鬼是找不上我的,可卻偏偏來了,連我這至陽的體質......都擋不住,你們可千萬要小心啊,我頭疼的緊,你先出去吧。”

阿蘭應了一聲,她見司媛氣若游絲的躺在床上,樣子憔悴不像裝出來的,心裏也有些害怕了起來,趕忙低頭退出去了。

等阿蘭出去,碧玉看司媛躺在床上虛弱的樣子,那憔悴的模樣她看了都心疼,擔心道:“小姐,您真的沒事吧......不過那鬼,真的在府裏嗎?”

“傻丫頭,我哪裏有事,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罷了,把那幾盤桂花糕扔出去吧,禾氏這會兒給我送東西,十有八九居心不安。”

司媛翻了個身,滿不在乎的說,“至于那鬼,是我在玉荷園幫邵寧算的那卦,那‘尺’裏還真有個鬼,不過這個鬼啊,就留給禾氏慢慢琢磨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