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變天

變天

荊園坐落中庭湖中央,四面環水,東南有山,徐風清爽,是極好的避暑乘涼風水寶地。

當王府顯赫的馬車通過平坦石橋後,宮裏的禦前公公早已在此等候傳話,讓王府衆人一齊前去前去亭宮觐見皇上一并午宴。

亭宮花開樹茂,內亭大門開敞,正中的龍席上坐着一不惑之年卻依然龍威燕颔的男人,此人明黃加身,眼中積着深厚的沉穩,談笑間卻不顯山露水,一副凜然而威的卧虎藏龍帝王之相。

司媛進門後用餘光掃了在場的皇親一圈,發現不止王府,這裏坐着後宮身份尊貴的皇後,還有各種嫔妃娘娘。

寧王爺病逝,由長公主湘元與邵寧代位,另一邊年紀不大,約莫二七有餘,一臉吊兒郎當的小王爺是宣親王李遠,再看就只剩太子李戚和太子妃瑤氏,以及大內身份最尊貴的允陽公主了。

司媛随着王府衆人見過皇上,便做在了小輩的席位上,她左方隔了一個座,之後便是一衆十幾歲年紀的皇子席位,只是那位置上缺了個人。

按理白越依本該坐在司媛的右邊,然而他還沒坐下,就被皇上叫住:

“王府二公子?白越依,剛好皇子席邊缺了個人,你坐過去,免得皇子處少了個席,顯得難看。”

白越依心中驚愕,他直接跪下皺眉婉拒,“陛下,這不妥。”

在座覺得不妥的怎麽可能只要白越依一人?皇子席可是能随便坐人的嗎?更何況衆人沒人不知道白越依什麽身份,頂多是個沾了皇室血脈的遺子,說好聽點就是王府的二公子,平時誰還不背地念叨兩句丫鬟之子。

“有什麽不妥,朕讓你去就去,又不是與你夫人分開,只是換于左手邊而已,快去。”

不敢忤逆聖命,白越依衆目睽睽之下,無奈的落座皇子席。

司媛直覺皇上恐怕要借此機會順勢問向王淮,果不其然,皇上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精光內斂的眼睛轉到了王淮身上:

“淮郡王,前幾日聽聞王府鬧鬼,說在那水井裏發現了白鵑的屍體,事情可有辦妥啊。”

王淮事先早就解決此事,他站起身走到亭宮中央跪下,“家中管教不周,那罪魁禍首的惡奴阿蘭已被我處置,事後我也認真自思,鬧鬼驅邪之事下次定然不會再發生了,謝過皇上挂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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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篇對司媛的出力只字未提,就像是他自己查出來一樣。

明事理的都知道王淮把功勞獨攬了,可都是王府的人,哪裏會去揪着老爺的事不放,否則就人人自危。

可皇上卻哪是能糊弄過去的,他摸着胡須笑道,“解決就好,賢弟一向剛正不阿,怕是那驅邪有功之人,也定當重重受賞了吧。”

司媛差點笑出聲,這是皇上成心調侃淮郡王邀功太急了,話中全是漏下的洞。

“......對,荊園避暑後,我定會重重賞了她。”

這虛僞的話聽在司媛耳朵裏,她甚至都為王淮感到悲哀,一個實權都沒有,又不思進取的王爺,靠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向皇上邀功,但凡有一點建樹,皇上都不會對他如此輕視,當衆揭開他的面子。

等王淮落座,午宴也開始了,剛剛皇上點名指姓要白越依坐皇子座一事,也被衆人抛諸腦後。

午宴進行一半,或許是舞女跳的步子太過千篇一律,皇上失了興致,直接尋問有無人作樂舞曲一首,跳的好就予重賞。

司媛目光緩緩轉移到王含香那邊,小郡主看上去也是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她心生一計,在桌子斜對面低抛了一顆葡萄在王含香碗裏。

王含香哎呀一聲,聲音很大,惹的亭宮裏人都朝她看去,皇上還以為她特地準備了舞曲,高興的應允:

“看來有人事先準備妥了,要跳什麽就去吧,不必拘束。”

不明所以的王含香站起身,她謝過皇上後,轉頭求助般看向她的爹和好大哥,結果平時對她極好的家人,這會兒統統偏過頭不去看她,只有禾氏擔憂的沖她點頭,小聲道:

“陛下叫你去便去吧,記住要跳你會的就好。”

王含香硬着頭皮走出席位來到亭宮中央,她一個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王府郡主,連針線女紅都做不好,能會跳什麽驚豔的舞曲。

還好她不怕生,腦中幻出剛剛舞女跳的樣子,裝模作樣的扭了幾下,這下不旦司媛,所有人都有些不忍直視,白越依更是坐如針氈,恨不得當場離開這裏。

然而皇上卻看得很高興,他大笑着誇贊王含香天資聰慧,目光卻無意間看到了她腰上那個顯眼的荷包:

“賢弟的令愛的真是才藝過人啊,只是不知為何要帶着個荷包,可是有什麽隐意?”

王含香聽聞,她眼睛偷瞄向坐于南側第一席的太子殿下,只覺得天賜良機,不等王淮開口替她解圍,她立馬摘下荷包呈上前去道:

“陛下,小女聽聞太子殿下極為愛荷,此荷是精我精心挑選荷花芯研制而成,夜間有安神之效,特想獻給太子,以緩操勞時的疲憊。”

皇上現今高興,王含香的心眼又全然寫在臉上,而且也不是什麽大事,索性大手一揮,“行,今日也算朕成人之美,伏月初二即入東宮吧,待回宮後就為你拟旨。”

王含香與禾氏大喜過望,連忙一起謝過皇恩。

太子李戚單眉峰唇,長相清秀氣質散漫,骨子裏透着一副目中無人的痞氣樣,他聽到王含香意圖明顯的話語,荷包也沒要,随便丢給了伺候自己的下人,只擡了下眼皮就沒動了,不過就是想進東宮的庸俗之女,他沒什麽所謂。

然而坐在李戚旁邊的瑤氏肉眼可見的臉色黑了一截

本是有人歡喜有人愁,而王盡卻并沒調侃的心思,他看向正坐對面的允陽公主,心中有了個不該有的主意。

王盡毫無預兆的站起身,穩步走到亭宮中央,一撩衣擺跪下膝蓋,拱手道:

“陛下,在下聽聞允陽公主絕色之姿,才貌過人,心之所向已久,雖知現在有些唐突,可我相信真心可見,還請皇上成全!”

允陽公主生的絕代,還是大內第一公主,身份無比尊貴,說是國之明珠都毫不誇張。

傳聞邊蠻将領對允陽公主一見傾心,每次前來大內都必要求娶一次,而皇上向來愛護這個女兒,冒着群臣上奏三思之舉,不惜一再拒絕邊蠻首領,而王盡是誰?他只是淮郡王府的嫡世子而已,既沒有輔佐之能,也無将領之才,他靠什麽來求娶公主?

司媛只覺得王盡野心太大,還不自量力,他連邵寧都攀不上,更別提公主了。

王盡上輩子只要談及允陽公主,那無不對其尊貴的身份誇誇其談,還想着自己在皇上面前,又多了一枚依仗,絲毫不顧及司媛在背後幫他做了多少,只是一門心思,不擇手段的向上爬。

每想起此事,司媛就頭痛欲裂,厭煩滋生,她幹脆不去看王盡,轉頭看向白越依握着酒杯,骨節分明又好看的手。

白越依向來對周遭一切都很敏感,他朝司媛的方向看去,馬上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惆悵與厭惡,比平時都喪氣不少,他還從沒見過司媛這樣,鬼使神差的低聲試探着問她:

“你怎麽了?若是感到中暑,等午宴結束,我陪你回房休憩......正好我也有點暈。”

司媛心中還在想着其他事,她正想到王盡肯定會狠狠遭拒,心中大感痛快,嘴角不自覺勾起,白越依的話她聽了一半漏了一半,口中的回話也沒來的過腦子,直接道:

“真是矯情。”

當她再擡頭去看時,結果眼中那沒來得及收回的笑意,正對上自己夫君的那敏感多疑的眼神後,司媛一怔,她突然有些心虛,嘴角也緩緩扯平。

然而白越依只感覺自己的關心喂了不通人情的狐貍精,他冷臉目視前方,不管司媛再輕輕叫他什麽,愣是沒搭理她。

王盡的話讓亭宮裏議論紛紛,因此司媛和白越依的那點動作并不顯眼。

龍席中的皇上用審視的目光打在王盡身上,他只是沉默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重新恢複了那份掌權者的從容,道:

“朕知道你怎麽想的,可允陽未必就适合你,而且朕是看着允陽長大的,知道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不過你到了适婚的年紀,雖然與郎才女貌的佳人擦肩,但朕也并非粗心之人,今日齊尚書家的千金也到了該出嫁的時候,不如擇定初二,你與令妹一齊婚成,也不妨是一樁喜事。”

皇上這話委婉巧妙,又令王盡找不到別的借口,他若是一直求娶,倒顯得太過刻意而為,會敗壞皇上好感,他是個審時度勢的,不會虧待自己,就是再不喜歡,這下也要謝過聖恩了。

司媛微眯雙眼,工部齊尚書家的千金齊瀾,王盡上輩子的側室,自己和她鬥了不下一年,全是自己略勝一籌,只不過嫁進王府第二年初冬,齊瀾染上肺痨而死,死前還告訴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其實是當時在王府,還毫不起眼的白越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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