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行刺

行刺

這對皇上來說不過舉手之勞,他喚來管內的曹公公,讓他告知了司媛全貴人的生辰八字和家中朝向。

司媛蹲下身子,抛擲手中銅錢,只是這次她并沒像往常一樣算那麽快,銅錢幾度離手,從手邊滑落,暗示此事乃兇兆,會生禍端。

但即便如此,皇命不可違,司媛還是艱難的推算出了與全貴人死因有關的人大致生辰,她收好銅錢拱手道:

“陛下,此人堯治六年,九月至七年一月出生,五行缺金水,陰相,固為女,而且生而為奴,福薄命苦,身份應是個伺候人的丫鬟。”

皇上聽聞解卦內容,便讓曹公公按着司媛所說将今日陪同全貴人,以及附和卦象的丫鬟全帶上亭宮。

曹公公辦事麻利,不一會兒的功夫,十幾個丫鬟便戰戰兢兢的跪在亭內,等侯發落。

本以為皇上是要先問後斷,誰知一開口就驚煞了衆人,他指着第一個丫鬟,沉厚威嚴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打了個寒顫,“拉出去先斬了,淹死全貴人的人是誰,說吧。”

先斬後奏一向是皇上慣有的作風,曹公公見怪不怪,淡定如斯。

猶記前年水患時,衆大臣半數主張堵口後及時赈災濟民,極個別的權勢極高的大臣主張水患過後緩修渡口,再從長計議是保守之舉,皇上直接下令讓這幾人去邊岸渡口督工,朝上再沒人敢這種失民心話。

李遠害怕的直往後縮,那些丫鬟也吓蒙了,紛紛磕頭搶地的說不是自己幹的,始終無人敢招。

這次皇上又讓侍衛把第二個丫鬟給拉了出去,依舊重複的說,“斬,淹死全貴人的人是誰。”

那些丫鬟還是沒人敢招,正當皇上要拖出去第三個時,第三個丫鬟低笑着擡起頭,她耳根後有一片很醜的疤,憤恨的眸子裏全是不甘:

“死前還拉了兩個陪葬,值了!陛下,我招!”

這丫鬟面對皇帝之威毫無懼色,或許是死到臨頭,反而什麽都不怕了,她渾身散發着頹然的氣質,眼中的兇狠之色,逐漸化為萬念俱灰的空洞,自嘲了一聲開始招供:

“我叫阿舍娜,是蠻人與漢的血統,從小被家中賣與蠻王可汗,本以為會做可汗的妃子,可天生的醜疤,讓我沒這個命,還被派來大內做細作,上午偶然被全貴人羞辱醜陋,起了殺心而已,不過我早就料到自己的命,也了無牽挂,可我自認藏匿極好,青貴妃一來我便僞成她的侍女,唯一令我不解的,便是你們怎麽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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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媛冷哼了一聲,可這一聲卻讓阿舍娜注意到了她,“是你嗎?”

“你命數已定,又是邊蠻細作,定也不了解大漢奇技道術,終究只是個強弩之末的叛賊罷了,今日讓你死個幂目,是我又如何。”

白越依有些擔心的看了司媛一眼,他右眼皮一直在跳,總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阿舍娜跪坐在地上,冷厲的目光刺向司媛,像是要把她的皮肉刺穿:

“不曾聽聞,但你有如此之能,真是個天大的隐患。”

阿舍娜說完,靜坐兩息之後,突然發難。

她吐出早就藏在口中的細刀,單手撐地迅速起身,飛快跑到了司媛面前,轉眼那鋒利的細刀就到了司媛纖細潔白的脖頸上:

“我自知自己逃不掉,但我願意犧牲自己,來把你這個隐患除掉。”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連皇上都沒反應過來,他皺緊眉須:“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她死。”阿舍娜将刀在司媛脖子上輕壓幾分,冷言嘲諷道:“你們想對她說什麽嗎?我可以慈悲一下,但只有一炷香時間。”

那架在司媛脖頸上的刀,仿佛架在了白越依的心上,他連呼吸都不敢放大,一股湧上心頭的慌張感越來越大,幾乎要将他整個人吞沒。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自己竟然這麽在意司媛了?他一直對她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這女人平白無故嫁給他,還對他好,不求回報,明明自己是個王府棄子,怎會值得司媛這種侯府千金屈尊降貴的來讨好他。

她還每天關心自己吃得如何,睡的如何,可這都歸結于那把刀沒架在她的脖子上。

這一刻她離自己那麽近,又遠的讓人絕望,仿佛自己與她中間是用一條破繩連接的萬丈懸崖,天人兩隔只是恍惚一念。

“沒有嗎?真是可惜,你的人緣真差啊。”阿舍娜環視亭宮,手中的刀刃又壓了幾分,司媛的脖頸已經流出了幾滴的血珠。

那幾滴血珠刺激的白越依瞳孔緊縮,心中糾結的繩子啪的一聲斷了,他突然站起身,死死的盯着阿舍娜:

“我是他夫君,我對她有遺言。”

司媛正神情緊繃的讓自己盡力保持理智,聽到白越依的話,她驚訝的眨眨眼,右眼滾下了一滴淚珠,她頭一次感到白越依是那麽無情無義,自己快死了還拿遺言諷刺她。

似乎是感到了有趣,阿舍娜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越依:

“你夫人一會兒就要死了,要是你承受不住,我可以讓你下去陪她,有什麽遺言就說吧,時間不多。”

白越依動作極小的朝阿舍娜逼近,他開始磕磕巴巴的說着對司媛的遺言:

“司媛,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想對我好,我起初很厭你,你那一副游刃有餘,運籌帷幄的張揚樣子,總是讓我覺得......你接近我肯定是有目的,可我仔細想了想,我沒身份沒地位,也沒有名聲,你到底圖我什麽,可剛剛我想通了,既然你選了我,那這輩子咱們是脫不開幹系了,我不知道你怎麽看我,可我不想一直這麽窩囊,你能理解我嗎?我不想欠你什麽。”

聽着這一席話,司媛覺得這就是白越依心中的症結,她想說你從不欠我什麽,是我自願的,是我上輩子欠了你,我此生所願就是看你封疆萬裏,成為那個戰功赫赫,風光霁月的大将軍,這是我重活一世的許諾。

或許是白越依的話講的太聲情并茂,阿舍娜聽的分散了注意力,只有一個呼吸的時間,這讓白越依覺得抓住了希望,他繼續緊張道:

“我有時候很想撥開你的心看一看,為什麽你要嫁一個什麽都不能給你的棄子,但我知道即使我問了,你也不會說,你總是有自己的想法,或許你看中了我的容顏,可我不希望你的眼光這麽膚淺,我心中很難受,你不明白這種碾轉難眠的自卑感,你也永遠明白不了。”

阿舍娜終于聽分散注意力了。

千鈞一發之際,白越依飛快的用手抓住那鋒利的刀,忍着疼痛将刀掰離司媛的脖頸,他左手拉起司媛的胳膊就給人拽了出去,自己卻被阿舍娜鉗住脖子翻到了地上。

“越依!”

司媛想過去幫忙,可阿舍娜絕境迸發無盡的力氣,堅刀劃開了白越依的胳膊和腰腹,血瞬間染紅了少年玄色的白衣,顯得觸目驚心。

皇上此刻異常急切,他臉色陰沉的叫了聲護駕,剛剛聽聞變故一直守在門外的禦前侍衛得到命令,紛紛拿着刀槍進到亭宮裏,他們圍着騎在白越依身上一直試圖紮他心髒的阿舍娜。

“不要誤傷。”

說着,皇上撥開侍衛走近兩人,侍衛們紛紛擔心的叫着陛下,被皇上擡手制止,他走到阿舍娜跟前,森寒的語氣讓人打蹴:

“阿舍娜,你知道自己今天都做了什麽嗎?禦前行刺,放在朕這裏,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包括你的兄弟姐妹,父母,祖父母......一切與你血緣有關的三代人,都要斬于地下,你若今日殺了人,朕便有了理由可以起兵邊蠻,至此你的任何至親之人,都會死于亂槍下,你大可想想那副場景。”

阿舍娜似乎真的想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她大吼一聲向皇上刺去:“去死啊!”

然而皇上只是一歪頭避過她,接下來禦前侍衛紛紛将她鎮壓住,統領問皇上:

“陛下,如何處置。”

皇上一揮袖子,“留活口,十八刑,熬三個月再賜她死,曹公公,去請避暑時随行跟來的劉太醫。”

等侍衛将阿舍娜壓出去,司媛已經淚眼婆娑的撲了過來,她撕下裙擺為白越依止血,将他扶靠在自己懷中,輕輕抓起他血肉模糊的手:

“你怎麽這麽傻,為什麽用手去抓!”

白越依疼的眼前直模糊,他看到司媛的臉,還有她脖頸那刺眼的血,費勁力氣指了指她的頸處:

“我......樂意,不過你......你先處理一下,快點......別管我,我睡一會兒就行。”

司媛簡直要被白越依這倔性子給氣沒轍了:

“別睡!等着太醫來,你一閉眼說不定就會死了!我會瞧不起你!”

“你才死......”白越依疼的悶哼,“你才這麽......矯情......”

皇上見這兩人都這時候了還拌嘴,失笑着搖頭,然而目睹了全場鬧劇的李遠,不知什麽時候吓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白越依腦中昏沉,他意識裏回蕩着剛剛司媛那句瞧不起的話,較勁的硬撐到了那劉太醫來,才肯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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