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江晚晴做了個夢,夢裏有個看不清臉、但勉強算帥的裝、逼犯,非要送她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怎麽躲都躲不開,牛皮糖一樣。
夢境沒有顏色,可她知道,那花朵紅的像血。
她不喜歡紅玫瑰。
在西方的神話裏,愛神走過滿是白玫瑰的花園,荊棘的玫瑰枝葉劃破了愛神的皮膚,鮮血湧出,白玫瑰染血而紅。
相傳,這種嬌豔的花朵是愛神的鮮血染成。
江晚晴聽說這個故事的時候,還是個懵懂幼童。
她理解不了神話編織者寄托了隐喻的幻想,只是感到困惑——天下的白玫瑰那麽多,愛神要流下多少血才能讓它們紅的如此刺眼?
那個流血的愛神一定很疼。
可看到這一切的人,居然不送她去醫院,而是忙着把沾過她鮮血的花朵摘下來送人?
這代表的是哪門子愛情?
世風日下,人情冷漠。
神話故事裏血染玫瑰的騷操作讓幼年的江晚晴分外困惑。
這種困惑在江晚晴的幼年時代從未消減,以至于和紅領巾的染成辦法一起,成為了她童年時代想不明白的兩大噩夢。
如今在夢裏,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懵懂幼童,那束花的重量卻幾乎超越成年後自己的體重。
她被那似乎帶着血腥氣的花朵吓得直擺手:“不不不,我不要,我已經結婚了……”
裝、逼犯笑容高深莫測,依舊不依不饒地往前遞,江晚晴下意識一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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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夢。
江晚晴睜着眼,恍惚了兩秒,微微嘆了一聲。
卧室裏拉着窗簾,隐隐透過幾縷熹微的晨光,散落在她身畔幾許的位置。
嚴修筠在她身邊沉睡着,那寬厚有力的胸膛,正随着他的呼吸有節奏的起伏着。
薄被攏出他身材健朗修長的輪廓。
不知他夢到了什麽,眉目微蹙着,可線條清朗英俊,仍然是相親時那個讓江晚晴一見鐘情的顏值擔當。
從這樣一個男人身邊醒來,每一天的早上都該是賞心悅目的。
對比一下兒夢裏那讓人感受到驚吓的裝逼犯,江晚晴覺得,還是醒來的人間美好一點。
她就這麽支着胳膊,毫無目的的,盯着嚴修筠看了不知多久。
許是江晚晴視線的光壓被他感知了,仍在深眠之中的嚴修筠突然動了動。
江晚晴還以為他是醒了,可是屏息凝神地頓了兩秒,才發現他并沒清醒過來的意思,只是眉峰動了一動。
江晚晴情不自禁地手欠,輕輕在那褶皺的眉峰上戳了一戳。
她的手剛觸到他,嚴修筠就感覺到了。
人還是沒醒,卻捉了江晚晴的手貼在唇邊,低聲道呢喃道:“別鬧。”
這是嚴修筠下意識的動作,江晚晴卻整個人頓在那裏了。
嚴修筠人如其名,君子如竹,修然謙謙。
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江晚晴實在不好意思放飛自我,做一個挑剔毒舌的處女座妖精,因此婚後大的多數時候,整個人都分外收斂。
他們結婚一年,相敬如賓,夫妻之間的相處,禮貌克制的時候居多。這種略顯打情罵俏的散德行,江晚晴就完全無法把它和清醒時的嚴修筠聯系在一起。
她在無人察覺的時間裏僵硬了半晌,默然看他重新睡熟,才不聲不響地抽回了手,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
近日以來的疑惑浮上心頭,她唇邊的笑容早就淡了,洗漱的時候,冷不防在鏡子裏看到了一張憂心忡忡的臉。
江晚晴盯着那張臉愣了好一會兒。
眉如柳,目如星,面若芙蓉,口如櫻。
江晚晴覺得自己還是很好看,卻到底是被自己的自戀打敗了。
她調整了一番表情,自覺完美,才繼續手裏的動作,幾乎不出聲地梳洗完畢,準備出門。
她沒準備驚動家裏睡着的一大一小,可走到門口,卻發現嚴天意已經醒了。
這孩子穿着印了小貓的白色純棉的睡衣,還帶被江晚晴帶了個睡帽,遠遠看去一抹Q版的小幽靈一樣,揉着惺忪的睡眼,不吵也不鬧,只是站在門邊看着她。
此時和她視線相接,才輕聲問:“媽,你去哪?”
江晚晴彎下腰,把孩子抱回床上,卻終于在孩子不依不饒的眼神裏敗下陣來:“我約了孟阿姨吃早餐。”
嚴天意乘勝追擊:“爸爸呢?”
江晚晴沒多說,給他掖了掖薄被,簡單粗暴地命令道:“睡覺。”
嚴天意于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不費力地哄好了孩子,江晚晴才終于出了門兒。
她沒對嚴天意說謊,她确實約了人——好友孟采薇是個全球飛的工作狂,周末出差路過平城,只停留這一晚上,下午就要馬不停蹄地飛去申城談生意,名副其實的空中飛人。
為了不耽誤孟小姐的行程,同時滿足江小姐的傾訴欲望,她們便約了今天早上,地方也沒講究,就在孟采薇下榻酒店的自助餐廳。
江晚晴到的時候,孟采薇已經吃上了。
這家酒店挂六星,硬件不錯,整體風格精致奢華,唯一的缺陷是老板是英國人。
英國人對自己的料理蜜汁自信,因此餐廳供應的早餐,英式料理占據了最大的排場,放眼望去,各個料理臺上都能看到番茄黃豆配薯條熏腸,蔚為壯觀。
這個組合實在讓江晚晴提不起興趣——大英帝國盛産黑暗料理,這玩意兒已經算官方蓋章的饕餮盛宴,不過對中國人而言,這東西只能算“乍一吃還行”。
更何況,江晚晴在英國做過一年多的訪問學者,天天都是這一套,以至于她看見這玩意兒就莫名恐慌,連做噩夢時第一道菜都給她上熏腸。
孟采薇知道她的毛病,也不催她,看她處女座大爆發地苦着一張臉,拿紙巾連座位帶桌子一一擦過,這才帶着食難下咽的表情拿起餐刀,繡花兒似的切薯條。
切完了也不好好吃,而是凹了個笑臉表情——不過顯然,江小姐的手工不太出衆,以至于這個表情像剛被槍斃了全家一樣愁苦,如果讓大廚看見恐怕會就地氣哭。
浪費糧食啊!
孟采薇終于被她的表情醜到吃不下去,餐刀一丢,擦擦嘴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江晚晴那原本十分姣好的五官皺成了一團,像是早就準備了一肚子愁苦準備哭訴,可孟采薇真的問了,她又矜持地端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十分吊人胃口。
孟采薇被她磨叽得牙疼,為了掩飾翻白眼的沖動,她只好一個勁兒的喝咖啡。
不知過了多久,在孟采薇瀕臨爆發的邊緣時,江晚晴終于神神秘秘地按住了她的手,隐蔽戰線接頭一樣的環顧四周,思慮再三才道:“我懷疑嚴修筠出軌了。”
“咳……咳咳咳……”
孟采薇瞬間被咖啡嗆了喉嚨。
她突然之間有一種“這個世界玄幻了”的感覺。
她聽到了什麽?
她的親閨蜜,平成江家四小姐江晚晴,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告訴她,她老公嚴修筠出軌了?
孟采薇從“目瞪口呆”到“無fuck說”之間只經歷了幾秒,随後她反手握住了江晚晴的手,試着做了一個勉強能算“允悲”的表情:“四兒……恭喜你慧眼識豬,恩,豬頭的豬。”
江晚晴:“……”
這句話沒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只是很成功地,讓江晚晴更郁悶了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