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後面的路上, 江晚晴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直到發現經過的道路并不是回家的路
,這才回過神來, 迷茫的擡了頭:“怎麽開到這裏?我們這是去哪兒?”
“來接嚴天意。”嚴修筠說, “他最近每天放學後,都要去醫院觀察手術。”
江晚晴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喘氣兒的後兒子, 這幾天, 她別有所思,沒顧上管他,誰知嚴天意十分讓人“省心”,見縫插針地發展了新的興趣愛好。
但江晚晴老母親的擔憂注定是放不下了, 聽完嚴修筠的說辭,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憔悴了。
她對嚴天意的非同尋常興趣愛好表達了自己的匪夷所思, 嘴裏不停溜、連珠炮一樣的蹦出了一連串兒的問題。
“醫院那麽亂七八糟的地方,他這小身板本來就免疫力偏低, 他不怕生病嗎?”
“你說他去觀察手術?他有手術臺高嗎?”
“沒有院方允許……他是準備自己溜進手術病房嗎?”
“還有……他這是準備以四歲的高齡……投身醫療事業嗎?”
“他自己說沒準備學醫,只是暫時對這項科學有興趣。”嚴修筠挑了挑眉, 選問題回答道,“至于他是怎麽混進醫院手術室的……據說是因為我們去申城的那兩天,他借住在外公外婆家時,征服了你小舅。”
江晚晴:“……”
江晚晴的小舅郎玉堂,是江母最小的一個堂弟, 輩分雖說是舅舅,但年齡只比江晚晴大五歲, 從小被江母當半個兒子養。
江、郎兩家人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脾氣多溫潤如玉,江晚晴已經是一個異數,郎玉堂則是異數中的異數——他的脾氣像投錯了胎一樣,從小是個騙死人不償命的禍精,用光了全中國的鐵軌都安排不開他滿嘴跑出來的火車。
江晚晴以前一點就炸的脾氣,有一半兒都要歸功于小舅郎玉堂“毀人不倦”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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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也是個不走尋常路鬼才。
江晚晴一度以為,他會憑着自己這三寸不爛的口條兒,去做一個招搖撞騙、富的流油兒的訟棍,沒想到他在國外留學期間突然改了志向,一猛子紮進了醫學的海洋,成了一位外科大夫——雖然江晚晴一直懷疑,郎玉堂學醫的原因,是因為覺得動嘴和人吵架不如動刀子切人來得爽。
都說外科大夫不給親人動手術,但是郎玉堂是個例外——當初江晚晴車禍後陷入深度昏迷,必須緊急手術,然而手術的成功率只有15%,還容易引起很多并發症,一旦哪個環節出現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很多權威老醫生知曉了方案後,幹脆勸江家二老放棄手術,轉而進行保守治療。
“保守治療”是個被甜言蜜語包裹出來的救命稻草,實際意義,就是把人攤到病房,插上各種維持生命跡象的儀器,然後聽天由命。
人到了這種狀态,甚至不能說是“活着”,只能說是“能喘氣兒”。
如果不是郎玉堂頂着壓力,偷偷上了手術,江晚晴可能現在還在醫院裏無聲無息地挺屍——這是江晚晴最感激郎玉堂的一點。
由此可見,郎玉堂的胡作非為其實是建立在“藝高人膽大”基礎上的,是“我笑世人看不穿”類型的心裏有數兒,十分的嘚瑟而欠抽。
現在這位郎醫生的性格依然不着四六,卻難得和嚴天意一見如故十分投緣,他現下就在平城大學附屬醫院任職,嚴天意一個不如病床高的小崽子,能成功混進醫務工作者的隊伍,假模假樣地去觀摩手術,“狼”舅老爺顯然功不可沒。
江晚晴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自己眼角亂跳,郎玉堂消耗感激的手段花樣百出,導致她對小舅的“感激額度”,已經不足以讓她維持和顏悅色了。
家門不幸啊!
一個不注意,兒子就被狼叼走啦!
“知道什麽叫‘近墨者黑’嗎嚴教授!”江晚晴痛心疾首,“把兒子送去跟他混,三天就能還你一個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比您這種教育工作者苦口婆心教育十年都管用!”
嚴修筠一聳肩,一打方向盤把車停進了隊列,排隊等車位:“天要下雨,兒子要做白眼狼,我有什麽辦法。”
江晚晴啞口無言:“……”
哦,好吧。
反正兒子是你親生的,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江晚晴在爆炸的邊緣說服自己放寬了心,比嚴修筠先一步下了車,沒等嚴修筠找到車位,自己先行一步,一路去了郎玉堂的科室。
她走得昂首挺胸氣勢澎湃……最終在手術室的門口兒,撿了個縮小版的大夫。
小大夫像模像樣帶了一次性帽子和口罩,穿了件“不想當廚子的好裁縫”才能給改出來的手術服,端着個板凳,站在幾個讨論手術方案的大夫身後,拿着筆和本兒,一邊聽一邊記,表情十分嚴肅。等幾個主刀讨論完方案,各歸各位,他才看到人群外的江晚晴,眼睛頓時亮了一亮。
嚴天意口罩一摘,乳燕投林一般地撲進了江晚晴懷裏,仰頭用閃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媽~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回家。”江晚晴被他高速奔跑撞了個滿懷,疼的很想呲牙咧嘴,勉強才能維持不是親媽勝似親媽的慈祥,咬牙切齒道,“你舅姥爺呢?”
嚴天意雖然文能背四書,理能解高數,但到底小時候一直生活在國外,對中國文化裏七大姑八大姨的輩分知之不深。況且他平時跟郎玉堂相處地十分哥倆好,一時似乎沒反應過來“你舅姥爺”這麽遙遠的輩分兒指的是誰,嘴裏磕絆了一下兒,決定無視了這個問題。
他甜甜笑了一笑,壓低了聲音附耳在江晚晴耳邊,邀功道:“媽,今天郎哥給人縫針,我給他做的助手哦,雖然只縫了三針,但是我給他包紮的時候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哦!”
江晚晴:“……”
等等……“郎哥”是誰哦?
再等等……又是哪個病人這麽倒黴,被自己家才四歲的熊孩子拿來練手啊?
雖然這熊孩子真的要上天,但郎玉堂這麽搞真的不怕被病人家屬舉報嗎?!
江晚晴深吸了一口氣,一把将嚴天意抱起來,出膛的炮彈一樣,怒而去找郎玉堂算賬。
嚴天意被抱着走,身體很老實,嘴裏卻沒停,條理也要命的很清晰:“沒關系的媽媽,你不要為郎哥擔心——這個病人白天喝多了酒,雖然他明明沒有車,卻抱着警察叔叔大哭非說自己酒駕了,被警察叔叔勸走後,他自己找了輛自行車騎,沒騎自多遠,就一頭撞到了路邊花壇上,頭皮磕開花了。”
江晚晴內心瘋狂的吐槽模式根本就沒停過,聽到這個離奇的交通事故,整個人都不怎麽好了,然而千言萬語,當着孩子的面兒也只能彙成一句:“……然後呢?”
嚴天意滿臉實力嘲諷,語氣歡快:“他摸了自己一手血,以為自己頭磕開花了,沒救了,所以在被警察送來之前,就把自己吓昏過去啦。”
江晚晴:“……”
“我郎哥給他縫針的時候麻藥都沒上,我給他包紮的時候他也一直昏迷,現在都沒醒。”
江晚晴聽得右眼皮直跳,只能深呼吸:“……所以?”
“所以我給郎哥做助手的時候,沒有被別人看到哦。”嚴天意很是得意,聲音依然低低的,像是在說悄悄話,“郎哥從他錢包裏掏了手術費交了錢,然後給他縫了一針,現在正在通知家屬把他領走……如果順利的話,不會有人知道他違規操作噠——媽你放心吧!”
被“安慰”了的江晚晴整個人都不太好:“……我真是放心的很啊。”
未通知患者家屬的情況下進行手術,不上麻藥給醉酒患者縫針,讓沒有行醫資格的未成年參與護理過程,未經患者允許、掏患者錢包補醫藥費……在郎玉堂的騷操作面前,江晚晴源源不斷的吐槽都彙成了一句話——這貨怎麽還沒被醫鬧兒逮住把柄打死?!
江晚晴看着一臉興奮但明顯被人帶歪了的嚴天意,忍着暴揍孩子的沖動,默念了幾十遍“冤有頭債有主”,繃着溫婉賢良的臉皮,輕撫了兩遍嚴天意的狗頭,把沉進丹田的火氣又咬牙切齒地放了出來:“所以你舅姥爺呢?”
嚴天意觀察了一下兒江晚晴臉色,顯然非常是條漢子,毫無懼色。
不過他終于把“舅姥爺”和“郎哥”畫上了等號,讨好地伸出自己無形的小尾巴搖了搖:“急診有事,他說他去一會兒就回來。”
江晚晴:“……”
所以這貨是見勢不妙跑了!
江晚晴覺得自己要炸,氣勢洶洶地抱着孩子,走到郎玉堂的診室。
郎玉堂的診室只有他自己用,這個時間,挂過號的病人也早就都處理完了。
江晚晴料定屋裏沒人,這才“砰”地一聲,以砸場子的氣勢推開了診室的門。
可是門一開她就愣了——診室裏不僅有人,還是個她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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