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1.

“先下手為強”這種道理小孩子都懂, 江晚晴自然有更深刻的體會。

于是她在齊院長一片鐵青的臉色下笑了笑:“齊院長, 不是我駁您的面子,按理說, 領導交代的工作我确實該盡心盡力完成, 但是我這不是有特殊情況嗎……”

随後,她擺出了一副“快來問我我有什麽特殊情況”的表情, 賣關子閉嘴了。

齊院長在王院長和一衆下屬面前只得忍了, 咬牙切齒地道:“你有什麽情況?”

江晚晴笑了笑,面露為難:“個人家庭情況,在不耽誤工作的前提下,我是從來不願意跟各位同事各位領導抱怨的, 能堅持我一般都堅持了……但是最近, 我舅舅病了。”

齊院長對江家情況有些了解, 但是和江家諸人的交往不算最深,只知道她們江家随便拎出來哪位長輩都是國寶, 聽說是江晚晴的舅舅,齊院長沒想別的, 腦子裏先給這位“舅舅”安排了一個德高望重老教授的形象。

這樣一位老人病了,家裏的孩子确實是得上心。

齊院長是個尊老愛幼的道德楷模,自己也上了年紀, 對待同齡人也有這樣一種同理心, 因此江晚晴這麽一說,他雖然“不高興”的意思并沒過去,但是也沒吭聲。

但他只是沒想到, 江晚晴嘴裏的“舅舅”,其實是郎玉堂那個二百五。

郎大夫最近工作強度過大,長期的過度疲勞導致他這種糙漢也免疫力低下了,又趕上流感季,于是郎大夫沒抗住,光榮感冒了。

請假休息期間,郎大夫也沒別人可騷擾,為了顯示自己的柔弱無助可憐,屁大點兒事兒都要給江晚晴打電話,一會兒“嘤嘤嘤人家想喝皮蛋瘦肉粥”,一會兒“嗚嗚嗚我想天意了,你把他送來陪我好不好”,又過了會兒“哼哼哼你怎麽不理舅舅,舅舅好難受,舅舅要死掉了”……

……煩的江晚晴恨不得掐死他。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呢?郎大夫四大皆空地顯示着“單身公害”的威力,繼續以柔弱無助的面貌作威作福,還莫名獲得了江晚晴家母上大人的支持。

江晚晴敢怒不敢言,只能挑這種時候在言語上拎他出來過過嘴瘾。

“他沒結婚,也沒有兒女,脾氣也有點不招人待見,給他請保姆他總能挑出人家的不是……從我小時候就是他跟我最好,所以只能我去照顧他。”江晚晴在不說謊話的基礎上,三言兩語給郎玉堂安排了一個脾氣古怪的孤寡老人的形象,擡眼看見到齊院長似乎還有什麽意見要發表,于是趕緊又給自己追加了一個砝碼,“更何況,我還有個孩子……學校天天五點半下課,咱們五點下班兒,我每次去接他都是争分奪秒啊。”

這一“老”一小,直接把齊院長的“你克服一下”給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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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晴趁熱打鐵:“您看,我最近這一天到晚都過得特別慌張,連我實驗室裏的那些設備,都是分配給博士生和博士後們一人管一樣,就怕我自己照顧不到。”

江晚晴一笑,推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再說了,我實驗室裏那些設備才多少錢,弄壞了或者丢了什麽零件兒,我自己掏腰包兒賠都是可以的,但這個儀器價格不菲……連廠方的工作人員都求穩妥,咱們就更該穩妥了。”

江晚晴不愛研究辦公室、政、治,但是不代表她随便被什麽人都能擺一道。

她最後一句話是故意捎上韓樂雪的,意思也是提點一下齊院長,這件事的主要責任其實一直在廠方,不要把自己拖下水。

齊院長被她最後一句話說得一頓,好像也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一點意思,眉頭微微皺了一皺。

王院長的眼神在幾個人中間掃了一遍,笑了:“真是‘婦女能頂半邊天’啊,小江老師說得有道理,咱們平時的生活啊,很多事情考慮不到,都是夫人在無聲做貢獻……挺好,既然這樣,給小江老師留點時間,讓她把家裏這特殊時期忙過去算了。”

這句話雖然放過了江晚晴,但是莫名讓江晚晴升起了一點兒不好的預感。

果然,王院長下一句話就把目光落到了嚴修筠身上:“嚴教授,你最近在做項目收尾,我聽說你有幾個實驗要轉到老校區來?”

嚴修筠一點頭:“是這樣。”

王院長笑了:“那正好,這一個月,小江老師忙家庭,你替她忙忙事業——每天臨走前配合天翼醫療器材的小韓同志,做一下儀器的日常維護,有情況及時反映。”

江晚晴一聽就急了,語氣卻還保持着克制,語速卻不自覺地加快了:“王院長!我不好做這項工作,他就更不行了——我們家有特殊情況,您不說讓他幫幫我,怎麽還給他派額外任務呢?您這可不是讓我頂半邊天,簡直是天塌了讓我們夫妻倆自己頂了算了。”

她這話說的伶牙俐齒,但偏偏還是笑着的,誰聽了不舒服,也都不好意思跟她明着對頂。

王院長被她噎了一噎,笑了,用手點點江晚晴:“這個小江老師,能說會道,厲害哦……看出來你們家都是你說了算,嚴教授在家沒地位的。”

這一席話說的在座諸人都笑了起來,連嚴修筠都好脾氣地跟着笑,仿佛甘之如饴,也沒覺得“妻管嚴”這個名聲丢臉。

江晚晴倒是不怕他們笑,也随着他們笑了兩聲,才正色下來:“這件事……”

她剛開口,卻見坐在對面的嚴修筠給她遞了個眼色。

江晚晴不動聲色的把原本更激烈的措辭暫時咽了回去。

嚴修筠把目光轉向王院長,而後接了江晚晴的話:“院長,我在家裏當然是沒有我沒有我們家江老師細致,但是她最近确實安排不開,既然這樣,這個工作就先交給我。”

沒想到他這麽痛快地接了下來,江晚晴頓時一愣。

側眉一掃,還掃到了韓樂雪一閃而過的一絲笑意,江晚晴頓時更有點兒七竅生煙。

別人不知道她對這件事避之不及是為什麽,嚴修筠不可能不知道,他這樣應下來,自己的推诿都白費了!

當着外人,她不好意思爆發,臉色只是似笑非笑的,幹脆的把筆記本兒一合,抱臂往椅子深處一坐。

王院長成功把這件事推動了下去,滿意的笑了:“嚴教授識大體。”

這話簡直是把江晚晴捎上了,話音剛落,江晚晴的目光就看了過去。

王院長看見了也只能當沒看見。

嚴修筠卻沒接這句誇獎,而是話鋒一轉:“但是,我有個小要求,希望兩位院長首肯。”

他接受工作接受地這麽痛快,王院長不得不給他臺階下:“你說。”

嚴修筠笑了一笑:“既然儀器是我們兩個學院共同試用,為了溝通暢快,最好兩個學院一起配合廠方進行日常維護,我就代表咱們生科院做這件事了,但我同時希望藥學院出個人,跟我一起負責。人選我也想好了——吳啓思副教授很合适,一來,他對這個儀器非常熟悉;二來,我們兩個最近一起在負責項目收尾,下班時間趕得上,您覺得怎麽樣?”

王院長聞言笑了:“藥學院的教授,當然要問問齊院長的意見。”

齊院長沒想到這件不大的事情能分出這麽多叉頭兒,被吳啓思和江晚晴一前一後吵得有點心煩,現在終于看到了此事塵埃落定的希望。他根本不想節外生枝,幹脆一錘定音:“沒問題,那就這樣——吳教授,你跟嚴教授一起,配合廠方每日維護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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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啓思不是個會拒絕的人,況且他以自己老實人的目光看去,覺得此事沒什麽大不了,幹脆一口應了下來。

齊院長看了一眼表,發現這麽一個破會居然開了一個多小時,現在竟然都到了要吃飯的時候了。

這麽一想,他整個人的心力交瘁都被饑餓感襲擊懵了。

“那行,實驗排期你們私下商量着來,我和王院長也不過問了。”齊院長大手一揮,“散會散會。”

他說完,站起身就往外走,被王院長眼疾手快的追上了:“齊院長……中午哪兒吃?咱們就別跟小孩兒們擠食堂了,随園餐廳……走走走,咱們随園餐廳……”

……

兩位院長步步生風地走了,其他人自行散場。

韓樂雪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伶俐人,趕在所有人離開前,先一步到了門口兒,開始給所有與會的老師發名片兒,發到江晚晴的時候,她還看起來挺友善地笑了一下兒。

江晚晴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拿了名片,誰也沒等,轉身進了衛生間。

等到她勉強平定了心情,從衛生間拐出來的時候,參加會議的老師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可她一擡頭,卻恰好看見了嚴修筠。

嚴修筠站在會議室門口,不時朝別的地方看一眼,顯然是在等人。

他謙謙風度,立如松柏修竹,舉手投足都魅力十足。

然而他不是一個人站着的。

韓樂雪站在他身邊,不停地跟他搭話兒。

小女孩兒巧笑倩兮,眼底的神色都好像是會發光。

“嚴教授,您其實可以算是我的學長——我在皇家大學做過一年的交換生。”韓樂雪展顏一笑,為這點“幸運”而驕傲的同時借機問道,“不知嚴教授中午有空嗎?如果有時間的話,請允許我請您吃個飯,以後大家一起工作的時間還多,我們提前交流溝通過,更利于以後工作的開展。”

江晚晴:“……”

這話說得,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好一個小丫頭片子,這是當我死了?

嚴修筠只是維持風度的笑,沒應聲,一擡頭,恰好看到江晚晴走過來。

他的笑容在韓樂雪眼裏發現了質的變化——韓樂雪終于意識到,他剛才那點兒笑容有多敷衍。

可惜江晚晴瞎,或者說,她被憤怒沖昏了頭,根本沒看出來。

雖然也有可能,嚴修筠的笑意在她眼裏一直是這樣的,她一直覺得這樣的笑容才是理所當然,根本顧不上觀察區別。

嚴修筠目光看着江晚晴,對韓樂雪,則漫不經心地拒絕道:“不必了。工作的事情,工作時間解決就足夠了,不要再占用私人時間。”

韓樂雪趕忙道:“如果……”

嚴修筠卻沒聽她的話,而是動了一動,目光越過韓樂雪,朝着江晚晴的方向伸出手。

自從江晚晴出現,他就再沒往韓樂雪的方向看一眼,直到江晚晴走到他身邊和他相攜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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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太太江晚晴江老師。”嚴修筠說,“如果不介意,我和我太太先一起去吃飯了,我不喜歡讓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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