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鬼夫

鬼夫

唐寧整個人都眩暈得厲害,貼着後腦勺的眩暈,似乎驚懼之下的魂魄恨不得離體,那酸脹的刺痛在太陽穴突突地鼓脹着,唐寧想要後退,然而他背着紀連韞行動不便。

只是一瞬間的耽誤。

那連接着房梁和脖頸的麻繩居然會自動變長!挂在繩索上的吊死鬼直接朝唐寧飛撲了過來!

那頂着唐寧的臉呈現出駭人的模樣,目眦欲裂,陰森恐怖,唐寧有一種可怕的預感,他即将變成這個樣子!這就是他接下來的死狀!!!

冰冷的手掐住了唐寧的脖頸,唐寧瞪大眼睛,拼命伸手試圖将那鐵鉗般的索命鬼手掰下來,可他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繩索緩緩收緊,唐寧的雙腳從地面一點一點離開,先是腳後跟,而後是腳尖,那離地的雙腳不斷掙紮,唐寧的臉漲得通紅,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救命!

誰來救救我!

腦子在嗡嗡作響,耳邊是厲鬼的嬉笑聲,一張張鬼臉在唐寧眼前閃現,猶如閃光燈不斷照耀,唐寧曾經希望自己站在光芒萬丈的地方,被閃到睜不開眼的光亮包圍,所有人都為他歡呼,為他祝賀......

在被常導選中時,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埋藏在他心底的暢想,他在那麽努力地進行拍攝,他好像真的離那個場景很近了——

這是一場屬于他的盛大死亡。

歡笑,閃光,嗡鳴,痛苦。

大腦在發熱,身體好像被似霧又似山的痛苦壓住了,他感覺自己像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等待着那位師父的到來。

可是轉念一想,他應該是那位被妖怪垂涎欲滴的唐僧,一介凡人之軀,被關在了不可撼動的五指山下,救他的才是那位齊天大聖——

然而這個故事本身就是殘忍的。

他只是一個凡人,怎麽可能不吃不喝,怎麽可能扛的過風吹日曬,怎麽可能忍受得住漫長的孤寂和絕望?

這個時候,只要有一個存在出現,僅僅是三言兩語略施恩惠,哪怕是妖魔鬼怪都會被他當成拯救一切的神明。

所以。

救救我吧。

不管是神是魔,是人是鬼,我都已經不在乎了。

“小寧——”一聲缥缈的呼喚從耳邊傳來,有點模糊,好像是隔着水灌了進來,溫柔也如水一樣包裹住了他的身體。

繩索從他的脖頸上斷開,最致命的痛苦一瞬間消失,好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從他身上移開,唐寧倒在了一個充滿血腥味的懷抱裏,他整個人似乎割裂成了兩部分,一個人是無助倒在懷抱裏的,很害怕,只會流淚,另外一個是怕到了極致在張牙舞爪咆哮的,恨不得将這恐懼和痛苦的餘韻宣洩在旁人身上。

他眨了眨眼,努力讓淚水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而後吃力地看向了那關切望着他的紀連韞。

那是睜着眼睛的紀連韞,虛弱的紀連韞,溫柔的紀連韞,似乎可以包容他一切壞脾氣和痛苦的紀連韞。

“你......為什麽...要——”試圖張牙舞爪的那個人能操控輸出的只有抖得不像樣的聲線,無法帶動起整個身體的情緒,就好像螞蟻要拖着大山。

紀連韞連忙湊近,将耳朵湊到唐寧顫抖的唇瓣邊,想要聽清唐寧在說什麽。

唐寧有那麽多的話想說,他想問這個人剛剛為什麽要暈倒,問對方現在是人還是鬼,他想問的有那麽多,可是他實在太累了,累到連話都不想說,他張開嘴,咬了這個人的耳垂一下。

因為沒什麽力氣,唐寧只在那蒼白的耳廓上留下了一點牙印,并未咬出血,反而像是一點不得章法的引誘。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着這一幕。

看着唐寧吃力地揚起脖頸,溫熱的淚水從泛紅的眼尾滑落,鼻頭哭成了可憐的紅色,他像奶貓一樣沖紀連韞亮了一下牙齒,不自量力地試圖攻擊比自己龐大可怕無數倍的怪物——

是的。

那就是一個怪物。

就在剛剛,在唐寧踉踉跄跄背着昏迷的紀連韞走進靈堂時,所有玩家都起身想要去看紀連韞是什麽情況,沒想到唐寧忽然找了一個繩子自己要上吊自殺。

平日裏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唐寧爆發出了無限大的力氣,大到玩家都攔不住他,而且靈堂外還露出了王叔的身影,它站在門口,陰測測旁觀着這混亂的一幕,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

僅僅只剩下最後一小截的香瘋狂燃燒,在衆人絕望的注視下變成了粉末,王叔興奮地擡起腳要跨過門檻,也就是在一切局面走向崩壞時,躺在地上的紀連韞忽然發現了一點低吟。

微弱如風中殘燭的低吟。

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

然而馬上就要走進靈堂的王叔卻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聲音,一動不動僵在了原地。

躺在地上的紀連韞身體十分明顯地痙攣了一下,四肢上的關節顫動,整個人格外詭谲地坐起了身,他當時還閉着眼,身上都是血,唐寧的臉是瑩潤的白,而紀連韞的臉更接近于紙人的蒼白。

那從他自己口中吐出來的鮮血從唇角流到頸側,好似破碎的瓷器又被人強行拼接起來,而後,他驟然睜開了眼。

靈堂的風似乎都停滞了下來。

在紀連韞睜眼的那一瞬間,王叔毫不猶豫地朝外跑,一下子就躍入黑暗之中,好像遇到了貓的老鼠。

沒有玩家敢出聲,難以形容的壓迫和悚然感彌漫了整座靈堂,他們都靜默地站着,看着紀連韞慢慢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似乎處在半夢半醒之間。

可沒有哪個剛睡醒的人會踮起腳尖走路。

血滴從紀連韞的身上滴下,那微阖的雙眸沒有看向別的,連餘光都吝啬到不想分給旁人,他望向了瀕死的唐寧。

甚至所有人都在慶幸他看向了唐寧。

在衆人的注視下,紀連韞緩緩走到了唐寧上吊的位置,踮起腳尖踩上了板凳,那修長的手溫柔地環抱住了不斷掙紮的唐寧,禁锢住唐寧的繩索在那一瞬間斷裂成兩半,所有玩家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似乎也在那一刻崩成兩半——

這、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他們驚恐地看着唐寧,生怕唐寧這樣冒犯的行為會觸怒這個詭異的npc。

唐寧一無所知地依偎在紀連韞的懷裏,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沮喪,他确實很沮喪,因為他是想要咬破紀連韞的耳垂的。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不好,所以他也沒再第二次嘗試。

紀連韞怔怔地望着唐寧,耳垂染上了一點紅,還留着漂亮的牙印。

唐寧仰起臉望着紀連韞,委屈的模樣好像被咬的那個人是他,“你為什麽要暈倒?”聲音還是嘶啞的,說話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

紀連韞就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割腕後會昏迷那麽久。”

割腕?

唐寧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剛剛不是他和紀連韞在回去的小路上走,紀連韞忽然就吐血昏迷了嗎?

難道說,真正的人類紀連韞在放血救下林蘊後,便一直都在沉睡,直到現在才真正醒來?

唐寧茫然又困惑地看着紀連韞,紀連韞被他這麽看着,神情也逐漸痛苦,他按住了額頭,臉上的青筋好像即将破體而出的細小蟒蛇,“......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是又做了什麽嗎?”

紀連韞痛苦地問道。

他看上去真的很痛苦。

這好像才是真正的人類紀連韞。

剛才突然抛下他離開的不是這個紀連韞,而是那個可惡的鬼新郎,他不應該去遷怒無辜的紀連韞呀……

唐寧現在已經恢複了一點力氣,他軟軟地伸出手,用柔軟的指腹去揉了揉紀連韞的太陽穴,明明唐寧自己才剛從痛苦中脫離出來不久,但現在他就在努力嘗試去分擔對方的痛苦了。

柔軟細膩的肌膚貼上那一刻,紀連韞好像被棉花糖包裹着了,輕飄飄的像夢一樣,他沒想到唐寧會幫他按摩太陽穴,那深邃的眼眸怔愣地望着唐寧,臉上迸起的青筋漸漸消失下去。

唐寧看到紀連韞此刻痛苦的情緒不太明顯。

難道是他幫紀連韞按摩的功效嗎?

“你...和我親密接觸會有什麽好處嗎?”唐寧小聲問道。

紀連韞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太糟糕了,那臉色和死人的臉沒有什麽區別,身體冰冷,唇角還在溢出鮮血,他真的很擔心紀連韞随時會倒下。

比起那位鬼新郎,唐寧更願意得到這個真正的紀連韞的保護。

卡牌上說某些存在和他接觸能得到好處,如果他的親吻、擁抱、撫摸之類的能讓紀連韞恢複身體健康,唐寧很樂意這麽做。

聽到了唐寧這個問題,紀連韞不知想到了什麽,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和你結婚,一開始确實是一位算命先生的建議,他說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不至于病死。”

“但其實,我一開始并沒有動過要和你結婚的念頭。”

紀連韞望着唐寧,每一個字都很輕,組合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悲哀,“我知道自己身體,時日不多,身上又有病,我還沒什麽錢財,像我這樣的人,本不應該和任何人結婚。”

“但你的爺爺也找上了我,他說他想要将你托付給我,我最初也拒絕了。”

紀連韞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那悲哀的語氣也染上了萬般柔情,他輕聲道:“你的爺爺帶了一張你的照片。”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或許這也顯得很輕浮,但我對你一見鐘情。”

某攻: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或許這也顯得報應不爽,但我被偷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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