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線一起出現，不同的是一個在他腦子裏哭哭啼啼叫爹，另一個就在他對面，并且看起來馬上就要算舊賬的樣子。

“你怎麽知道？它可比剛才那個還叛逆點。”誰知道你這麽抗打，呵呵，一鏟子居然沒悶死你。

黎安真誠地看着晏遲燃。

晏遲燃沒給他半點反應，扭頭觀察起了周圍。作為老牌boss新晉玩家，青年也有樣學樣地看了起來。

副本現在處于刷新狀态，迎風飄揚的旗幟上畫着一雙眼睛，而那雙眼睛做到了字面意義上的“紅得滴血”。

陰森，詭谲。

周圍原本普通且還算嶄新的校園，瞬間老了幾十年，“博愛”“友善”等大型字牌被拆下來丢在牆角，原本的位置浮現出不太規整的畫，像是小朋友随手塗鴉。

那無一不是各類動物可怖的頭顱，每幅畫裏都流露着欲望跟貪婪，霎時間校園中心的所有玩家都被這些詭異東西注視着，給人一種要被這些動物圍獵的既視感。

不過片刻烏雲蔽日，天色沉沉，教學樓牆壁上的動物眼睛隐隐發出幽光，平添了幾分無形的壓迫感。随之而來的是系統提示音:

【[東龍域畸變區]:E級副本荒誕校園刷新中（倒計時:5:00），玩家已就位】

個人直播間狀态:已開啓

光塔提示:安康■■■■學校聞名全市。師生和諧，同學友愛，阿光來到這裏時也是這麽認為的。

主線任務:尋找阿光的死因（時限:3日）

【 [特殊]副本buff:為更好地融入校園環境，光塔随機為三位玩家發放畸變buff。】

【勇攀高塔，登頂神域。光塔祝各位旅途愉快～】

Advertisement

不多時，又有兩名玩家蘇醒，離黎安最近的那個理了理圍巾，察覺到青年投過來的視線，他舔了舔虎牙，挑釁一般笑着看了過來。

另外那個滿臉橫肉，一道刀疤貫穿了整張臉，頭頂锃亮只剩下一小撮稀疏的毛，倒三角的眼睛四處看着，像是把每個玩家都當做待價而沽的商品。

晏遲燃看了黎安一眼，剛從虎牙少年身上收回視線的黎安，毫不心虛地跟他對視。這個剛蘇醒的刀疤男跟千人副本裏被他殺死的壯漢長得一模一樣。

“醒醒！快起來！瑪德廢物，越醒越晚！”禿頭刀疤男打量過幾人後，走向地上昏迷的一位女玩家，伸出腳踢了踢，女人的身體被踢得晃了晃，依舊沒醒。

不是她睡得沉，而是副本機制如此，适應差的人來到副本的适應時間就比較長，這也就意味着越早醒的玩家越強。

當然，像黎安這種本身就是光塔副本boss的，根本就不需要适應時間。

在刀疤男耐心即将告罄的時候，女人醒了，兩人似乎認識，她迷迷糊糊卻還是下意識聽令起來，搖晃着身子站在仿若肉山的刀疤男旁邊，像是蘆葦般輕薄，易損。

“老子不是跟你說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刀疤男的話被刺耳的尖叫打斷，是地上躺着的最後一名玩家，他剛睜眼，血瞳旗幟上滴下來的血正好濺上他的臉。

雖然哭泣跟尖叫是副本玩家的常态，但還是有些讓人難忍。當然這其中不包括黎安，這尖叫立馬把他帶回上個副本的回憶。

是那個尖叫雞。

黎安眸色微暗，他來這個副本是被光塔暗箱操作沒錯，但是……跟所有玩家幾乎都有淵源，這巧的有點過頭了吧？

“叫個屁啊！不想活就去死！再哔哔老子宰了你！”刀疤男提着瘦猴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扯起來，推了一把，瘦猴一個踉跄剛好跌在黎安旁邊。

“啊！是你！你清明副本救過我還記得嗎？好巧！”他從地上爬起來，目光劃過最近的人，然後指着黎安，雙眼猛地瞪大。

“我懂，不過大恩不言謝。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比較善良。”黎安帶着力道把他的手指合了回去，這話說的絲毫不虛，哪怕他那一記悶鏟的受害者離他不到兩米。

“我們什麽時候去找阿光？”還在地上坐着的虎牙少年目标很是明确。

“npc都沒刷出來找個屁，更何況都讓查死因了，去哪兒找？你去閻王爺哪兒商量商量？”刀疤男白了一眼，沒好氣的嚷嚷。

“你別這樣，他也是想着副本。”瘦弱的女人小心翼翼道。

這好像刺激到了男人，他突然激動起來:“賤人！你有臉說話？你為什麽沒有把老二拉進來？！你要是想獨吞寶貝，老子就先弄死你！”

刀疤男越說越起勁，甚至還想動手，女人躲了一下，沒站穩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黎安下意識扶了一把。

校服下的手臂都能清楚摸得到硌人的骨頭，更有意思的是，細看這兩人五官，眉眼間都還有些相似。

“這位姐姐怎麽稱呼？”

黎安那雙不笑也醉人的桃花眼綻開笑意，雖然在光塔呆了幾百年，但誰讓他死的早呢，那張臉看着也就二十出頭。

女人聽見聲音愣了愣，并不算矮的身子像是習慣了似的，佝偻着立在一旁，她喃喃道:“胡……胡盼。”

“倒計時結束了，副本馬上開始，有什麽事兒省省吧。”黎安總覺得這人格外眼熟，他多看了胡盼一眼，轉過身跟刀疤男說道。

“老子跟她說話用你管？”刀疤男并不打算息事寧人的樣子，嗤鼻獰笑道:“你看上這娘們了？”

随着副本開始湧入直播間的觀衆，剛一進來就看見了一個青年正在跟刀疤男對峙。

【有好戲看了，新人主播對上新人粉碎機，另一個粉碎機怎麽不在？他們幾個一直一起的呀。】

【淡定點好吧？誰知道他是新人？玩家間又不顯示他通關了幾個副本】

【明明那個瘦子更像新人，那個女的也像！】

【樓上的，你比較像新人點兒，不常看直播吧？誰是新人那女的也不能是啊！】

【嘿，這禿頭是冢家的，那兒可是全人惡人啊，依我看小白臉懸。】

跟觀衆們想的一樣，刀疤男确實沒把黎安當成新人，不過也沒覺得他是厲害人物，每次副本前各個榜他都會看一遍，如果有黎安這號人他不可能對這張臉沒印象。

得益于黎安是個老牌鹹魚，做副本boss時要麽副本裝扮奇怪，要麽他自己懶得出面。再加上光塔掩護，一時之間玩家跟觀衆，居然也沒人認出來。

黎安并沒有被激怒，甚至還帶着微妙的笑意，他手指微動在半空寫了什麽，落定後憑空出現一張符紙飛向刀疤男。

那人揮着手臂想抓它下來，卻被定位了似的，貼在了額頭上，接着失去控制的不斷後退，直到後背抵上旗杆，才徹底動彈不得。

打算殺雞儆猴的刀疤男臉色大變，噴出的污言穢語越來越多，黎安走向他。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青年就要動手的時候，他卻越過刀疤男走向了對面的WC标志旁的小屋子。

【什麽玩意兒？這會兒去上廁所？】

【你覺得像嗎？】

【我有預感……】

【我也有……】

青年再出來時，旁邊飛着的符紙裏裹着……一個馬桶刷。

“救，救我！”

“你要幹什麽！！你不能這樣！！”

“我背後可是排第四的冢家公會！你小心我叫人弄死你！”

“都讓讓哈。”黎安指揮着符紙，避開其他人飛向刀疤男，看起來是個很禮貌的人。

在場的其他玩家沒有人出聲，在他開口前就默契讓開了一條路，誰都知道這個家夥

手段非凡……

原本盯着刀疤男蠢蠢欲動的虎牙少年眯了眯眼，收起了袖子裏的東西。

旁邊的胡盼臉上的瑟縮在看到馬桶刷時，也沒能繃住，不自覺抽搐了一下。她默默扭過頭。

看天，看地，看空氣，就是不看她弟。

“唰唰唰”

“唔yue別……yue……”

一陣沉默裏。

“咳，npc怎麽還沒刷新啊？好慢。”瘦猴混着背景音，打着哈哈。

“這不是來了？”青年的視線落在他身後，輕飄飄道。

瘦猴懵懵的，什麽來了？他順着視線回頭，條狀物打在了他的臉上，溫熱的，帶着詭異的軟，那是一截腸子！

被羊角挂着的一截腸子，它的主人——一只羊頭跟他臉貼着臉。

一股涼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這個距離他能清楚的看到那東西橫着的瞳孔，以及周圍滿跳蚤飛蟻，有如陳年不洗的劣質地毯似的細密羊毛。

羊頭人身的東西死死地盯着瘦猴，非人類的嘴上挂着笑，雖然不是人，但口吐人言:“同學，你好啊。”

瘦猴後退一步跟這個怪物拉開距離，對于它的示好……好吧，頂着這張臉，他壓根沒看出來它在示好。

“哈哈哈，是個腼腆的好同學。”山羊見瘦猴不說話也不惱，一副看得意門生的模樣接着去看晏遲燃，看完之後它好像發現少了人。

“老師，剩下的一位餓了，在吃東西呢。”黎安讓開半個身子，讓山羊足夠看到後面欄杆上的刀疤男。

“……牙口挺好。”山羊看清情形後，絞盡腦汁從嘴裏擠出了一句誇贊的話，嘴巴一張一合間，喉嚨裏卡着的半個腿骨若隐若現。

“老師牙口更好。吃這麽少，是有心事？”

“嗬嗬，是挺好。”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下颚的門齒開始跟上颚摩擦，橫瞳盯着剛剛說了話的黎安，咯吱咯吱的磨牙聲蕩在玩家耳中。

“好像要上課了。”這裏的學生npc也都有着動物特征，它們有規律的向教學樓走過去，沒一會兒校園又只剩玩家了。

山羊老師在他的提醒下，這才恍然大悟似的想起自己的目的，它咧開滿口黃牙的嘴:“歡迎來到這裏，相信幾位轉校生會度過愉快的校園生活，當然，要遵守紀律，小心被勸退哦～”

“成績差的同學不要氣餒，多向我們的好學生學習，還是有希望的。”

“校長仁慈，這節課給你們參觀校園，班級信息跟課表在西北角告示欄，老師還有事就不帶着你們找了。”

至此，它完成了作為副本首個npc的使命，邁着步子走向了遠方，除了帶有副本怪物标配惡意視線，仍舊盯着玩家一步三回頭之外，一切正常。

幾人很快到了地方，黎安慢慢悠悠走着，嘴裏不知道何時薅了根草叼着。

他有一下沒一下咬着清甜的草梗，良好的視力足以讓他一眼看到材質莫名的公告紙上的字跡，上面有着玩家的分組，優劣結合，第一組晏遲燃優生的标志後，清清楚楚跟着:

黎安——差生。

差生是單獨用紅筆标出的，跟旗幟上的紅瞳一樣紅到滴血。蜿蜒的血跡由于重力向下，跟下面的兩行差生标識混在了一起。

那是屬于胡盼跟莫彌的标識。這優生差生怕是跟那個玩家們都沒表現出來的buff有關了，結合山羊的表現，黎安是能對上姓名的。

他半眯着眼睛，用自己的位置優勢打量了一眼身前那個叫“莫彌”的虎牙少年，普通的裝扮，普通的背包。

普通到他甚至感受不到什麽氣息。包括……活人的氣息或死人的氣息。

在一個曾經的boss眼裏，莫彌像黑白世界的一縷灰一樣。這讓黎安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尋找偷渡道具殺死持有者……

光塔的任務很奇怪，客觀來說，界壁破碎對光塔沒什麽影響。boss侵入現實，雖然他沒什麽興趣，但這不像是對光塔有害的東西。

所以為什麽要找人去幹一件，聽起來更像是維護現實世界的任務呢？光塔跟現實，應該完全是對立層面才對。

黎安并不打算深究這種東西，這是上司該操心的，他該有點兒自己的事兒。從聽見副本有能變成動物的特殊buff，就開始躁動的心有些按耐不住了。

青年舌尖一勾，吐掉嘴裏沒了甜味的草梗，桃花眼直直的盯着公告欄前僅剩的晏遲燃。

彼時玩家分成了四派。胡盼瘦猴在遠處看塗鴉，莫彌則是回頭去了欄杆定着刀疤男的地方，不知道幹了什麽，那人叫的更大聲了。

也就是說，現在這裏只剩他們兩個人。

晏遲燃有力而修長的手指在公告欄的紙上輕撫，那是一種詭異的細膩觸感，這是某種動物的皮。

思量間，他感覺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男人側頭，沉下的天色倏地退出視野，所及之處只有對面璨若星河的眸子。

荒誕的校園裏，牆壁遍布巨幅動物塗鴉，各類頭顱注視着這一角，兩人目光相觸，那個古怪的青年眉梢也透着喜意，拿一雙明豔生動的笑眼看他。

“？”這是找他道歉的？

“可以異化給我摸一下嗎？好學生，你有buff的對吧。”

晏遲燃幽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黎安，薄唇輕啓:“你覺得呢？”

眼前的青年眼睛都要瞪圓了，他朗聲昂揚道:“我覺得可以！”

晏遲燃移開視線，面無表情的把目光放在了公告欄上:“哦，那我覺得不行。”

黎安:……倒也不用這麽體察民意。

他真的很不服氣，為什麽有buff的不是他？嫉妒！讓常駐民俗區整天跟鬼怪打交道，生活暗無毛茸茸日的黎安面目全非！

“不可以啊，那算了。”

“好吧，其實也沒有很想摸。”

“笑死，我真不是很想，畢竟什麽動物都不知道，萬一是個沒毛的醜東西呢哈哈哈哈。”

“黑豹。”在某人的自言自語、自我安慰裏，晏遲燃慢吞吞插了一句。

“……”

“真不行？我不嫌你毛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