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你們幹嘛?我也去!”趙孫語跑着就要跟上。

周秋白停下,轉頭對她說,“你不去,你在這待着。”

“為什麽不讓我去?我就去。”趙孫語頓了一步,又要跟上。

“放水,你去不去?”

“你就會這一個借口!”趙孫語不滿地跺腳,大聲吐槽,步子卻停下坐回去了。

不去就不去呗!她又不稀罕!

等聞歆走過來,徐藝秋把板凳放自己旁邊,讓她坐下。

“他是不是吃我的醋了?”徐藝秋語帶揶揄。

聞歆本來以為她還在氣頭上,過來的小心翼翼,見她已經消火了,甜甜笑着抱上她胳膊撒嬌,“秋秋猜的真準,簡直神童。”

“是我沒有發現處理好,不過我剛才已經把他狠狠教訓過了,我保證,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會再發生。”聞歆舉着手指起誓。

“其實也是我沖動了,說話的語氣沒控制住,一會兒他過來了,我給他道歉。”徐藝秋自我反思剖析。

“不用不用,你生氣是應該的。”聞歆說,“本來就是他掏鳥窩不對,還那種态度,擱誰誰不生氣?要我早抽他了。”

“哎呀互攬什麽責任,我們趕緊把槐花摘了,摘完!一會兒讓他們大跌眼鏡。”趙孫語呼叫郭榮,“你屁股還疼不疼?快過來幹活了。”

“不、不疼了。”郭榮臉一紅,磨磨蹭蹭地過來。

小區幾十年了,樓前屋後到處都堆積着雜物,周秋白跟着陸長青和馬松,在被木栅欄圍起來的方形小花園前停下。

說是小花園,争粉鬥紅的花沒見幾朵,各式各樣的青菜倒是随處可見。

有人走近,正在園中散步的大胖橘受到驚擾,慌忙逃竄。

三人相對而站,一個比一個嚴肅黑臉,沒人說話,貓身掃過菜葉子、貼着栅欄吃力鑽出的細微摩擦聲清晰可聞。

馬松受不了這種寂靜壓抑的感覺,低頭找個幹淨點的磚頭,掃幹淨上面落的葉子和土,一屁股坐上去,斜眼擡頭,“我已經準備好了,開始吧兩位。”

“你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嘛兄弟。”周秋白意外他竟然這麽識時務,裝腔作勢的臉崩掉,樂盈盈地屈膝半蹲在他面前,和他平視。

“什麽地位不都明晃晃甩我臉上了,我又不瞎。”馬松側了側臉,讓他們看清上面的巴掌印。

他是典型的黃皮,皮又厚,淺紅的巴掌印不顯,周秋白仔細辨別才看出來指印比較重的四根手指。

他着實呆住了,“……上手扇了?”

“這不廢話嗎?”

“不至于啊,你又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了?把人氣成這樣。”

馬松臉剎那奇黑,閉口不談,只說:“認清态度、勤勤懇懇地道歉我已經知道了,你們想說想罵随便,我都能接受,趕快點,我急着回去。”

周秋白看陸長青,他提的,他應該有話。

陸長青唇動了動,但看着上面的巴掌印又停住,最後只說:“脖子後面撓的有血絲,洗澡的時候小心點,別發炎了。”

馬松手往後摸一把,拿過來一看真有血,偏濃的眉毛曲成毛毛蟲,“我說後面怎麽有點疼呢。”

等了會兒,沒聽見第二句話,他疑惑問:“就這個,沒其他的了?”

陸長青“嗯”一聲,還是笑出聲,“你臉都這樣了,我們還說什麽。”

馬松白他一眼,站起來拍拍屁股,“不說算了,不說走了啊。”

“怎麽把他叫過來又不說了?”有剛落的樹葉子被風卷着吹過來,周秋白翻手抓住,叼住綠油油的葉柄,看着馬松逃也似的背影問。

“他回去的時候臉色太差,以為沒聊妥,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陸長青淡聲說。

周秋白一側唇角勾起,犬牙磨了磨葉柄,在表皮破開的前一秒拿下來,高興說:“我還以為你不關心秋秋呢,都沒見你們說過話。”

“沒有。”

“沒有什麽?”

陸長青沒再說話,周秋白也不在意,他就随口一提,讓他注意注意以後多跟秋秋說說話,他們倆太生份了。

回去路上,陸長青想起來昨晚的事,“趙孫語丢的錢找回來了嗎?”

“公交總站和警局都問了,沒掉車上,也沒人撿到,沒找回來,不過留了聯系方式,有眉目的話會通知我們。”

他們到樹下的時候,馬松已經誠摯道完歉了,徐藝秋也說自己當時氣上頭沒掌握分寸,就此言和。

趙孫語說到做到,槐花已經摘了大半,她腳邊那一盆堆起高高的尖錐,周秋白給面子地哇塞贊嘆佩服一番,“小趙同學,這都是你摘的?”

“當然,手都黑綠黑綠的。”趙孫語驕傲又撒嬌地把自己的雙手伸到他面前。

“你別摘了,剩下的我來。”周秋白把地上還帶槐花的槐枝撿到一堆放自己和陸長青前面,又看一眼徐藝秋和聞歆的手,說,“你們都去洗洗手,顏色別留手上了,。”

确實沒剩多少,而且趙孫語那一盆已經不能再放了,徐藝秋說:“我們上去洗手,你們摘完了也上樓,留下吃飯,在302,槐樹枝放那就行。”

她擡手一指西南角,那裏已經堆了半牆高的樹枝。

周秋白看一眼确定地方,“好嘞,放心吧。”

徐藝秋端着盆子領着人上樓,郭榮緊跟着上去,準備進樓道鐵門的時候後面一道聲喊住他。

“郭榮,你上去幹什麽,回來,跟着一塊摘啊。”周秋白幹淨清朗的聲音裏滿滿的天真。

徐藝秋領着他們進門的時候,廚房已經有滋滋冒泡聲了。

朱芳雲聽見聲音出去,徐藝秋互相介紹一遍,朱芳雲讓他們進廚房洗手,好好玩,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又從櫃子裏找到幹淨袋子,把他們摘好的槐花裝起來,裝好幾袋,一會兒走的時候好拿。

聞歆每回過來看見朱芳雲的時候都很親切,抱着說了好一會兒贊美話,趙孫語嘴甜,兩方夾擊,朱芳雲滿臉笑容,徐藝秋提醒鍋鬻了,她才趕緊回廚房。

徐藝秋邀請聞歆和趙孫語去她房間。

房子有年代感,屋裏擺的半舊家具雖然幹淨整齊,但漆了紅漆的板硬桌椅,下鋪粉色碎花桌布、上蓋透明玻璃的長桌,印了大紅“囍”字的搪瓷茶具,無不透着濃濃的年代味。

一腳踏進,還以為穿越回穿綠軍裝、梳麻花辮的時代了。

但推開徐藝秋房間的門又回到了現代,鼻子細聞,還有滿屋的槐花清香。

屋子四周都貼了粉藍色印花壁紙,書櫃桌椅和床鋪都很現代,窗戶那側的臨牆桌上放了一臺去年出的Mac Pro電腦,可愛的白色,趙孫語一眼就愛上了。

她興奮地問徐藝秋:“秋秋,我可以去玩電腦嗎?”

“當然可以。”

徐藝秋把凳子拉出來讓趙孫語玩,聞歆對她房間太熟了,不用她招呼,自動自發地去擺弄她喜歡的小玩偶。

徐藝秋打開窗戶往下看,入目就是茂密的槐樹枝葉,拿掃帚棍子輕輕撥開遮擋視線的葉子,那被三叉粗枝托舉的巢穴裏,安放着四顆蛋,一旁卧着一只肥嘟嘟的小麻雀,剩下那顆應該就在它身下。

看來麻雀媽媽沒受馬松氣息的影響。

徐藝秋徹底放心,眸光一轉,看見四個男生坐在槐樹旁邊低頭摘槐花,沒多久只剩幾枝,周秋白開始收拾樹杈,抱到樹枝堆那放上去。

趙孫語叫她,徐藝秋收了掃帚,窗戶關小。

“秋秋,你也玩夢幻西游啊?”趙孫語看着電腦頁面問她。

“啊?我不玩。”徐藝秋把掃帚放門旁邊的牆角處,走過去。

“這還有你的賬號呢。”

“應該是我表弟的,他過年的時候在這玩過游戲。”

“哦,那我玩一會兒。”

徐藝秋點頭,“你們倆随意,我去廚房看看。”

她打開門,廚房咣當響的聲音傳過來,聞歆扯聲喊:“奶奶,我要吃排骨。”

那邊朱芳雲也扯着嗓子回應:“做了,做着呢。”

徐藝秋笑:“你們倆做祖孫吧,我看比我合适多了。”

“那哪能比,我在這多住兩天,你看我挨不挨打,奶奶那巴掌落我身上啪啪的。”聞歆摸着屁股說,仿佛真被打了。

徐藝秋在廚房幫朱芳雲摘會兒菜,聽見門開說話的雜亂聲,知道是幾個男生上來了,還沒出去接,只聽周秋白深深吸了口氣,大聲說:“孫語,秋秋,噢——什麽味兒這麽香。”

他尋着味兒,徑直往廚房奔,扶着門框及時剎腳,才沒和正出來的徐藝秋撞一塊。

朱芳雲哎呦一聲,“小夥子小心點,再香也不帶拿頭往裏鑽的啊。”

周秋白哈哈笑,怕再認錯,眼神問徐藝秋這奶奶是誰?

後面郭榮陸長青和馬松過來,徐藝秋又介紹一遍。

周秋白心裏有了底,進去洗手,邊說:“都是奶奶做的太香了,我在家都沒聞過這麽香的,哪能忍得住。”

洗完手,他頭往一直冒煙的鍋去探,“奶奶做的什麽好吃的?”

“羊排。”

周秋白又是驚嘆一聲,“哇塞,羊排?我一點都沒聞到腥膻味。沒想到奶奶不但長得好,廚藝也這麽好。”

朱芳雲被他誇得直樂。

他看一圈擺在臺上的菜,“接下來要做什麽,我給奶奶打下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就行,秋秋也出去,你們好好玩。”朱芳雲把徐藝秋摘好的菜拿過來,推她出去,“你們出去玩。”

“我在家幫過忙,會做飯,不會幫倒忙,奶奶別趕我們啊。”周秋白拿起一個裝西蘭花的盆,“這個還沒洗吧,我去洗洗。”

朱芳雲拽走,“不用你們,我自己做就行,你們再玩一會兒過來吃就好。”

周秋白還想說,陸長青受不了地拉他出去,“不用你,你歇一會兒吧,話這麽多也不問奶奶嫌吵不嫌。”他又跟朱芳雲說:“奶奶我們先出去,有什麽需要叫我們。”

“我不嫌吵,有說有笑才熱鬧。”朱芳雲笑眯眯揮手,“出去,都出去,我一個人做習慣了,不用你們幫忙。”

周秋白不甘不願地拜拜。

卧室門口,趙孫語聽見鬧聲出來,喊周秋白一聲,拉着他往屋裏走,“過來,過來幫幫忙。”

“幫什麽忙?去哪?”

“秋秋屋裏,幫我玩游戲,夢幻西游,秋秋的電腦。”

到門口,周秋白扒住門邊,回頭問:“秋秋,我能進你屋嗎?”

“可以,進吧。”徐藝秋正給郭榮講架子上放的一個宋汝窯冰面直頸瓶,回他。

周秋白看見倆人只隔一個瓶子的位置,拍拍趙孫語的肩,“你先進去,等我兩分鐘。”

趙孫語眉毛一低一挑,看他過去。

這瓶子是徐宏水收藏的老古董,徐藝秋小心拿下來讓郭榮看一遍又放回去,正想接着解釋,餘光瞥見原本要進屋的周秋白過來,他攬住郭榮肩膀,“幹嘛呢在這?”

“在給他說說這個瓶子。”徐藝秋說。

“汝窯的,看着是真品?”周秋白手指在瓶子一厘米前停下,隔空上下撫摸,不敢再往前。

徐藝秋點頭,“是真品。”

郭榮滿頭霧水,“汝窯?瓷器牌子?真品,是古董?我怎麽聽不懂你們說的。”

“汝窯宋代一個官窯名字,專門燒瓷器的,你說是不是古董?讓你天天把頭埋奧數題裏。”周秋白笑拍了下他的頭。

郭榮臉有點紅,不過他在徐藝秋面前丢人也丢習慣了,尴尬沒有最開始嚴重,看她和一樣周秋白笑,沒有嫌他無知,跟着傻樂幾聲,和周秋白一塊走了。

徐藝秋閑着沒事,不想回房間看周秋白幫趙孫語打游戲,正準備重新鑽進廚房,看見馬松站卧室門口喊聞歆出來,拉着她往衛生間的方向去。

聞歆不願意,他打開衛生間的門,小聲說幾句,硬是把人拽進去了。

衛生間的門是不透明的磨砂,從玻璃上的影子能看見馬松半抱着人,聞歆在掙紮。

徐藝秋想起來先前在聞歆脖子上看見個紅印,不太放心,也是馬松今天給她的印象太差,小心跟過去。

可能是馬松關門關的太急,門鎖又因為老化不容易鎖上,門并沒有關好,開了條小縫,有低聲傳出來。

“我看看……”

“不要你看,松開,我要出去。”

“怎麽不看,你別捂着,我看怎麽樣了,紫了沒?”

“起開,我不想跟你說話。”

“嘶——別再撓這了,疼……”

“啊……”這一聲是徐藝秋叫的,她驚吓轉身,看是誰突然拍她的肩膀吓她——

狹小的過道中間,陸長青跟個門神似的靜靜站着看她。

徐藝秋又吓了一跳。

沒等她這聲叫出來,馬松已經聽見她剛才的叫聲,一把拉開門看着他倆,兇巴巴問:“幹什麽呢?”

陸長青看他:“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你們上吧。”聞歆不知道他們聽見沒有,臉紅得厲害,掙開馬松的手,趕緊貓腰出去了。

馬松跟上。

徐藝秋尴尬得不能行,也想趕緊離開,“你上吧,我先走了。”

陸長青沒側身讓開,而是問:“在這看什麽?”

“呃……”徐藝秋指了指脖子側面,“聞歆這有個紅印,我擔心是馬松心裏還氣掐的,過來看看。”

陸長青一愣,旋即就摸着唇角笑了,愉悅的笑聲從喉嚨裏滾出來,低沉悅耳。

徐藝秋莫名其妙又尴尬地看他,“……怎麽了?”

“沒什麽。”

“那你讓讓,我出去。”

陸長青側開身子,停了一秒還是說:“不用擔心,那不是打的。”

徐藝秋哦一聲,沒留下問是怎麽弄的,怕再多待一秒就能在偷聽被抓包的尴尬和羞恥中死掉,匆匆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