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誅妖令3
這錦莺樓名義上是青樓,卻跟芩雲花從前聽島上居民胡侃時所描繪的不太一樣,只見招待的姑娘們都規規矩矩地斟茶倒酒,來客也都是些華貴的風雅公子。果然如張承賢介紹的一般,此處是賞習舞樂詩賦的場所。
三人喝茶聊天,交流了一下前日龍蕖宮和仙門撕破臉結怨的事。仙妖兩界關系急劇變糟,雖然事情似乎還尚未波及到骊城,但這事必定還有後續。
戌時到。表演開始。
仿佛從九天之上傳來清泉流水般的琴樂,燭火驟滅。數名舞娘頭戴五彩夜光的珠釵步搖,螢火蟲一般從兩側進入舞臺。黑暗中,伴随着琴鳴鼓瑟,只能看到朦胧的婀娜身姿帶着點點熒光在中心舞動。
一曲畢,舞娘分立兩側,燈光仍未明起,只有四層的燭火突明,四只輕薄的紙球從梁頂倏地墜下。
頃刻果然四名舞娘手捧繡球翩然而出,領頭的舞娘将一只繡球抛向賓客席間。
接到繡球的那位男客立即會意,興致盎然地将繡球抛起,砸中了其中一只紙球,嘭的一聲紙球裂開,一條大紅絹布傾瀉而出,上用金線繡着一個“舞”字。
看來這四只紙球內藏的絹布寫着的應是四種技藝,砸中哪一個就要表演哪一項。
片刻後,屏風後似有人影攢動,舞臺周圍亮起了五彩琉璃燈,燈明時,一位紅衣舞娘已經出現在臺中。正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花魁。
看客中有識得花魁的已經禁不住高呼着“燕兒”“燕兒”。
那叫燕兒的花魁娘子,腰系孔雀翎羽,手持羽扇,舞姿柔美,淺笑扇中輕。旋轉進退,火紅的羅袖飛舞,正是火鳳舞。
火鳳舞,一說是為祭祀火神祝融而創,一說是展現鳳凰浴火重生的仙姿,這燕兒舞姿柔韌,似有飛天之姿,舞的應是鳳凰飛天之景。衆人看得如癡如醉,虧得燈燭昏暗,才不覺這紅裳翻舞刺眼。
一舞畢,滿堂喝彩後,下一個繡球也被抛出,這次砸中的是“歌”。
燕兒退回屏風後,再出場時,已換了一身輕紗紫衣,懷抱月琴而坐,唱起了一曲《燕歌行》。
和剛才的舞姿不同,她的歌聲中似有靈光流轉,婉轉纏綿中透人心脈。
芩雲花發現了些端倪,轉頭想去同藺川确認,卻發現他本來就在盯着自己看。心想他不看表演看我做什麽?出聲問道:“夜歌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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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川點頭。張承賢探頭來問:“夜歌鴝,說什麽呢?”
芩雲花解釋道:“夜歌鴝啊,最擅音律的鳥,這個燕兒是妖啊。”
張承賢奇道:“那真沒想到,很少見這麽抛頭露面的妖啊。”
芩雲花笑道:“夜歌鴝的話就不奇怪,他們一族擅歌樂,本就喜歡争風獻藝。”
一曲未畢,大家也還在期待着下一場表演項目。突然樓外一聲巨響擾斷了琴音,緊接着整座錦莺樓裏都卷起了帶着符光的罡風。驚慌的喧嚣聲中接近半數的賓客們身體都起了變化。
又是現形術法。
這術法并非陣法,似是在建築外以符篆咒文而發動。整座樓內的妖都被逼現了形。
張承賢第一次見到藺川現形,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又很快興奮起來,看他這狐身白乎乎毛茸茸的直忍不住想動手揉搓一番。
舞臺中心的燕兒已化回了一只白肚褐羽的小雀,慌張地撲騰翅膀要往屏風後面飛,但此時樓內已有數十只妖現了形,都忙着跳到一樓想朝樓外逃命,亂成一團擠做一團,她身形實在太小,困在妖群人群中,左跌右撞得愣是找不到出路。
施術的人此時也邁入了錦莺樓,身着的皆是楊氏一族的道服,一位少年進場後環顧左右後,朝着三層一指,對那為首的女子道:“楊宗主,在那!”
芩雲花見他指的正是自己這邊,莫名覺得不妙。只聽那弟子又道:“昨晚就是他們,那女子還搶了我的佩劍!”
芩雲花心想,佩劍?啊,想起來了,昨天她招呼那幾名弟子逃命時,的确順手借了一把劍來用。但那的确是借啊,怎麽就說是搶的了?
楊宗主,楊木蘭,西南大理楊氏一族的現任宗主。也是三門四宗的掌門宗主中唯一一位女性。她身着綠袍,腰間配劍,翠玉冠束發,不戴一件多餘的首飾,眼尾細長上挑,眉眼間盡是殺氣。
芩雲花忙摘下昨天借走的劍抛了下去。
“不好意思,還給你了。不用搞這麽大陣仗吧,昨天是你們先逃命的,我事後又不知道去何處尋你們,因此才一直帶在身上的,并非有意不還啊。”她沖一樓揮手道。
楊木蘭毫不客氣地指揮手下弟子發動攻勢,芩雲花本以為這是要來對付自己的,結果只見領頭的幾名弟子居然布了網陣去抓燕兒。
看這架勢多半抓了人家不會是什麽好事。芩雲花果斷出手,搶在他們之前将燕兒兜入自己的月仙網中。她身形本就小巧,不用再縮小也能剛好捧在兩只手裏。
在場的楊氏弟子們轉而攻向三層,芩雲花輕巧地跨過圍欄跳下,藺川将張承賢托在背上扛起來縱身一躍,躍過了尚未成型的包圍圈,兩人一狐如風般直奔樓外,速度之快竟沒未被在場的任何一人攔下。
奔到街上,只見現了形的妖都在滿街地亂跑,幾人一時不知該逃去哪裏。回塗宣府邸?直接逃出城?
這時芩雲花突覺身側被人撞了一下,接着又是一聲爆破之響,眼前似有青煙籠罩,回過神來時,發現幾人已被縮地符傳送至城外沙羅森林。
動手的人正是韓戚三兄弟。
芩雲花看到他們就覺得頭疼,怎麽又是這三個!每次撞見他們都沒好事!師父千叮萬囑不要跟天虛門人接觸,怎麽這次出來游歷隔一天就要撞見他們一次!
出了符咒控制的範圍,藺川也化會了人形。張承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芩雲花把裝着燕兒的網兜給他捧着。燕兒看樣子修為太低,還需要一段時間緩一緩才能恢複。
“你們不好好躲着,在青樓那種地方做什麽?”韓戚急躁地問道。
芩雲花哭笑不得:“不是,我們躲什麽啊?”
陳岚急道:“三門四宗下了誅妖令,你們還不知道嗎?”
“誅妖令?跟我們有什麽關系?”芩雲花問。
誅妖令,乃仙門緝拿惡妖的告示。此令一出,榜上的惡妖就不再受兩界契約的保護,各家仙門均可緝拿。
“上榜通緝的就是你們兩個啊!藍眸白狐,和他身邊的以一張仙網做法器的藍衣少女!”陳岚道。
“不是,為什麽啊,憑什麽啊?”芩雲花急道。
“仙門中已經傳遍了,說你們在千岩山,當着五十多位仙首的面,将妖王塗宣救走,還重傷了聖宗門掌門玄尊真人。”陳岚道。
“有病吧他們!”芩雲花氣道,“玄尊真人重傷是受他自己發動陣法的反噬,又不是我們打的!就是因為他先起陣,塗宣大人現了原形還遭他們圍攻,之後我們才出手救下塗宣大人的!再說我是個人啊,誅妖令上憑什麽要寫我!”
韓戚解釋道:“沒辦法,當時我們都沒在場,親眼目睹全程的只有那五十多位仙首,加上是龍蕖宮和塗宣先綁架他們的,總之現在傳開的版本就是剛才我們說的。龍蕖宮和塗宣他們惹不起,于是就先下了你們兩個的誅妖令。再說以姑娘的修為身法,你當時庇護妖族,就是站在了他們的敵對面。
“三門四宗的弟子都在全力緝拿你們兩位。大理楊氏離骊城最近,他們推測塗宣可能會帶你們到骊城他的地盤上來,所以優先追到了這裏。”
陳岚補充道:“我們剛到不久就撞見了他們,楊氏弟子還叫嚣着,說昨日你們在沙羅森林唆使變異的豹蛛攻擊他們,還搶了他們的佩劍。”
芩雲花頭疼欲裂,道:“我們只是去摘夜光菇,那些豹蛛是栖息在那塊地方而已,我不過是借了劍助他們逃命,這故事編的也太惡心了!”
韓戚道:“總之情況就是這樣,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骊城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世上能有幾只藍眸白狐?藺公子走到哪都會被認出來的。”
芩雲花突然想起來不對勁,道:“不對啊,誅妖令一出,三門四宗都要接令,你們三個這是什麽意思?”
韓戚道:“三門四宗的弟子遍布天南地北,你們躲不過的,如今只有跟我們走,回天虛門,盈坤真人和我們師父會暫時庇護你們。”
“為何?意思是跟你們走,就不算抓我們,而是保護我們了?”芩雲花問。
韓戚道:“我們掌門跟他們不一樣,你忘了那天也是只有我們掌門和師父反對他們傷害塗宣。”
這倒是真的。盈坤真人和季長老當天的确是一直攔着其他仙首避免沖突,也都沖在塗宣前面掩護他。
“他們抓住我們會怎麽樣?”芩雲花問。
“肯定不會是好事,把你們當成塗宣的同夥拷問,說不定還會用作威脅跟塗宣交換條件。”陳岚道。
“這都是名門正派做的事嗎!”芩雲花已經氣得沒脾氣了。
韓戚道:“總之,二位先跟我們回齊雲山,暫避風頭。你們剛才也見了,楊氏為了住你們,都不惜闖進骊城公然布陣傷人。師父派我們來,就是怕二位信不過旁人,如今真的只有天虛門能力保二位了。”
芩雲花道:“楊氏一族純粹找死。在妖王塗宣的地盤動手。”
陳岚道:“千岩山遇難,楊氏可是宗門中除了聖宗門之外怨氣最大的,他們又認定昨日就與你們結了怨,所以二位還是跟我們走吧。過不了多久恐怕他們就會追到這了。”
芩雲花問:“為何他們怨氣格外大,那天在千岩山,那個楊木蘭就格外話多,針鋒相對。”
陳岚道:“因為楊氏一族的先輩就是師出聖宗門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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