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過路君子
第十五章 過路君子
映入眼簾的，是灼紅的火光。
火勢迅速蔓延，火舌盤成一條兇猛的火龍，瘋狂地在半空盤旋，似要将天空吞噬，火尾一甩，無數火花在半空綻放。滾燙的濃煙從烈焰中翻滾而出，飛快将整個森林吞噬掉。
蒼翠的樹林轉眼間成了煉獄火海，空氣中只餘下焦木的味道和噼裏啪啦的燃燒爆裂聲。慕輕寒看着那片深陷火海的樹林，有些惋惜地嘆氣，好好的一片樹林就這樣被燒毀了。不過惋惜歸惋惜，她一點也不心疼。不過是一堆數據，游戲公司會負責重建。
這個時候，讓她又愛又恨的系統提示響了起來——
系統提示：恭喜玩家落雪輕寒、玩家夜初寒鏟除□□紅绫宮，為江湖除害。獎勵聲望100點，經驗500000點，金錢10000點，“為民除害”稱號一個。
在《亂世》裏，夫妻關系有一個好處，即使不組隊，只要兩人相隔的地點在指定範圍內，就可以共享經驗。火燒紅绫宮的經驗讓慕輕寒瞬時升了一級，成功地突破了九十大關。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還好夜初寒出現得及時，不然她現在可能已經删號自殺了。
不過，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在這裏？
“夜初寒，那個……”她從火海森林收回目光，正要問出心中的疑惑，突然發現自己還緊緊貼在對方的懷裏……
她臉上一熱，條件反射地掙紮了一下，想脫離他的懷抱，卻感覺腰間的力道收緊。
“別亂動，會掉下去的。”夜初寒的語氣風輕雲淡，仿佛那只是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但低沉的聲音就猶如投入水中的石子，輕易地在她心裏擊開圈圈漣漪。
“抱歉。”慕輕寒有些不自然地撇開了視線，卻錯過了夜初寒眼底那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這？”
一絲愠怒從夜初寒幽冷的黑眸中透出，又被很好地壓制下去，他哼了一聲，冷冷道：“那個老頭告訴我的。”
“嗯？”慕輕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每次他找我一定沒什麽好事，沒想到他竟然把你推下山崖，對于這件事，我很抱歉……”
“啊？”慕輕寒聽得莫名其妙，細細咀嚼一番後才明白過來，不過還是大吃一驚，“什麽？！你的意思是……那個村長老頭是你的師父？”
夜初寒點了點頭，有些無奈道：“那個無聊的老頭經常裝成普通NPC，到處行騙戲弄玩家，每次的爛攤子都要我幫他收拾。”
“……”慕輕寒聽得眼睛一眨不眨，那愣怔的表情足以說明她此刻的驚愕。聽他那麽一說，得知自己被戲弄了卻突然生氣不起來了……難道，第一高手就是被這樣鍛煉出來的？她開始同情夜初寒的遭遇了。
這時一道冷光從眼中閃過，慕輕寒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回過頭，看向大火燃燒的方向：“對了，你的劍好像還在那……”剛才他用來殺死紅绫宮主的飛劍好像還沒撿回來呢，這游戲似乎沒有自動回收武器的功能。
“不要了，不過是普通的藍色裝備。”夜初寒淡淡開口，成功制止住了她的激動，但是下一刻，反應過來的某人頃刻石化，內心如波濤洶湧的海面無法平靜。
他剛才說了啥？普通藍色裝備？要知道在《亂世》裏藍裝的爆率實在低得可憐！而且他只用藍裝就将那個宮主給秒了！雖然之前那宮主被她下毒了，但他的攻擊未免也太變态了吧？
果然這就是差距啊！為啥每次面對他都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呢？
“還有。”夜初寒話鋒一轉，語氣放柔，凝注着她的黑眸中古怪的波光流轉，“我們也算熟人了，叫‘那個’是不是太見外了？”
并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之處，慕輕寒情不自禁點了點頭，的确，而且這樣的稱呼也不大禮貌。
“那我……”她試探性地問道。
“就像亂碼一樣叫我名字吧。”夜初寒墨眸中飛快地掠過一抹莫名的情緒，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
“夜？！”慕輕寒一臉驚訝地喊出，心跳不自覺地快了一拍。
“嗯。”仿佛沒有察覺到她語氣中的不可思議，夜初寒墨眸中漸漸浮起隐約的笑意。
“……”慕輕寒這才驚覺自己似乎跳進了他的陷阱，她臉上微熱地埋下頭，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氣氛逐漸開始變得暧昧了起來……
這個時候，這樣的人物地點時間，就像言情小說通常描寫的。天空如藍水晶一樣澄澈剔透，掠過的微風撩起她的發絲，空氣中流淌着暧昧的氣息，連風也變得柔軟甜蜜。
幸好這令她尴尬的局面沒有持續太久，朱雀飛行的速度突然開始減慢，高度也逐漸下降，最後穩穩降落到地面。朱雀的身影在落地的那一瞬變得模糊，最後化作紅光從兩人的腳下飛散而去，化作虛無。
雙腳平穩着地，不等慕輕寒看清眼前的景物，眼前黑影一閃，一張俊顏赫然躍入了她的眼中：“夜，你找到嫂子了？”
慕輕寒有些驚訝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人，這個笑得一臉幸災樂禍的不是亂碼先生是誰？！
看着嬉皮笑臉的亂碼先生，回想起過去倒黴的種種，新仇加舊恨，憤怒的火苗在心中嘩地蹿起！慕輕寒眼神一凜，锵地拔出冰天雪舞劍，不假思索就向亂碼先生劈去！
“哇，嫂子，你又這樣！”亂碼先生似乎早料到她有這麽一着，迅速向後彎腰90度，躲過一擊，又火燒屁股地跳起來，抱頭鼠竄，一邊逃命還不忘一邊喊，“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慢慢說，慢慢說……”
“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還有我跟你沒話好說！”慕輕寒冷哼一聲，寒光流轉劍刃迎風刺破空氣，鋒利的劍尖靈動如蛇地刺擊向亂碼先生周身的要害，勢必要置他于死地！
走投無路之下，亂碼先生只好向夜初寒抛去求救的眼神：“救命啊！夜！”
誰知，夜初寒不但見死不救，還冷冷地命令他：“亂碼，你站住。”
清冷的聲音傳入亂碼先生耳中，他只覺伴随着這個冷飕飕的聲音，一陣涼意也迅速地蔓延了全身。
“為什麽……”亂碼先生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夜初寒，如同被抛棄的小媳婦委屈不已。
夜初寒睨他一眼，對他的質問置若罔聞，視線轉落到慕輕寒身上：“我答應過你的，這個人，你就随便砍吧。”
原來他還記得！慕輕寒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轉頭對上亂碼先生發顫的目光，眉眼彎成月兒：“嘿嘿，亂碼先生，你今天逃不掉了！”
亂碼先生臉色慘白，看着那把雪芒流轉、逐漸逼近的劍，汗如暴雨般下：“那個，嫂子，你別沖動……”
“算了，不砍了，浪費精神。”就在亂碼先生以為他必死無疑的時候，慕輕寒突然收起劍，輕哼一聲，無趣地瞟他一眼，折返到夜初寒身邊。
“嫂子你人真好……”亂碼先生先是一驚，反應過來後激動不已了，就差沒淚流滿臉了。不過順着微風飄過來的下一句話，硬生生将雲翳下剛剛看到陽光的亂碼先生心情打回了原處！
“以後再補回來。”慕輕寒風輕雲淡地朝他一笑，很滿意地看到亂碼先生瞬間石化的反應。她之所以停止了砍殺某人，那是因為她突然看到一個一直站在邊上、溫文爾雅地向着他們微笑的男子。她忍不住向他投去詢問和警惕的目光，同時不着痕跡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男子長得眉清目秀，溫潤如玉，特別是那一雙水靈的黑眸極為秀氣，若不仔細觀察，會有種他是女孩的錯覺。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視，男子緩緩走上前，微笑着開口：“三位的感情真好。”
“你是？”男子的眼中并無敵意或特別的深意，這讓慕輕寒的戒備減了不少，但她依然不敢有所松懈，依然對他保持着一定的防備。
男子摸了摸鼻頭，說道：“我是過路君子。”
“哦……你就是排行第八那個過路君子？”過路君子，高手排行榜排行第八，武器是短劍，擅長暗殺和用毒，據說是一個長得文質彬彬的男子，今天一見果然如此。
一絲疑惑從眼中閃過，慕輕寒有意無意地瞟向一旁的亂碼先生：“可是你怎麽會跟這個逗比……呃，我是說你怎麽會跟亂碼先生在一起？”
夜初寒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亂碼先生，四道探詢的目光似乎像要将亂碼先生的內心看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讪讪一笑：“嘿嘿！我剛才被莞爾刺痛那個瘋女人追殺，情急之下沖入了一個玩家的店鋪裏躲避，不小心把別人的東西打碎了，發現沒帶足錢……幸好遇到了過路，嗯，那個……”他說不下去了，索性向那幾個一直緊盯着他的人發出組隊邀請來掩飾自己的尴尬，好糊弄過去。
慕輕寒接受了組隊邀請，又鄙夷地瞥他一眼：“哦，你的桃花債。”
“冤枉！”亂碼先生馬上激動地跳了起來，悲憤地控訴，“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死纏着我，說什麽要我到她店裏做男倌，我不答應她就整日追着我砍，弄得我連練級的時間都沒了！還被論壇上的人說成了什麽負心漢、躲情債，我能不冤……”
突然，話未說完，寒光閃爍，兩道勁風同時從亂碼先生的左右臉擦過，他只感到臉頰上一陣刺痛，光潔的左右頰同時綻開了兩個血口子！
英俊的臉上又光榮地添上了兩道傷痕的亂碼先生，驚吓得瑟瑟發抖，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同時出手的夜初寒和過路君子：“你們幹什麽？”
“不好意思，手滑。”過路君子抱歉地朝他微微一笑，徑直走上前去拾回自己的短劍，經過亂碼先生身邊的時候，眼底閃過一抹意味悠長的狡黠。
亂碼先生哭喪着臉，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移向夜初寒，一臉苦相：“老大，那你呢？”他到底招惹上哪路的大神了？怎麽總是接二連三有人想殺他？而且他們都不是普通的玩家，而是排行榜上前十的高手……
“有怪。”夜初寒直直盯着亂碼先生……确切地說，應該是盯着亂碼先生的身後，微眯的眼睛迸出了銳利的冷光。
“啊？”其餘三人同時一驚。亂碼先生最先反應過來，驀地轉過身去，這才發現在離他三米的地方倒着一個被劍準确無誤刺中的人形怪……但是那怪卻又不太像人，全身如同木柴般幹枯，皺巴巴的皮膚透出了詭異的青黑色，蒼白的嘴唇，一對長長的獠牙突了出來……
“僵屍？”亂碼先生不由打了一個激靈，再次受到驚吓的他全身冒出了冷汗，暗自慶幸沒被這只怪撲倒。那個怪接近他，他居然不知道……可想而知，這個僵屍的級數多高！
“怎麽會突然冒出一個僵屍？”慕輕寒一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這個時候，她也看清了周圍的環境，他們站立的地方是一條可以容納兩部馬車并排而走的道路，兩旁是茂密的竹林，人跡罕至。
“快看！那僵屍……”過路君子的驚叫聲引起了衆人的注意，幾人紛紛将目光集中在地上的僵屍上。
十分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僵屍居然沒有馬上消失，而是開始冒出白色的霧氣，那些霧氣升騰到半空逐漸聚攏，形成了一個長相如迷霧般模糊、呈珍珠貝色半透明狀的人……
“終于等到了你們……終于等到了可以拯救我們的人了……我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一個缥缈的聲音自人形霧團中發出，略帶沙啞卻無比激動，“少年人啊，可願意救我們整座城的人們，解救我們的靈魂……”
“拯救？你在等我們？你怎麽知道你等的就是我們？是不是弄錯了？”慕輕寒一臉狐疑地盯着那團霧氣，暗地裏緊握着劍不敢有絲毫松懈。
“莫急，請聽我說一個故事……”霧氣中，那個聲音發出一聲長久的嘆息，似乎包含着蒼涼的寂寞和無法訴說的悲涼，只聽他娓娓道來，“三百年前，青龍城曾是華夏大陸最繁華的都城，人們的生活安穩快樂，但自從新任城主繼位後，一切都變了樣。他瘋狂地毀掉了屬于青龍城的核心精魄，将青龍之魂封存入白龍佩中，抛入了河中。青龍城失去了青龍之魂的庇護，逐漸成了一座死城，而城中的人，不是死去，就是受到了詛咒，像我一樣，成為了幹屍……”那個聲音開始帶了幾分哽咽的哭音，“那曾經輝煌的青龍城成了一座頹廢的城，掩埋在黑暗之中，而我們的靈魂被終日禁锢，得不到解脫。我知道，終有一日，白龍佩和神獸青龍的主人會來到這裏，拯救我們的城市和靈魂，如今我終于等到了……”
聽着他的訴說，在場幾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變得沉重。盡管知道這一切只是虛拟世界虛構出來的故事，可他們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同情的嘆息。
“你是說這個？”夜初寒眉宇染上了幾分凝重之色，他從儲存空間中取出一只印有盤龍花紋的白色玉佩，舉到霧氣的前方。慕輕寒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從神偷知了身上打劫而來的東西，可更令她震驚的是，是那個聲音所說的神獸青龍。
“夜，難道……青龍也是你的寵物？”慕輕寒驚訝地眨了眨眼，初時見到朱雀的時候已經十分驚訝了，一個人居然可以同時擁有兩只神獸寵物，可沒想到……
亂碼先生湊上前，一副讨好的模樣向她解釋：“嘿嘿，嫂子你不用驚訝了，夜就是一個變态，四大神獸都是他的寵物……”
“……”慕輕寒狠狠瞪了亂碼先生一眼，但沒有言語，畢竟她內心的震驚，大概已經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了。
亂碼先生被慕輕寒的狠狠一瞪驚得連退幾步，幽怨地縮到一旁畫圈圈。
過路君子看着某人委屈的反應，淡然微笑。
“對，就是這個！封存着青龍之魂的玉佩啊……”霧氣之中那個聲音激動地響起，“求求你們，一定要拯救青龍城！”
夜初寒陷入了沉思中，神色顯得有些凝重。
“可是青龍城……原來《亂世》裏，真有青龍城的存在？”慕輕寒喃喃着，眼前的白霧似乎也成了一團不真實的幻影……
她的驚訝，是有緣故的。
在《亂世》的世界內，存在着一塊類似古代中國的華夏大陸，而這塊大陸上有三個都城，分別是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和北方玄武，唯獨沒有東方青龍。這是個曾讓衆玩家迷惑的地方，有人曾向官方質疑這是否一個BUG，四大神獸應該有四個主城才對，為什麽只存在着三個？
而官方的回答是：“這并非BUG，一切請玩家自行探索。”
時間久了，這件事也逐漸被人們所遺忘，現在玩家都普遍認為《亂世》裏只有白虎、朱雀、玄武這三大主城。沒想到，青龍城是真實存在的，只是一直被覆藏在歷史的塵埃下，成了一座死城。
東方青龍，就這樣，一直沉睡在無盡的黑暗中，等待別人喚醒的那一刻……
“怎麽？難道……你不願意嗎？”白霧見夜初寒沉默着遲遲不肯答應，不由大急，連語氣也變得苦澀起來，“求求你，只要你肯答應……”
“不。”夜初寒出聲打斷他，黑眸中的神色沉靜如湖水，他的語氣有了一絲緩和，“這個任務，我接了。”
系統提示：玩家夜初寒、玩家落雪輕寒、玩家亂碼先生、玩家過路君子接受連環任務二：拯救青龍城。
“謝謝你們，我終于可以……安心地去了……”白霧發出一聲感激涕零的嘆息，倏地頹然倒地，在衆人的注視下化為塵埃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