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凜平複好氣息後, 她便伸手抵開了身前的賀從澤。
她望着他, 蹙眉一字一句:“賀從澤,事不過三。”
賀從澤言笑晏晏:“無三不成禮。”
“……” 江凜眉尾跳了跳,“你臉皮倒是厚。”
他眸底泛着光,笑意淺淡:“這只是第三次,以後還會有很多次。”
把話撂下了,此行的最終目的也已達成,賀從澤便轉身打算離開, 擰下門把。
然而剛打開門,他卻聽身後傳來聲音:“等等。”
“怎麽……” 賀從澤揚眉,剛要回首調侃, 便覺腰間環上了雙手臂,溫熱且柔和。
他渾身僵住, 眼神震驚。
這一瞬間于賀從澤,哪怕說是世界末日來臨都不為過。
——江凜竟然,給他來了個背後抱。
賀從澤就差熱淚盈眶下跪感謝上帝讓這鐵樹開了花, 然而他心底還未完全将情緒醞釀好,腰間溫熱倏地撤走, 随即他身子前傾……
他被踹出了房內。
是的, 結結實實的一腳。
賀從澤踉跄幾步, 扶着腰懵逼了。
身後傳來“砰”的一聲,是大門被對方利索地關上,隐約還聽見了上鎖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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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從澤:“……”
大概、或許、可能,他是被這女人用美人計給坑害了。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 賀從澤有些咬牙,他揉揉方才被踹的腰部,被氣笑了。
總有一天,他會在床上讓江凜知道,什麽叫男人的報複方式。
——當天深夜,微博再度迎來讨論熱潮。
而引起網友們注意力的,便是賀從澤時隔數周後,剛剛更新的博文。
微博正文只有一句話,沒有任何配圖,純文字:
“我覺得就算是為了男人的尊嚴,我也不會再去主動找她:)”
衆網上沖浪愛好者:“???”
官方實錘最為致命,放蕩不羁賀公子竟然淪落到了微博秀恩愛的地步!
人盡皆知,賀從澤是個恃才放曠的主兒,而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能讓他縱容讓步到這種程度?
網友們圍繞此問題迅速展開讨論,根據圈內名單挨個排查,卻仍舊尋不到合适人選。
于是乎,大夥便明了賀從澤這地下女友的身份。
幾分鐘後,微博熱搜榜第一易主——
【賀從澤圈外女友】
翌日清晨。
賀從澤一大早便同助理前往機場,此次出差的日程安排十分緊湊,他這幾天有的忙了。
在車上時,賀從澤就開始看合同,上了飛機後,他打開筆電繼續忙碌。
好容易騰出了些許閑暇時間,他點開微信,粗略掃視未讀消息,卻一眼望見了熟悉的頭像。
賀從澤在心底“哦豁”一聲,心想這無情的女人竟然破天荒的給他發了消息,這太陽是都準備駐紮西邊兒了?
他将視線移至消息框,江凜發的消息很短,就簡簡單單四個字。
【江凜:一路順風。】
他支在桌邊的手肘驀地下滑,整個人身形一晃。
這動作有些大,惹得身旁助理略有疑惑地看了過來,賀從澤俨然是副沒事人的模樣,整了整袖口。
數分鐘後。
上個關乎某人的熱搜還未下榜,網友們仍在激烈讨論中。
就在此時,賀從澤的微博再次更新,依舊是純文字:
“尊嚴這東西沒用,不要也罷。”
衆人:“???”
太真實了:)
這日清晨,江凜給賀從澤發完信息,照常去上班。
然而,氣氛卻顯然有些不對勁。
打從她踏進A院大門開始,四周同事便紛紛投以注視,更是有小聲議論指指點點的人,看着她的眼神或震驚或諷刺。
江凜覺得莫名其妙,簽到後她便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也沒有去了解這其中原因的打算。
誰知走到半路,卻見蘇楠火急火燎地上前來,對她道:“江凜,周主任在辦公室等你。”
江凜這時才隐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還是颔首應聲:“好,我知道了。”
“江凜。”蘇楠突然出聲喚她,神情有些欲言又止,最終她拍了拍江凜的肩膀,輕聲:“沒事的。”
江凜稍作停頓,唇角微挑,“謝謝你。”
蘇楠還是不放心,直把她送到主任辦公室門口才肯離開。
江凜敲了兩下門,聽到裏面的人說了聲“進來”,她便推門而入。
周主任見她來了,放下手中的文件,推了推眼鏡,神情沉重嚴肅。
江凜上前,在辦公桌前站定,禮貌開口:“周主任,你找我?”
“事情是這樣的。”周主任輕咳了聲,擡手示意桌上那幾張紙,“院方收到了份匿名舉報,裏面有相關材料證明……”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半晌才開口,幾個字被磨得有些幹澀:“江凜,你曾被診出患有重度抑郁。”
随着話音落下,場面靜默了數秒。
江凜垂下眼簾,掃過桌上的那幾張紙,那是她前些年在S市的病例,白紙黑字,就連時間和所用藥劑都标的清清楚楚。
能搞到這些東西的人,無非也就個別人士。
她收回視線,面上波瀾不驚,“是真的。”
雖說在看到病例時便已有定論,但當真真切切聽到江凜的承認,周主任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問她:“那……現在情況怎麽樣?”
這份病歷按年份推算,大概是江凜十七八歲時,時隔多年,如果情況有所好轉,那這件事還尚有轉機。
周主任其實對江凜這個年輕有為的外科專家,還是頗有好感的。這小姑娘認真又努力,總能精準地抓住機會向上爬,且一門心思用在正道上,實在是難得的苗子。
只是如她這般出類拔萃的人,肯定會遭同事嫉妒,他在A院待了也不少年歲了,自然看得比誰都通透。
就如這次的舉報事件,舉報者的身份不言而喻,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江凜居然會有這麽大的把柄。
這樣一來稍有不慎便會鬧到院方,即使周主任有意庇護,此時也是進退兩難。
“我不知道。”江凜微微阖眼,淡聲:“我已經斷藥兩三年了,也沒再看過心理醫生,所以沒有能提供的參考信息。”
這是實話。
其實她早就發覺自己的異樣,所以最初檢查出重抑,她也并未感到有多意外。
那段日子她記憶猶新,因內分泌失調而體重驟降,因噩夢纏身而嚴重失眠,多少個夜晚她渾身冰涼的縮在牆角,痛苦時甚至竭斯底裏到撞牆,無時無刻不在崩潰邊緣徘徊。
她曾以為用銘記仇恨的方式就能讓自己活下去,卻不想反而将自己送入另一個熔爐。後來她終于勇往直前無所畏懼,卻也成為了被世界遺棄的孤兒。
她失去了感知快樂的能力,便也迫使自己丢棄了感知痛苦的能力。
直到後來病情加重,再多的藥也不能讓她入睡,她便沒有繼續配合治療,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而如今,這段灰暗的過往竟會成為她的軟肋,實在諷刺。
周主任聞言,眼底似有悲憫溢出,問她:“沒想過繼續治療嗎?”
“沒用了。”江凜笑了笑,神情平淡仿佛是在說着別人的事:“再過幾年我就三十歲了,那些沖勁早沒了,現在回頭沒什麽意義。”
她煙都戒了,胃也被酒精和垃圾食品折騰壞了。如今她自律自持,可當年惡習在身上留下的痕跡會跟随她終生,再說這些又有什麽用,都過去了。
周主任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他撐着額頭擰着眉,嘆道:“那江凜,你應該知道,A院的規則一向嚴格。”
江凜颔首,“我願意聽從院方安排。”
“等開會後決定吧……畢竟你給A院的貢獻不小,在此之前先在家休息。”
“好。”
江凜心平氣和的接受了這個結果,她并不多言,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徑直走向門口。
蘇楠一直在樓下焦急地等着消息,見江凜出來了,忙迎上去:“怎麽樣,周主任怎麽說的?”
江凜腳步停頓,簡單說明道:“我的去留還要等會議結束後決定,收到通知前,我先在家裏待着。”
“真是……” 蘇楠有些氣急敗壞,她憤憤跺了下腳,蹙緊了眉,“她們這群人怎麽成天針對你?!”
說完,她為了讓江凜放心,又信誓旦旦地補充道:“沒事江凜,我的職稱畢竟放在那,開會時我肯定會幫你。”
江凜愣了愣,随即她輕笑,“蘇楠,謝謝你。”
在低谷時還能陪在身邊的人,是能被當做朋友的人,雖然江凜這些年從未有過什麽親友,但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蘇楠笑着拍拍她,握住她的手,“欸,跟我客氣什麽啊,以後還會是同事。”
江凜心頭裹了層暖意,她點頭,輕輕回握住了蘇楠的手。
與此同時,X高速公路。
司機在旁邊開着車,宋川翹着腿坐在副駕玩手機,姿态悠閑自在。
他懶洋洋地打了聲哈欠,剛剛才聽說賀從澤海外出差的事情,正好女友有需要的東西,便讓他賀公子當回代購好了。
電話撥出去後久久未接起,宋川皺眉,以為是信號問題,便不死心的再次撥了過去。
半晌,電話終于被人接起。
宋川也不等對面開口,當即就挖苦道:“喂賀公子,讓你接個電話還真是不容易啊?”
聽筒傳來的,卻是全然陌生的男聲:“……是宋少爺嗎?”
宋川愣了愣,“你是哪位?”
“我是小賀總的助理,小賀總現在在開會,不太方便接電話,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我稍後轉告給他。”
嗬,沒想到賀從澤忙起來還正兒八經的。
相比之下,宋川忽然覺得自己要說的事不太那麽正兒八經,便道:“噢,也沒什麽正事,他在忙就算了,謝謝你了啊。”
說完,他便将電話挂斷,心裏打算着等那邊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再打過去。
然而宋川的手機還未完全黑屏,便聽司機爆了聲粗口,他擡眼,卻覺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道狠狠沖撞,五髒六腑狠狠絞在一起,痛得近乎麻木。
眼前白茫茫的,什麽都看不清,宋川只覺得身體某處有液體在向外流,他想動,最終卻沒能擡起手。
操……
宋川用殘留的意識迅速反應過來,不禁怒罵。
飛來橫禍不過如此,竟然是車禍?!
清醒了沒幾秒,随即他便腦袋發沉,視野昏黑,整個人趨于虛脫。
最終宋川頭一靠,徹底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