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撩他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白雪漫拼命地放聲大哭,本來是假哭,後來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過世的爸爸,神志不正常的媽媽,和兩個早早辍學打工的哥哥,結果,眼淚越流越洶湧,越哭越傷心。

白雪漫說得對,她最大的本領就是哭。

凡是聽到過她哭的人,一定會終身難忘。

白雪漫小時候長得又瘦又小,還黑黑的,弱弱的,所以經常被大大小小的孩子欺負,不是被他們搶去東西,就是被他們扯着辮子拖着走,還總是叫她醜八怪,小黑妹,小黑豬。

村子裏的孩子大都沒人管教,整天在外面瘋玩撒野,打架哭鬧是常有的事,人們見慣不怪。

那時,白雪漫家住在城郊農村,爸爸時常外出打工不在家,媽媽精神有問題很少出門,兩個哥哥都在上學,根本沒人保護她,為她出頭。

她自小性格倔強,脾氣火爆,被人欺負了不會忍氣吞聲,而是全力反抗。

無論誰得罪了她,她都不會輕饒了對方,一邊追着人家打,直打到人家求饒,一邊哭得昏天黑地,逼着人家跟她賠禮道歉。

尤其是在她被人打了,自己又打不過對方的時候,她會一直哭着追對方,對方打她她就拼命反擊,對方逃跑她就一路追着,然後堵在對方家門口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對方被家長教訓一頓拎出來跟她賠禮道歉為止。

好笑的是,她經常坐在離這家人很近又很危險的地方,比如車來車往的馬路上,或者大太陽底下,雙手指着這家人的院子,哭得滿頭大汗,臉色發青,上氣不接下氣,随時都可能暈過去。

來來往往的人們圍着她,認為她肯定受了莫大的委屈,被人欺負慘了才這麽哭,一致指責打她的人,幫她加油助威。

這種情況下,對方家長怎麽可能不聞不問,趕緊拎着自家小崽子的耳朵出來,當着白雪漫的面暴揍一頓,跟她鄭重其事地道歉,求她不要再哭了。

大人們心裏也害怕,這小丫頭這麽下死力地哭,萬一在自家門口昏死過去,或者發生什麽危險的事,無論有理沒理都說不清了。

這麽哭過幾次之後,白雪漫打架再也沒打輸過,因為別的孩子被家長們嚴重警告,寧願挨白雪漫的打也決不能還手打她,否則,無論輸贏對錯回來都要挨板子。

周圍的孩子既怕了白雪漫,也怕了家長的板子,再也不敢打她了,只能被動挨她的打。

再後來,白雪漫很少打架了,也就不怎麽哭了,但是哭的本領沒有絲毫生疏,使用起來依然得心應手。

這一次,她将最近幾年積攢的所有委屈都發洩了出來,那哭聲幾乎傳遍了半個校園,凄厲哀痛得令人頭皮發麻。

顧青峰本來打算看看白雪漫會怎麽做,沒想到她不言不語,不挪不動,只是趴在地上不停地哭。

那哭聲簡直讓他有種要抓狂的沖動,恨不得捂住耳朵,躲得她遠遠的,再也不要聽到這惱人的魔音哭聲。

想到捂耳朵的動作實在有損形象,顧青峰幹脆重新騎上自行車,打算從一側的草地上繞過去,他很忙,沒空聽人哭。

沒想到白雪漫警覺得很,也挪了挪身體,露出了胳膊肘和膝蓋上的傷,哭聲變了腔,好像在用哭聲指控顧青峰“肇事逃逸”。

顧青峰臉都黑了,淺棕色的瞳孔射出利箭般的光芒,恨不得變成機關槍,把不停哭不停哭的白雪漫突突了。

當看到白雪漫血淋淋的膝蓋和胳膊肘時,顧青峰第一反應就是,那是電視裏常用的番茄醬?還是血漿?

當看清那是真正的鮮血時,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怎麽會傷得這麽重呢?他撞的?

顧青峰雙手使勁兒捏着自行車把手,捏得咯吱咯吱作響。

對方受傷了。

就這麽走了,不但很狼狽,好像還有點不負責任。

但讓他哄人,尤其是哭得讓他心煩的女生......沒門。

熱辣辣的太陽照在兩人身上,一動不動都能曬出汗來,更不要提一個拼命地哭,一個煩躁地聽。

白雪漫一直趴着,汗水早已經和淚水混在一起,分不出是淚還是汗了。

顧青峰更慘,汗水打濕了他利落的短發,流淌在臉上身上,令他整個人好像泡在又黏又膩的鹹水中,全身燥熱潮濕不舒服。

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狼狽了。

哭聲不停,還有越來越大聲的趨勢,顧青峰忍不下去了。他怕再不開口,白雪漫會一直無休止地哭下去,總不能讓他堂堂學生會主席真的落荒而逃吧。

怎麽辦?哄吧。

“傷得怎麽樣?起來我看看。”顧青峰淡淡開口,不冷不熱地問道。

白雪漫一聽顧青峰态度這麽冷淡,自覺受到了比身上的傷更嚴重的傷害,“嗚嗚嗚”哭得更大聲,更肆無忌憚,更如魔音繞耳。

她就不信顧青峰還敢這麽冷漠下去。

“你......”

顧青峰被這越來越響亮的哭聲吓了一跳,原本要伸出去拉她起來的手僵在半空中。

顧青峰基本上沒有害怕的東西,唯一的便是怕人在他面前哭,每次聽到哭聲,他都會覺得頭皮發麻,腦袋發暈,深惡痛絕,控制不住情緒。

哭能解決問題嗎?無用又惹人心煩。

但是哭能害他解決不了問題。

顧青峰不得不審視自己的态度,決定柔和一些,盡快解決這件害他抓狂的尴尬事。

顧青峰停好自行車,來到白雪漫身邊,垂眸打量她。

“喂,你沒事吧,先起來讓我看看。”

顧青峰一向不習慣向別人服軟。此刻,他的語氣很不自然。在他看來,這已經是哄人的态度了。

白雪漫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起來,固執地趴在地上,只是變換了一下趴伏的姿勢,露出了半張慘不忍睹的臉。

她紅腫的眼眶露了出來,流血的鼻子露了出來,裂傷的嘴角露了出來,手腕和手臂上的淤青也露了出來。

“???”

看到白雪漫臉上身上的傷,顧青峰第一時間放棄了所有的陰謀論。

因為沒有哪個女孩兒會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将自己傷成這樣。

更何況,任何一個女孩兒受了這麽嚴重的傷都會哭,應該不會是做戲。

理解歸理解,可他還是不能忍受白雪漫無休無止驚天動地的哭聲。

顧青峰無奈,決定先道歉,希望白雪漫能安靜下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別哭了,讓我看看還傷到了哪裏。”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白雪漫依然不依不饒,哭得賣力,她可不能輕易妥協,一定要讓顧青峰記住她的魔音哭聲,再也忘不掉。

而且,他剛才竟然對她那麽冷漠,讓她很受傷,這會兒怎麽可能不小小報複他一下。

“好了,不哭,我帶你去校醫院,先處理傷口,之後咱們再談其他好嗎?”

顧青峰一米八八的個子,無奈地蹲在地上,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去拉白雪漫,認認真真道歉。

他幾乎用盡了十二分的耐心,盡最大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語氣誠懇得他自己都快肉麻了,只希望快點阻止眼前的魔音灌耳。

雖然,他從未如此狼狽地向人妥協。

這個姿勢,讓顧青峰更清楚地看到了白雪漫身上的傷,他只想到了四個字:慘不忍睹。

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那麽一撞一摔,她身上怎麽會出現這麽多傷?

可此刻看白雪漫滿身傷痕,哭得凄慘,他什麽都顧不得追究了,只能先想辦法把人弄到校醫院再說。

只要能讓白雪漫停止哭泣,顧青峰什麽都願意做。

再聽下去,他真要抓狂了。

只可惜,事與願違。

他的話剛說完,白雪漫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簡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無處伸冤一樣。

“呃......”一向行事果斷得心應手的顧青峰竟然有些心虛,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欺負了她一般。

可說到底,他也不是故意要撞她,誰讓她就這麽沖出來,還撞在他自行車上,這簡直跟天災一樣避無可避,他也很委屈好吧。

顧青峰辦事能力一向很強,而且追求高效率,無論多麻煩的事,到了他面前,都能三言兩語三招兩式解決問題,處理任何事情都能得心應手,不費吹灰之力。

但只有一件事讓他最苦惱,他不會應付哭泣中的人。

凄厲的哭聲讓他抓狂,腦中混亂地不知所措。

他幾乎不知道如何有效地處理了。

“行了,先起來,讓我看看傷那裏了。”

看白雪漫趴在地上哭個沒完,顧青峰的聲音大了些,希望能蓋住這驚天動地的哭聲,引起她的注意。

“嗚嗚嗚嗚......”看顧青峰越來越不耐煩,白雪漫知道她的目标快達成了,哭得越發賣力。

顧青峰看白雪漫依然固執地趴在地上哭,皺着眉頭看着她手肘和膝蓋上不停滲出來的血絲,以及白皙的肌膚上随處可見的淤青,知道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否則傷口可能會發炎感染。

他明明及時剎住了車,只是害她撞了一下受驚摔倒在地上而已,頂多摔到手掌,膝蓋和屁股,怎麽可能到處是傷?

看着不斷流淌的鮮血,顧青峰不再耽擱,一個公主抱将白雪漫抱了起來,動作有些粗魯,态度很強硬,“別哭了,我帶你去校醫院。”

顧青峰可是練過拳擊的,雙臂結實有力,別說雙手,單手都能把白雪漫拎起來。

“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接觸到顧青峰強健高大的身體,白雪漫大力掙紮,欲拒還迎。

她可不想讓顧青峰看出自己想親近他的目的,必須表明态度,讓顧青峰知道,她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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