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足矣

白雪漫剛要回宿舍，便收到好友張月的短信：油菜妹兒，我在學校湖邊喂魚，你快來，幫我拍幾張美照。

看樣子，張月又要磨煉她的拍照技術了。

白雪漫不怎麽熱衷拍照，更不喜歡自拍，手機裏沒有一張她自己的照片。

興致來時，她偶爾拍張風景照當社交軟件的背景圖。

說實話，她拍照的水平慘不忍睹。

張月就不同了，簡直是個自拍狂，走到哪裏都會摸出手機“咔咔咔”各種自拍，然後各種美顏，覺得照片中的自己能迷死人了，便興致勃勃地發到朋友圈裏去。

張月屬于小巧可愛型的女孩兒，雖然身材有些矮胖，但是臉蛋漂亮，跟洋娃娃似的，所以她拍照從來只拍臉。

她的皮膚本來有些黑，在美顏相機的修飾下，微黑的皮膚變得白皙嫩滑，豈能不迷人？

張月的口頭禪是：女人一要美容，二要美顏。

所以，她平時都會用黃瓜，香蕉，牛奶，蜂蜜等這些價格低廉又天然的方式美容，拍照的時候就用美顏相機美顏。

白雪漫拍照從來不用美顏，無論是證件照，還是藝術照，她都喜歡保持自己本來的樣子，因此，每次拍出來的照片都沒有她本人漂亮。

劉遠說她屬于不上相的女生，照片裏的她總是瞪着眼板着臉，好像遺照似的，看不出半點生氣。

趕到湖邊時，白雪漫發現張月并不是一個人，她身邊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生。

三人正坐在湖邊的大石塊上有說有笑。

張月性格開朗，活潑跳脫，跟什麽人都能處得來，尤其是跟男生，基本自來熟，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才開學不久，她已經認識了很多男生，各個學院的都有，有些是老鄉或者高中同學，有些是一起參加社團活動的社友，甚至還有些是大二大三大四的學長。

白雪漫覺得張月實在是個迷人的女孩兒，不卑不亢，自信陽光，和她相處如沐春風，根本不會有冷場或者無聊的時候。而且，張月很大度，從來不跟人斤斤計較，毫無小女生的小肚雞腸。

她喜歡跟張月相處。

似乎感知到了白雪漫的到來，張月突然擡起頭來，一眼便發現了她，趕緊沖她揮手。白雪漫離得很遠就已經感受到了她這份熱情。

跟張月在一起的兩個男生也看了過來，目光膠着在白雪漫身上，把她看得直起雞皮疙瘩。

白雪漫走上前去，笑着跟張月打招呼。

張月從石頭上跳起來，抱着白雪漫的手臂給三人做介紹，“兩位，這是我的舍友兼好友白雪漫，怎麽樣，我說的沒錯，真的很漂亮吧？漫漫，這兩位是我老鄉，徐磊和張志強，計算機學院的，你們認識一下吧，以後咱們可以一起玩了。”

徐磊的長相很像現代偶像劇中大受歡迎的小鮮肉，瘦小秀氣，細腰細腿，皮膚白皙，性格文靜，笑容腼腆。

不過，他有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睫毛長長的，還微微卷着，不知道羨煞多少睫毛又短又細的女生。

張志強個頭兒很高，怎麽也有1米9的樣子，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要使勁兒擡頭仰視着他。

他的臉很方正，颌骨突出，說話時兩側臉頰一動一動，很有震撼力。

徐磊和張志強兩個人時不時聊上幾句，看樣子關系不錯，只是突兀的身高差讓兩人一個仰着頭，一個低着頭。

白雪漫跟徐磊和張志強簡單說了幾句話，彼此熟悉一番後，這才悄悄對張月說道：“我還以為只有你自己呢，沒想到還有你老鄉，既然這樣你幹嘛叫我過來，讓他們幫你拍照不就行了。”

那兩人時不時掃來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舒服。

“我想讓他們看看你嘛。”張月笑得跟花兒一樣，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為什麽要讓他們看我？”白雪漫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說咱們外國語學院很多美女，他們不信，非說美術學院和音樂學院的美女多，我當然不服氣啊，那些學藝術的美女都是靠化妝化出來的，怎麽可能比得上咱們學院的天然美女。”張月說得又自豪又驕傲。

“你可真幼稚，這有什麽好争辯的。”白雪漫看小孩兒似的看着愛玩愛鬧的張月，指了指自己還未消腫的紅眼眶和嘴角的淤青，無奈道：“不過，你确定我這副尊榮還能稱得上天然美女？”

張月噘着嘴，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她臉上的傷，搖頭道：“我以為你的傷今天能完全好呢，沒想到還挺嚴重，到現在都能看出來。”

白雪漫無語，“大姐，我昨天才剛受傷，怎麽可能今天完全好？”

張月嬉笑道：“你臉上紅一塊紫一塊，是有那麽點寒碜哈。”說着，她竟然用長長的指甲去戳白雪漫嘴角的淤青，抱怨道：“怎麽還不消下去。”

“嘶，疼死了，能消下去才怪。”白雪漫拍開張月的手，佯怒道：“行了，你陪你老鄉繼續炫耀咱們學院的美女吧，我要回去睡覺了。”

張月拉住白雪漫，撒嬌道：“不要嘛，幫我拍些和金魚的合照呗。”

“你不是總嫌我的拍照技術不好嗎？”白雪漫很不擅長拍照，而且也不喜歡拍照，尤其不喜歡幫張月拍照，因為她的要求太高了，每次都要拍很多很多張，直到她從中選出一張好看的才罷休。

“那是以前，現在你的拍照技術被我磨煉得很好了，要相信自己哦。”張月哄孩子似的，将自己的手機塞到了白雪漫手裏。

于是，她們兩個在湖邊一邊引導金魚游過來，一邊咔咔咔拍個不停。

徐磊和張志強很識趣，安靜地在旁邊看着，偶爾也會接受張月的邀請，一起拍張照。

“你說他們是計算機學院的？”白雪漫突然想起一件事。

“是啊，而且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升學成績都不錯哦。”張月自豪道。

白雪漫湊到張月耳邊，小聲嘀咕道：“以後咱們參加計算機考試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找他們幫忙輔導？這樣的話就不用報校外的輔導班了。”

“啊，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很好啊，咱們要考計算機二級的。”張月雙手贊同，還不忘豎起大拇指誇獎道：“油菜妹兒，你真的太聰明了，我怎麽沒想到呢，他們幫了咱們，咱們請客吃飯就是了，good idea。”

白雪漫說的是全國計算機等級考試，作為大學生，拿到計算機二級證是基本要求，據說對以後找工作有幫助。

學校沒有安排課程，需要學生自學，每年四月份考試。

聽說校外有很多輔導班，不過要花費不少錢，白雪漫一向節儉，才想到找計算機工程學院的人幫忙，考過之後請客吃飯，應該比報輔導班實惠。

張月将這件事跟徐磊和張志強一說，兩人很樂意幫忙，還說等以後他們考英語四六級的時候請張月和白雪漫幫忙。

互惠互利的事，白雪漫和張月答應得痛快。

發現顧青峰遠遠走來時，白雪漫正站在一塊石頭上幫張月拍照，她一下子鋪捉到了顧青峰的身影，受驚般跳下來，低着頭，貓着腰，縮到張月身後。

她剛才站的那塊石頭很大很高，一般人真不敢直接跳下來，白雪漫的動作卻輕巧伶俐得很，不費吹灰之力。

“我的天，這你也敢跳，還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張月看她跳下來，吓得拍了拍胸脯，驚魂未定，她還以為白雪漫怎麽了，左看看右看看，沒發現哪裏不對，不解地問道：“油菜妹兒，你幹嘛呢，一驚一乍的，吓死我了。”

徐磊和張志強也被白雪漫毫無征兆的動作吓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看她，又看看那塊大石頭。

白雪漫縮在張月屁股後面，一手拉着她的衣服，然後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小聲道：“沒事沒事，我中午不知道吃了什麽，肚子有點不舒服，你讓我蹲一下，馬上就好。”

她心中暗道：糟了，顧師哥讓我吃完飯随着人流回宿舍，不要到處亂跑，如果被他發現我在這裏玩，根本沒回宿舍，豈不是要露餡？但願他沒看到我，沒看到我，沒看到我。

看白雪漫皺着眉頭，嘴裏嘀嘀咕咕，好像在忍耐什麽的樣子，張月關切地問道：“要不要緊？我陪你去校醫院看看？”

徐磊和張志強也靠了過來，詢問需不需要幫忙，兩人的表情都有些緊張。

“不用不用，一會兒就好。”白雪漫從張月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看顧青峰走過去了，這才站起來，笑道：“可能中午吃得有點多，剛吃完就跑來找你，被風灌到了，這才有點不舒服，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

徐磊和張志強聽她說沒事了，終于放松了緊張的情緒，好笑地看着她，只覺得她特別有趣。

顧青峰走在路上，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淡綠色身影站在高高的石頭上，特別惹眼，他微微蹙眉，又細看了一眼，發現淡綠色人影突然消失不見了，用目光巡視了一圈，也沒找到人，這才慢慢走遠。

走出去一段距離後，他快步躲進一處綠化帶裏，又看向大石頭那邊，終于發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只見那個魔音臭丫頭正笑着跟人聊天呢，明媚的笑容在陽光下晃花了他的眼。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偷窺別人，顧青峰黑了臉，快步離開。

白雪漫回到宿舍時，舍友們都在床上刷手機，一個個懶洋洋的，只有手機的聲音不斷響起。

她一時睡不着，跑到隔壁班的宿舍找高中同學兼好友董明珠，這會兒，董明珠正戴着眼鏡，塞着耳機，趴在桌子前寫信。

白雪漫悄悄摸過去，探頭一看，發現她正給考到南方的男朋友寫信。

她男朋友是高中同學，很穩重老實的一個男生。

察覺到異樣的呼吸，董明珠受到了驚吓，身體一震，趕緊拉過一本書蓋住了信紙，這才扭頭看向身後，發現是白雪漫，她腼腆地笑了，耳根瞬間通紅，“漫漫，你好讨厭，幹嘛偷看我的信。”

她摘下耳機，将男朋友送的古董MP4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

看她羞得面紅耳赤，白雪漫很想大笑，看到她的舍友們都在睡覺，趕緊壓低聲音，小聲調侃道：“你真有趣，這麽容易害羞的一個人，高一就交上了男朋友，要不是你們保密工作做得好，被老師和其他同學知道了，肯定會驚掉下巴。”

董明珠抿嘴笑，臉上的小雀斑也變得可愛起來。

白雪漫指了指露出一角的粉紅色信紙，調侃道：“再說了，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還寫信，等送到他手裏說不定他已經交新女朋友了，既然還喜歡他，打個電話告訴他啊，讓他老實點，不要喜新厭舊，乖乖等着你。”

聽了這話，董明珠的臉頰更紅了，小聲道：“我喜歡寫信，他也喜歡讀信，不行嗎？”

白雪漫趕緊點頭，嬉笑道：“行，這是你們之間的小情趣，你們自己喜歡就好，我只是提個建議而已。”

董明珠長得不算特別漂亮，單眼皮，散眉毛，臉頰上分布着一些深淺不一的小雀斑，清秀內向，說話總是輕聲細語，語調柔柔的，軟軟的，好像從舌尖推出來一般。

她總是喜歡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幾乎遮住了半張臉，若不仔細看，別人很難透過厚厚的鏡片看到她眼中的情緒。她跟人交流時喜歡寫小紙條，跟男朋友交往喜歡寫信，悶騷得浪漫，讓人不得不喜歡。

董明珠是白雪漫最要好的高中同學，

名字很特別，跟一個知名女企業家同名同姓，所以，以前經常被同學們打趣，說她是董明珠第二，将來也會成為了不起的企業家。

只可惜，董明珠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她家在偏遠農村，性格文靜，沉默寡言，還有些自卑，總是默默無聞，很少參與班級和宿舍的集體活動。

不過，董明珠有一向別人難以比拟的優勢，她天生一副好嗓子，唱歌特別好聽。

她喜歡聽歌唱歌，更喜歡模仿知名歌手的聲音，相似度幾乎達到百分百，真假難辨。

每次一拿到話筒，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自信驕傲，喜歡高高仰着頭放聲歌唱，整個人神采飛揚。

白雪漫和董明珠的感情很要好，因為她一直對這個文靜秀氣的女孩兒心存感恩。

高考前的兩個月，學校課程很緊，白天晚上都安排了課程，任課老師輪流講解模拟試題。

在這種關鍵時刻，所有學生都繃緊了神經，不敢請假，不能請假。

白雪漫卻偏偏生病了，重感冒，不但打噴嚏流鼻涕咳嗽發燒，腦袋還暈乎乎的，全身無力，她不想請假耽誤學習，只能白天上課，晚自習結束後到校外的診所打吊瓶。

為了讓病快些好，白雪漫求醫生給她加大點滴的劑量，每晚都要打四瓶。

她不敢把輸液管的開關放到最大，因為大了液體流的速度過快，會害她手臂疼痛，身體都跟着麻木，只能将開關弄小，讓點滴一滴滴輸入身體中。

四瓶點滴需要很長時間，每次都從晚上9點打到半夜。

女大夫早已經到診所的裏間休息，空寂的診所裏只剩下白雪漫一個人，頭頂開着一盞并不明亮的燈。

她要時刻觀察着點滴，不敢睡着，即便睡過去，也會因為緊張而驚醒。

這個時候，劉遠這種粗心大意的男孩子是指望不上的，董明珠便會偷偷從學校宿舍溜出來，跑到診所陪伴白雪漫，等打完了點滴，陪她直接睡在診所裏，等第二天天亮了再一起回學校。

有一次，董明珠翻牆時，直接從牆頭上栽了下來，額角摔出一道疤，到現在還清晰可見，但她當時只是用衛生紙擦了擦血，沒事人一樣，繼續陪伴白雪漫。

診所燈光不明，加上白雪漫又乏又困，根本沒注意，很久之後才從董明珠嘴裏無意中聽到這道傷疤的由來。

舍友們都在午睡，白雪漫和董明珠兩人腦袋挨着腦袋，一人戴了一個耳機，靠在一起聽歌，周圍安靜，平和。

白雪漫突然發現，她太喜歡大學生活了，可以如此悠閑自在。

她的要求不多：學業有成，兼職多多，三五好友，一個男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