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入宮面聖
第69章 入宮面聖
伍正年話音方落, 謝深玄便不由驚訝看了伍正年一眼。
他很清楚伍正年在朝中的名聲,伍正年可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他不怎麽參與朝中争鬥, 無論對哪一方都從不得罪,也正因如此, 朝中無論何人都願意給他幾分薄面, 他若有事相求, 大多人也都願意給他許個方便。
今日伍正年若是真随謝深玄入了宮,那便是等同于将自己與謝深玄一派挂上了鈎,将自己放在了嚴家的對立面, 自此之後,朝中那些同嚴端林有關之人, 只怕都要開始憎惡他。
可伍正年已收斂神色,面上連方才的驚惶不安都已盡數消失不見, 他似已冷靜了許多, 回首看向幾名學生, 微微蹙眉,已開始盡力為謝深玄出謀劃策,道:“宮中不是尋常之地,謝兄,這麽多學生,絕不能都帶進去。”
謝深玄微微颔首:“裴麟一人同我前往便好。”
畢竟這麽多學生中,只有裴麟家中有官職, 其餘人就算要入宮,也得由諸野入宮通報, 待得了皇上旨意後方可,此舉花費時間太多, 一經拖延,他擔心皇上便要先聽得嚴家人胡言,那旨意一下,若再要收回,只怕便要有些困難了。
“裴麟一人可不夠。”伍正年說道,“你今日是要告狀,苦主又怎麽能不在場?”
謝深玄原也想過此事,趙玉光受人欺淩已久,許多事均是自此而起,可他今日編造胡言,說趙玉光生了病,還是能夠傳染他人之症,他若要維系這謊言,便決不可令趙玉光入宮。
“有諸大人在此,此事算不得什麽問題。”伍正年方看向諸野,又說,“只是玉光一屆布衣,若要入宮,只怕——”
謝深玄:“他是首輔次子。”
伍正年:“——會有些……啊?”
伍正年愕然睜大雙眼。
“哦對,提及首輔,那此事應當也該讓趙侍郎知道。”謝深玄朝小宋招了招手,露出那令人萬般熟悉的笑意,“小宋,你去趙府,将此事告訴趙侍郎,切記,一定要避開首輔大人,只告訴趙侍郎一人。”
小宋茫然點頭。
謝深玄又道:“再告訴他,我們都在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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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領命去了,謝深玄回轉目光,見衆人甚為不解般看着他,他倒還主動解釋了一句,道:“首輔大人高風亮節,想來是不屑于用這等小事來麻煩皇上的。”
趙瑜明卻不一樣。
若趙瑜明還是他當年所熟悉的那個人,他絕不可能放着自己弟弟任由他人欺負,他說他在宮中,那想要要不了多久,趙瑜明便要進宮來助他一臂之力了。
“今日玉光身患病症,不宜入宮,可伍兄說得沒錯,既是告狀,苦主又怎麽能不在場?”謝深玄微微一笑,道,“我想,由趙侍郎代替玉光入宮,應當也算合适。”
趙玉光見了生人便要緊張,入宮面聖怕是連話都說不好,趙瑜明卻正好相反,這小子可是舌燦蓮花,謝深玄若能得趙瑜明相助,他二人甚至能将黑白颠倒,光靠嘴就将皇上說服,更不用說今日之事,占理的本就是他們。
可衆人好像并不怎麽關心此事。
伍正年睜大雙眼,依舊是方才那副萬般驚愕的模樣,好一會兒方顫着聲調開了口,道:“玉光?首輔……次子?”
學生們顯也已都呆住了,足過了好一會兒,林蒲才喃喃說道:“那個……我沒有文化,我不太懂……這個官……是不是比剛剛罵人那人的爹要大啊?”
柳辭宇萬分震驚:“我幫首輔兒子打架那些年?”
葉黛霜也說:“現在大家都喜歡這種故事了嗎?”
只有裴麟不知所措撓了撓腦袋,小聲說:“我倒是稍微知道那麽一點……”
謝深玄:“時間緊迫,此事不重要。”
伍正年:“謝兄!此事當然很重要!”
說實話,他方才還在擔憂。
嚴端林畢竟是一朝重臣,那些打人學生的父母,也在朝中身任要職,以至于方才他一直在胡思亂想,擔憂皇上或許不會為了受害的這一兩名寒門學子而去懲罰嚴家。
可如今謝深玄說,趙玉光是趙首輔的孩子,那此事,自然便要變得不同了。
那些人的官職可比不得首輔,他們這可是冒犯了首輔之子,還對首輔之子多有欺淩,此事若是落到了皇上耳中,再在朝中稍一宣揚,那皇上是定然要替趙首輔讨還一個公道的。
可謝深玄卻蹙眉,再度重複:“我說了,玉光的身份,并不重要。”
若事情因趙玉光身份改變而便可輕易解決,那此事自本質而言,他們的舉止,也不過是用在首輔的身份來強壓另一方罷了,如此行徑,同嚴端林之流相比,實在沒有任何區別,謝深玄不想用這種手段來解決此事,他心有不齒,不願如此,卻又實在難以同伍正年解釋他心中這古怪念頭,到頭來,他也只得皺一皺眉,道:“放心,入宮之後,由我來同皇上說明此事。”
伍正年心中已得了萬般自信,堅信此事必然能夠順利解決,至于什麽入宮面聖,不過只是走個過場,只要皇上知曉趙玉光是首輔之子,便必然會令那些人來向趙玉光道歉的。
此事在伍正年看來,已算得上是圓滿解決,他樂呵呵沖謝深玄笑,又輕聲說:“謝兄,原來你是在這藏了殺手锏啊。”
謝深玄平靜回答:“是藏了點,但應該不是這。”
伍正年倒還未曾意識到謝深玄這話語之中的深意,他只是點頭,一面稱贊:“不愧是謝兄,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謝深玄:“……”
謝深玄嘆了口氣,決定還是先不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訴伍正年,以免再令伍正年心生擔憂。
他只是同伍正年頗為溫意地笑了笑,道:“嗯,你說得對。”
而後謝深玄回眸,望向諸野,二人目光相對,謝深玄的神色卻又微微冷淡了下去,他同諸野颔首,說:“接下來,就要麻煩諸大人了。”
諸野點了點頭,什麽都不曾說,反倒是謝深玄深吸了口氣,有些抑不住心中那幾乎要漫出的快意。
“這一日,我已等了許久了。”謝深玄抿唇露出笑意,“他們不是罵我刻薄蠻橫、心胸狹隘嗎?”
今日,他就要讓這幾人明白。
什麽才是真正的心胸狹隘。
謝深玄算的時間的确不差,他入宮時,嚴家中人,還未曾來到此處。
皇上正在禦書房內批閱奏折,諸野先代他們入內通報,要不了多少時候,他們便在禦書房內見到了皇帝晉衛延。
“謝卿,伍卿。”晉衛延的臉上挂着極為勉強的笑,“你二人入宮求見,所為何事?”
他說完這句話,頭上跟着快速飄過了幾行字。
「這混蛋謝深玄,怎麽又來氣朕了」
「別來了別來了,朕還想再過兩天開心日子。」
「啊,今天也看見了謝深玄,今晚大概是要睡不着了。」
謝深玄:“……”
他想了想今日自己要做的事,不由有些愧疚,只怕今日事畢之後,皇上才是真的要睡不着了。
伍正年先同皇上行禮,太學之內事務畢竟由他管轄,他便先一步出言解釋今日太學之內發生的事情,他方說到學生們在考試後打了架,晉衛延便已略有不耐叫住了他,道:“諸野已同我說過了。”
伍正年不由一僵,覺得皇上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太對勁,他小心翼翼擡眸,掃了一眼正立于皇上身後的諸野,卻見諸野的目光正停留在謝深玄身上,而謝深玄竟也正看着諸野,二人目光交彙于一處,看起來倒像是——正在謀劃着什麽。
伍正年閉了嘴,再俯首退至一旁,不知為何,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安之感。
晉衛延已将目光轉到了謝深玄身上,他微微眯眼,盯住了謝深玄,語調之中略帶了些薄怒,道:“謝卿,你可還記得,你去太學之前,朕都與你說了些什麽?”
謝深玄像是難得吃癟,聲調中也沒了他平日的理直氣壯,略顯弱聲道:“您說,若是癸等學齋的學生不能全都留在太學,我也不必再回朝堂了。”
晉衛延冷哼了一聲:“既是如此,今日之事,你又該做何解釋?”
謝深玄老實回答:“恐怕很難解釋。”
晉衛延:“那你總負些管帶之責吧?”
謝深玄正要回答,安平公公卻自禦書房外步履匆匆進來,躬身長揖,道:“皇上,禮部侍郎趙瑜明求見。”
晉衛延看着心情便不佳,他本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不想謝深玄竟又平白多為他惹出了些太學內的破事來,他自然沒什麽好語氣,只是冷冷道:“讓他等着。”
安平公公膽戰心驚:“皇上,趙侍郎說,他的事,與謝大人相同……”
晉衛延:“……讓他進來。”
這事情發展,與伍正年所想完全不同,他以為今日之事應該極為順暢,諸野通報時就該同皇上說是趙首輔的次子挨了打,可不知為何,皇上好像一點也不知此事,而這一切看起來,又像是謝深玄同諸野刻意約好的……不僅如此,如今看來,好像連趙瑜明都在謝深玄對此事的謀劃之中,他們好似不知何時便達成了默契,只有伍正年一人還被蒙在鼓裏。
晉衛延坐在禦案之後,沉着臉色,已不說話了,而伍正年皺起眉,趁着這一會兒空閑,小心翼翼掃了謝深玄一眼,卻正見謝深玄對他微微眨眼,那眸中帶着再明顯不過的笑意——這一切當然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連諸野應當也是按着他的吩咐來準備的。
伍正年不能詢問,也不敢言語,只是滿心茫然,目光再觸及一旁同他擁有一般迷惑目光的裴麟,不由在心中苦笑,想着今日除他之外,至少還有裴麟對此事一無所知。
伍正年早就該知道謝深玄這人究竟有多護短,也早該知道謝深玄絕不可能忍氣吞聲,若他真害怕招惹嚴端林,那他就不是謝深玄了。
他只能在心中祈望,希望謝深玄這回能将事情鬧得小一些,可莫要再為自己多惹出幾個死敵來。
不過片刻,安平公公便帶着趙瑜明過來了。
趙瑜明今日總算穿了官服,不是這段時日謝深玄所見的年輕農夫般的形象,他邁步踏入殿中,同晉衛延行過禮,晉衛延正要問他為何來此,他卻忽而往地上一撲,猛地抽了口氣,以萬般悲戚的語調,大聲哭訴:“皇上!”
晉衛延吓了一跳,謝深玄也吓了一跳。
而後下一刻,趙瑜明便擡起了頭,聲嘶力竭朝着晉衛延大喊。
趙瑜明:“您可要為臣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