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宴飲

宴飲

南湘溫濕,北羌幹冷,梨花盛開的格外晚,待滿院飛雪,已是春幕。

貴妃舊疾得治,龍心大悅,賞她高官厚祿。

她駁了所有賞賜,唯要了一個承諾。

幾日前,太師告病辭官,闫愫交了兵符請旨去了邊境,朝上多位老臣也相繼退出朝堂歸隐。

太子勢力瓦解殆盡,氣的他全城抓人,因此和幾位王爺起了沖突,引起不小轟動。

這事又奏給帝王,太子被當朝斥責,禁足一月。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預期的方向發展。

可她心中,總覺得遺漏了什麽……

信鴿掙脫雙手展翅飛走,不覺生出一絲絲落寞。

回去嗎?

是的,該回去了!

阡陌紅塵,本就不是她該呆的地方。

只是,那件事她還沒做。

“少主,宸王來了。”

真是,來的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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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信鴿沒了蹤跡,她才回頭:“要你暗查的事,可有着落?”

梅垂首道:“禀少主,除冬樓近日接了生意,數人不在上京,故未徹查,其餘三樓一切正常。”

“切莫打草驚蛇!”

“屬下明白。”梅令命下去。

一撩衣袍,大步向着前院走去。

小竹從莊裏傳來消息,副莊主座下弟子張冕狀告她與朝廷暗合、攪弄風雲,副莊主大怒,已派人前來查實。

她來上京的消息隐秘,本無人知道,只有夜宴那次她玉蕭傳音,調派過一次人手。

也因此發現上京暗樁裏,混入了冕月的人。

冕月入門最早,卻無緣少主之位,故對她懷恨在心。

如今抓住把柄,定會大作文章。

“何事讓你如此煩惱,眉頭都快皺掉了,嗯?”

花園小徑,數日不曾出現的千辰睿蹁跹而來。

聽到他話裏調侃,譚怡揉了揉眉心:“哪裏掉了,不過是它們許久不曾交流,我便搭橋讓它們互動罷了!”

“你這話是在怨我這幾日沒有陪你去宮裏麽?”千辰睿腳步一滞,撫額看她:“走吧,你說今日是最後一帖藥,我陪你去!”

“為什麽?”譚怡看着千辰睿,下意識的問。

“沒有為什麽,陪你還需要理由嗎?”千辰睿道,說的理所當然。

“額……”譚怡嘴角抽了抽。

這話說的,奇奇怪怪的。

“你準備何時走?”見她不說話,千辰睿又問。

譚怡擡頭看了看日頭,深吸了一口氣:“再等一刻鐘!”

千辰睿皺眉:“為何?”

譚怡看了看皇宮的方向,無奈的攤了攤手。

千辰睿恍然大悟,戲虐道:“二哥這人吧,別的不行,自讨苦吃這事最在行。”

“噗嗤~”譚怡忍不住笑出聲。

“我說錯了?”千辰睿皺眉。

譚怡遂道:“好歹也是親兄弟,雖然那人屬實不行,也不至于這麽說他吧!”

聞言,千辰睿一頓,随後又笑道:“親兄弟這事,我們如此認為,二哥可未必。他心中,除過權力,就是美色。”說罷,千辰睿向她看來。

對上玩味的審視,譚怡下意識的緊張起來,遂不悅道:“你看我幹嘛。”

“……看看你認不認同我的說法。”

額……這人說起話來,真是吊人胃口,氣人!

“你既然如此說,那你又是怎樣一個人?”譚怡想到自己三番四次均無法看清此人,遂問道。

“我啊……你覺的呢?”千辰睿猶豫一下,不答反問。

譚怡皺眉:“我若清楚,何必問你!”

聞言,千辰睿蹙眉,似有些落寞,許久才道:“我不過是個過氣的皇子,求的不過是偏安一隅,了此殘生罷了。”

譚怡勾唇,搖了搖頭:“你能做出當年之事,就不會是個心無鴻鹄的皇子。雖然目前我還沒辦法理解你當年的行為,但直覺告訴我,你不僅僅是你。”

後面六個字,譚怡說的很篤定。

千辰睿凝着她不說話。這讓她堅定的相信,這個人,背後還有更深的東西。

“這個不想說,那麽就說說貴妃吧,你和貴妃究竟是什麽關系?讓我猜猜看,你不會是貴妃的兒子吧?”譚怡瞪大雙眼,誠摯的盯着千辰睿,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

千辰睿對給貴妃治病十分看重,盡管之前未曾親自陪她入宮,但也是讓管家一起的。再聯系之前夜宴貴妃對他的态度,他們之間必有貓膩。

“我們還是進宮吧!”千辰睿深吸一口氣,一摔手,徑直往門外去。

譚怡撇嘴,跟了出去。

果然,在皇城門口,又遇上太子。

太子似一早便等在門口,見她一來,徑直走了過來:“這不是七弟和汣公子嘛,貴妃舊疾得治,多虧了汣公子妙手呀!”

眯眼望向太子,并未掩飾對此人的厭惡:“太子謬贊,汣某不敢當!”

“不敢當?敢用千年毒蠍作引,銀針入膚,磁石引渡,如此詭異狠辣的醫治‘手段’還不敢當,公子真是謙虛。”太子說着,擡手摸向脖頸。

手到處,一道細細劍痕若隐若現。

譚怡微微眯眼,太子這言外之意,是怪她手段狠辣麽?

遂冷笑道:“汣某向來偏執,對症下藥,惡疾必用狠辣之方。貴妃毒侵肌骨,以毒攻毒乃對症之佳法,何況,是頑疾?”

太子聞言,手一頓,黑眸快速閃過陰鸷狠意,張嘴正要說什麽。

千辰睿卻一步上前隔開太子視線,截住太子未出口的話:“今夜雁塔之下,曲江流飲,二哥可有空?”

“此乃我朝盛事,豈能錯過!不知汣公子可有興趣,也同七弟一起前來觀賞北羌盛會?”太子聞言,頗有些得意,側身繞開千辰睿看過來。

看千辰睿一眼,她退後半步,抱拳一笑:“曲江流飲乃皇家盛會,汣某一介草民,就不來擾各位王爺大人的興致了。殿下貴人事忙,汣某不敢耽擱,現下便去為娘娘配藥,告辭!”

話畢,快步離去。

看着離去的背影,千辰睿微不可察的勾唇:“鄉間草民,不懂禮數,二哥莫要責怪才是。”

“無妨,若七弟不介意,幫二哥給汣公子帶個話可好?”

說話,不等千辰睿拒絕,太子邪惡一笑,已附到他耳邊講了起來。

直到太子身影消失在宮牆間,千辰睿仍站在原地,深邃黑眸中淬毒般的狠戾久久不曾消散……

太醫院,所有太醫照舊被譚怡轟了出來。

因她自稱醫術家傳,不可外洩,否則會五雷轟頂而死。

衆太醫自愧技不如人,卻又不服氣被一個黃毛丫頭壓一頭,争相趴在門框上偷師。

嬌小的身影穿梭于藥架間,娴熟地往懷中金盤裏放藥材。

一旁斜靠在藥櫃邊上的千辰睿,臉上浮出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許久,才溫柔道:“門外那幫飯桶,必定恨極了你!”說完,向着藥架走去。

“還不拜你所賜?!”譚怡眼梢睇看窗外一眼不覺好笑。

并非她吝啬醫術不授,只是怕藥方傳出,被有心人動手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只聽千辰睿輕嗤一聲,她不予理會,只顧低頭尋找最後一味藥的位置,便沒注意千辰睿走了過來,冷不防就撞了上去。

額頭碰上一方結實的胸膛後被彈回來,錯愕間手上一松,嘩啦一聲,盤中藥材盡數傾灑。

看着幸幸苦苦找好的藥材姿态各樣的散落在腳邊,白色外衫也被粉末狀藥材染成花蝴蝶,譚怡的好心情瞬間炸裂,怒目看向罪魁。

哪知對方一副吃驚模樣,正一瞬不轉地盯着她胸口看,還不知死活的伸手往她胸口摸來……

呼吸一滞之下,她本能地擡手擋去。

不想恰巧将他白皙修長的手掌壓在了她胸口,他掌心的溫度穿透衣袍和裹胸布直達心口。

心髒狂跳,一腳踹了過去:“你做什麽?”

“你以為我要做什麽?”千辰睿被她一腳踢到要命處,疼的弓着身子瞪眼看來。

她極快的看過去,正對上他複雜的眼神,似震驚,又似疑惑。

“…我…”

本想發作,但看到他額上滲出大顆冷汗時,還是穩住了心神。不管他是不是故意,有沒有發現,她不能自亂陣腳。

遂咬牙道:“我不喜人靠近,否則我會本能的出擊!”

千辰睿深吸了一口氣,扶着身側的木桌慢慢站起來,疼的面目扭曲:“我就不明白了,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麽不能讓人碰的?”

微不可察的舒口氣,盡量讓自己說的理直氣壯:“我有潔癖,不行麽!”

千辰睿摸索着在桌邊坐下,睨着她一副嫌棄模樣:“行!你說什麽就什麽吧。”

譚怡呡唇,側身拍打身上的藥材碎末。

“今晚你當真不去南苑?”千辰睿有氣無力的問。

為了掩藏自己的心虛,她蹲下撿藥材,等将四散的藥渣攏在一起全部裝進金盤,心緒已平複的差不多了。

遂站起來将藥盤拿到千辰睿面前才道:“曲江流飲是朝廷宴邀新舉官員之盛會,衆人于曲江池邊暢飲,乘興作樂,放杯至盤中,又置盤于曲流之上,盤随水轉,輕漂滿泛,轉至誰前,誰就執杯暢飲。圖夕三元丞相之壯舉,北羌一景。本是想去,現在下卻不想了。”

千辰睿看她一眼,拿過一張大紙将藥材包好放在袖間才道:“就因為太子?”

“不可以?”重新走回藥架從第一味藥配起。

千辰睿洩氣道:“那我也不去了!”

“為何?”

“因為……你不去……”千辰睿靜靜望着譚怡,喃喃自語。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好吧。”

譚怡無所謂的聳聳肩,繼續找藥,而千辰睿黑眸印上深邃,就那樣安靜的注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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