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屋內白熾燈的光線清冷。

光線照在寧澤元骨節分明的手指和長挑的鎖骨上,讓他的骨線有一種慘白單薄之感。

行昭陽擡起右手,冰冷的手按在他的後頸上,将他向自己這邊一按,她的力氣很大,顯然是動了怒,寧澤元的身子就這麽朝她靠了過來。

行昭陽面容冷峻,嚴厲地質問道,“你以為你是誰?”

寧澤元的身體一顫,一種恐懼蔓延全身。

這是他一意孤行做出的選擇,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面對生氣的行昭陽時會如此恐懼,他在懼怕什麽,自己此刻卻沒時間細想。

他只顧着急匆匆地開口解釋道,“大姐,雷導說伍月這個角色更适合我,而且今天試鏡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了,确實有人比我更适合男一號,我只是從這部劇的角度考慮,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說的這麽誠懇,行昭陽會信嗎?

行昭陽安靜地聽完,忽然冷笑出了聲音,她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寧澤元卻感覺她的牙齒下一秒就要吃人。

而目标就是他。

“小寧啊,原來你是這麽想的。”行昭陽拍了拍寧澤元的後頸,力度不大,寧澤元的身子卻被她拍的一晃一晃。

他的心髒也仿佛被捏在行昭陽的手掌中,一晃又一晃。

他始終垂着頭,不敢正面看行昭陽。

“你這麽想是對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可以取代誰,你就是寧澤元,不管怎樣像,都做不了別人。”

“沒有誰可以取代誰,你就是寧澤元。”如果沒有那句“不管怎樣像”,寧澤元可能會以為行昭陽是在鼓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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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為有了這句話,寧澤元的心終于被行昭陽的手掌捏碎了。

這句話從行昭陽口中說出,比其他千萬侮辱性詞彙更具有殺傷力,直接将寧澤元的命門擊穿。

這就是他的目的,就這麽被行昭陽赤·裸裸地戳破,這讓他無地自容,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沒錯,他想取代于小秋在行昭陽心中的位置。

寧澤元的臉發熱,身上卻發冷。他把頭垂得更低,他赤着腳,腳底升起的涼意已經将他整個人都包圍,困住。

這時行昭陽又笑着道,“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解釋了,既然接了,就好好演吧,你不是一直都很擅長演戲的麽。”

寧澤元聽到這裏,終于受不了了,他擡眸瞪了行昭陽一眼。

他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此時不再明亮,裏面盛滿了幽憤和藏不住的淚水。

“是啊。”他邊笑着邊說,眼淚奪眶而出,眼睛登時紅了。

行昭陽知道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此番的目的已達到,她就是要讓寧澤元清楚,自己才是主導雙方關系的人。

但當她看到寧澤元的眼淚,內心一點因控制局面而産生爽快的感覺都沒有,一顆心反而很脹,脹得發疼。

這時的她還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局面已經漸漸失控。

行昭陽強撐着再次笑了笑,語懷關切地問,“不說這個了,洗刷了嗎?”

寧澤元吸了吸鼻子,回答,“洗好了。”

這方面他與行昭陽一向默契。

洗好了,待宰。

行昭陽滿意地微微點頭,優美的手指擡起,先是輕柔地在寧澤元臉上摸了摸,而後移到他睡衣的第二顆扣子上。

“等我。”她說。

“我今晚想看劇本。”寧澤元本來已經下好決心這樣回答,但是他無法拒絕,也許今晚,将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好的,大姐。”他也露出一個笑容。

大姐,大姐……連在對她的稱呼上,他都在模仿于小秋。

床頭燈比頭頂燈暗了許多,顏色昏黃,輕易地就造就出一種旖旎的氣氛。

行昭陽的動作還是如此熟悉,但是比起往常,她沉默了許多。

寧澤元也刻意忍着,但還是有微弱的聲音從他嘴裏傳出來,就像在呢喃着一首輕柔的詩。

行昭陽最後滿足地嘆息一聲。

如此反複數次。

最後寧澤元就像一塊融化了的蠟燭一樣,軟綿綿的,一動也不想動。

行昭陽離開他,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她說,“我去抽根煙。”

煙?虹越這裏沒有放煙,寧澤元的眼神疲憊地随着行昭陽的影子行走,他看到她從牛仔褲口袋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煙盒和打火機,然後抽出一支,走到陽臺,拉開陽臺門,走進去又關上。

寧澤元看着她黑沉的背影,心想,啊,原來她又開始吸煙了,自己的話還是成了耳旁風。

早知如此,何必指望?

寧澤元連翻身都不想翻,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起自己這一路。

藝校畢業,參加選秀,被行昭陽看中,開啓了不一樣的人生。

那不一樣的人生,就是演戲,在電視劇裏演,回到這裏,還要繼續演。

沒有男人會不喜歡行昭陽吧,他想起他第一眼看到她時,是個冬天,她披了一件短款的白色絨衣,穿了一條筆直的黑褲,就是這麽純粹的兩個顏色,彰顯了她冷豔高貴的氣質。

她的薄唇鋒利又性感,一開口,嗓音蠱惑人心。

“你叫寧澤元?”

他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她是那麽光彩奪目,那麽璀璨閃耀,每每想到那次初見,他還是會心生歡喜。

剛開始的時候他就從任寂然那裏知道了行昭陽的目的,她從不打算隐瞞。那時他不是沒有失望,但他相信這是一個機會,憑借自己的努力,他一定會讓行昭陽記住他的名字。

為了讨行昭陽的歡心,他穿起了于小秋風格的衣服,模仿于小秋的性格和說話,他這樣做,就是想讓她多看看自己,即使看到的是別人也無妨。

可到頭來,他不禁問自己,我是誰?我在哪裏?我在做什麽?

這三個充滿戲谑的問題到他這裏成了一種諷刺。

如果行昭陽認為自己的行為是種背叛,那好吧,背叛她,便是他走的最後一步。

他在恐懼什麽,他現今已知道了,那就是失去行昭陽。

未曾擁有,談何失去?

“蠟炬成灰淚始幹。”寧澤元忽然想到這樣一句詩。

也許他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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