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熟稔

熟稔

鬼界，陰天暗地，黑色是這裏的主色調，天和地都是黑色，像是連在一起一樣，天地一幕。

極其寬敞的宮殿內，伏跪着百餘人，沒有任何聲響，就只能聽見呼吸聲。

那王座上靜坐着一人，一身黑色衣袍，雙眸閉着，眼尾處一顆豔色的紅痣尤為明顯。

此人正是戚薄。

他緩緩睜開眼睛，薄唇微啓，“規矩是都忘記了嗎？”

聲音平靜，不怒自威，那些原本就伏在地面上的衆人恨不得把頭埋入地底，肉眼可見地顫抖着身子。

戚薄原先只是鬼界最不起眼的一個惡鬼，任何一個鬼都可以欺辱他。

就因為他是一個沒有爹沒有娘的惡鬼，還因為他在鬼界是一個異類，生母是血脈尊貴的惡鬼，生父卻是除魔衛道的馭鬼師。

一步一步走到王座之上，都是戚薄隐忍了上百年，苦心籌劃而來。

在鬼界沒有人敢再忤逆他，只是在推翻上一任鬼尊的時候，不少妖和鬼都趁亂跑到了人間。

王座上的戚薄換了一個姿勢，淡漠的眉眼看向匍匐的妖鬼們，揚手一揮，一只拳頭大小的老鼠掉在了地面上。

老鼠慌亂地撒開腿就要向角落裏跑去，一個急剎車沒有剎住鑽入了一個鬼的衣擺下面。

那個鬼一縱躍起，兩只手在衣服內翻抖着，老鼠被他提了出來。

他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殿內大呼小叫，亂了儀态，立馬跪下，聲音是斷斷續續的，帶着惶恐，“這老鼠不知是從哪跑來的，擾亂了清淨。”

戚薄低低地笑了兩聲，聽不出喜怒，“管一只老鼠都管不住，我看是你們的職位太清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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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拜着的其中一人直接站了起來，聲音響亮，帶着嘲諷，“我們妖族那麽多支系，老鼠妖一族向來是在人間有所蹤跡，怎麽管得了那麽多？”

話音剛落，上一秒還憤慨激揚說話的人變成了一只醜陋的老鼠，吱吱在原地亂叫。

“妖族是沒人了嗎？老鼠妖也可以率統妖族了，該換了。”此言一出，原本不出聲的衆人開始嘈雜喧鬧了起來。

一個閃影，王座上的戚薄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句餘音，“下一次我回來希望妖族有一個配位的統領。”

戚薄這樣做其實挑起了鬼界衆鬼和妖物的矛盾，族長就一人，現下沒有了統領自然會亂成一鍋粥。

*

萬妖骷。

裴靈舉着金色扇面，站在了李煙袅旁邊，剛才已經被鬼婆告知困擾衆人已久的老鼠妖被李煙袅給擊殺了。

她看向李煙袅的眼神也帶上了和段青雲一樣的複雜，卻又按耐着什麽也沒有說。

帶着溫熱的手握住了李煙袅的手腕，有些緊，李煙袅溫柔地注視着裴靈。

眸子裏映射的都是紫色的身影，對于裴靈，李煙袅自第一眼見的時候就覺得熟稔而親切。

不管如何，是不是原身李煙袅和裴靈有什麽瓜葛，還是現在的她和他們又什麽聯系，眼前的裴靈像一個太陽，總是會在李煙袅在這異世感到孤獨時冒出來。

就像現在，面對段青雲轉變的态度，她內心疑慮，正是慌亂之時，裴靈堅定的态度讓她在異世感覺像是有了一塊浮木可以依托。

“無論你是誰，煙袅姐姐永遠是我的煙袅姐姐，我會保護你的。”裴靈看着李煙袅。

李煙袅反握住裴靈的手，兩人一時間看起來像是相識已久的故友。

段青雲就站在不遠處看着，想要上前又止住了腳步。

“鼠妖既然已經被除掉了，那我們應該啓程了。”段青雲恢複了往常的模樣，上前對裴靈和李煙袅說道。

裴靈點了點頭，看了看周圍，“怎麽不見師弟？”

李煙袅看向裴靈，“戚公子剛才和我一起掉下來的，卻不見了蹤影。”

她轉身對段青雲說道，“段公子，你是否覺得這個萬妖窟還是有玄機？”

段青雲點了點頭，“師弟他之前就和我說，若是他不見了，不必尋他，他家中有事需要處理。”

“時間也不固定，他會趕來與我們彙合。”

裴靈也微微颔首，“師弟在剛拜入我們門派的時候，他就曾言，家中有幼弟得了罕病，所以有時候不得不脫身。”

李煙袅腦海裏不知怎麽就浮現出了那個唇紅齒白的男童，說要她去做他兄長媳婦。

搖了搖頭，把腦海裏的想法甩了出去，且不說那男童到底是不是戚薄的弟弟，就算是，又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她也不過就是和戚薄有過幾面的人，戚薄為人溫和、謙讓有禮，幼弟得病想來也是極為棘手。

“煙袅姐姐，你同意拜入朝聖，和我們一起修習術法的話，我們是否需要和你一同去府上和你父母商量？”裴靈思量着對李煙袅說。

京城李府是大周國的功勳世家，原身李煙袅的父親是大周宰相，而李煙袅有兩位哥哥，兩位都是骁勇善戰的将軍。

所以京城李府在大周的地位很高，連皇上也要忌憚三分。

李煙袅在腦海中搜尋着記憶，似乎原身李煙袅的父親和自己父親相貌一致，她在現代沒有哥哥，而原身李煙袅有兩個哥哥。

在現代，她父親早已經死在了一場車禍之中，而母親更是在生她的時候難産死了。

她穿越的時候正是父親車禍死亡不過一月有餘，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之中沒想到就穿越到了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了。

現在想到要面對“親人”，她的心裏忽然有些忐忑。

她在現代也不是不看小說，相反，她經常看一些靈異訪談以及怪事傳說，書裏不乏有寫妖物寄生被抓出來将靈魂燒死的故事。

若是面對至親之人，漏了手腳，在這個什麽都會發生的世界裏，李煙袅很難想象等待她的結局是什麽。

她轉頭目光剛好撞上裴靈的目光，“煙袅姐姐，你是疑惑家人沒有來尋你嗎？”

“如果是這個的話，你不用傷心，妖物若是盯上，通常會抹去你在凡間的蹤跡。”

“你被那老鼠妖盯上了，現下蹤跡被掩蓋住了，所以你的家人才沒有及時察覺到來尋找你。”

聽裴靈的這番話，李煙袅心裏有些激動，竟然還可以，抹去痕跡，若是直接随着他們去朝聖山，那不就不用擔心回李宅被撞破了。

心下一動，李煙袅就要提出不必回李府，段青雲将劍收好，“對，現在煙袅姑娘沒有出事，老鼠妖的妖術也掩蓋不了多久了。”

“我盤算了一下時間，若是現在從這裏出發前往京城，這個月月底我們就可以抵達京城。”段青雲兩句話就把李煙袅的想法給堵了回去。

“那甚好，甚好。”李煙袅幹笑了兩聲，面上一副欣喜的表情，內心卻是直呼不要。

看來該來的還是回來，躲不掉的啊。

*

“有聲音。”鬼婆從李煙袅肩膀處跳下來，身形變作正常大小。

凄慘的哭喊聲，還伴随着陣陣尖叫，聽起來毛骨悚然。

“是這洞穴的古怪，洞裏還是藏着人。”段青雲拔劍，之前李煙袅破的陣眼是在地面上的血泊和頭頂的斷頭。

現在這空蕩的洞內再無一物，人是被關在哪呢？

裴靈拿出剛才收起來的金面扇，“不如用這個扇子，或許可以破解。”

“那阿靈你用這扇子施法試試看。”段青雲朝後退了兩步，裴靈執着扇子，一手朝扇子內注入靈力。

藍色的靈力順着她的手尖向扇內流淌而去，金色面扇金光大綻，飛了起來，猛然扇風。

李煙袅被狂風刮得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再一睜眼，眼前空地上多了被捆住的人。

他們絕望的眼神裏此刻都是渴望生的光芒，“道長們，救救我吶。”

“救救我們，是啊，救我。”此起彼伏的聲音在動內響起，一時吵得李煙袅耳朵都有些發痛。

裴靈上前就要為這些人解開繩索，李煙袅一把攔住了裴靈。

“阿靈，小心或許有機關陷阱。”

李煙袅轉頭看向鬼婆，鬼婆了然，把核桃木劍拿出來遞給了李煙袅。

裴靈和段青雲見此都沒有阻擾之意，默默站到了一邊，兩人都全神貫注地盯着李煙袅的動作。

手裏握住劍柄那一刻，那股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靈活地挽了一個劍花，朝前方空地揮去。

一道血色的屏障顯現了出來。

“這是血障。”裴靈驚呼，用人血作出的血障，粘稠而惡心，上面還挂着幾顆眼珠，在血障上來回滑動。

“阿靈搖扇！”李煙袅頭也不回地對裴靈說道。

裴靈立馬再次對金面扇注入靈力，她臉色早已有些蒼白，因為短時間靈力用得過多，但是她看向李煙袅的眼神都是充滿了亮光。

扇子發出的金光和核桃木劍的劍氣發揮楚巨大的威力，血障破碎開來。

段青雲及時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血障就被吸了進去。

裴靈和李煙袅對視了一眼，朝那群人走了過去。

那群人不再呼叫，剛才那道血障的出現将他們吓得不敢出聲，直到此刻他們也還沒有從恐懼中緩過來。

“沒事了，各位，現在你們自由了。”李煙袅和裴靈将衆人身上的繩索一一解開。

大家都感激地看向李煙袅和裴靈，淚流滿面。

“感謝道長們，你們總算來了，我們就相信馭鬼師是不會放任這些妖邪作亂的。”一個老頭顫顫巍巍地來到李煙袅面前，就給李煙袅直直地跪下去了。

李煙袅哪裏見過這種場面，當即彎腰就要将老頭扶起來。

“煙袅姑娘，小心！”段青雲呼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