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裴珣抱着蘇婉禾駕馬停在一處懸崖之上,冬日裏算不得暖和,烈風肆虐,說不出的寒冷。

“殿下帶我到這裏來做什麽?”蘇婉禾的身子都軟了,整個人靠在裴珣的身上,只有一雙杏眼水潤,透着淡淡的疑惑。

她将手整個都塞在裴珣的衣中,感受着男人的體溫。

裴珣淡漠輕笑,一只手放在她纖細的腰肢上并未移開。

“聽說你喜歡書法?”

蘇婉禾從小受父母的影響,書法開蒙較早,一手的簪花小楷為上京之人稱道,後來母親身子不好,她便喜歡上了自己臨摹,是以收集了不少名家的大作。

“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裴珣将蘇婉禾的手放在手心,替她暖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孤去侯府的次數并不在少數。”

蘇婉禾頓時将手抽了出來,手肘微曲,正撞到裴珣的胸口。

“禾兒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裴珣眉頭都沒皺,哪裏有受傷的樣子,分明就是胡攪蠻纏。

只不過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殿下身子康健,這點力氣算不得什麽。”蘇婉禾沒好氣,明明每次都是裴珣挑起的事情,最後都是她擔驚受怕,若不是侯府都是忠心的人,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亂子。

“好了,孤以後去侯府小心便是,定不會讓禾兒受到旁人的诟病,就是發現了,就說是孤逼你的。”裴珣耐着性子哄她。

蘇婉禾瞪她,看着男人好聲好氣,心中反而郁結,這是男人慣用的伎倆,總是想惹人心軟再原諒他。

“殿下說話何時算數過?”蘇婉禾看着遠處的懸崖峭壁,微微揚着唇角,有些不以為意,她才不想次次都上裴珣的當。

裴珣将頭抵在蘇婉禾的肩頭,以胸膛貼着蘇婉禾的背側,源源不斷的熱流熨燙着她。

“旁的事孤自然會答應,但是禾兒每次總是打斷孤,畢竟那種時候,孤是個男人,孤自制力——”

裴珣還想要說,蘇婉禾轉頭瞪了他一眼,讓男人迅速閉上了嘴巴。

“好,那說正經事,孤要帶你來看一個東西。”裴珣見好就收,剛剛在馬背上就已經讨回了便宜,雖說沒有得到滿足,但來日方長,他并不着急。

“可這裏有什麽景色?”漫天的雪落在蘇婉禾卷翹的睫毛上,因為有裴珣的庇護,蘇婉禾幾乎感覺不到什麽寒冷。

裴珣将人從馬上抱下來,找到一處叢林,拍了拍馬的脖子,拉着蘇婉禾走到懸崖邊緣。

前方萬丈深淵,咧咧的風幾乎将人的視線阻隔,尤其是被染上了雪色的樹木,給人一種視覺的沖擊。

蘇婉禾握着裴珣的手緊緊的,幾乎不敢放開,她想不到,若是有人失足掉下去,該是怎樣的粉身碎骨。

裴珣将人拉得近了些,一把将人打橫抱起:“抓緊些。”

在蘇婉禾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感覺身子一沉,她緊緊閉着自己的雙眼,不敢再看那沉沉的烈風。

直到耳邊的聲音終于被隔絕,她聽到裴珣的聲音:“可以睜開眼了。”

蘇婉禾從裴珣的懷中站好,才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山洞中,洞口之外萬丈深淵,洞內深不見底。

“殿下,這是你狩獵時發現的嗎?”這裏從晉帝之時被建為皇家獵場之後,旁人并不能到此處,想必也不能随意出入。

“嗯,少時來過幾次。”裴珣将洞中的蠟燭點燃,很快就映照出山洞的全貌。

蘇婉禾這才發現,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山洞,她拿着手中的燭火,還能看到牆壁上刻畫完整的圖畫,那些圖畫,有異域人的打扮,也有中原人的穿着,不同的是,那穿着不像是大晉現下流行的。

“這是前朝留下的壁畫?”蘇婉禾用手将上面的灰塵一一拂去,終于能看到完整的圖畫。

“應該不止。”裴珣拉着蘇婉禾的手朝山洞深處走去,這裏還真是別有洞天。

在山洞前方,還有三個分叉的道路,每一個似乎都通向遠處。

“想去哪一處?”

裴珣對上蘇婉禾的視線。

他們離開營帳不能太久,剩下的時間只能到一處,雖然蘇婉禾還想走完這裏。

“那就聽上天的安排吧。”蘇婉禾将燭火遞給裴珣,拿出一枚玉佩,在玉佩的配飾上取下一個貝殼。

她看了看四周,在牆壁上找到一簇枯草。

裴珣注視着蘇婉禾做完這些,她用枯草在燭火上點燃,順着貝殼的側面燃燒。

“我們看裂紋的方向,如果指向哪裏就到哪個山洞去。”蘇婉禾小心翼翼擋着風,唯恐被吹散了。

洞口的風在這個時候似乎更大,裴珣适時擋在她的前面。

“好了。”蘇婉禾拿起貝殼輕輕吹落上面的灰燼。

“殿下你看。”裴珣将貝殼放在手中,果然看到上面細微的裂紋。

縱橫複雜,指向不同:“是中間的的這條路。”

蘇婉禾正要上前,被裴珣一把拉到身後:“跟在孤的身後。”

“嗯。”山洞狹窄,蘇婉禾的手被裴珣拉着,燭火照亮前面的路,依舊是山不見底,偶爾能聽到腳步踩在石子的窸窣聲響。

裴珣将人護在身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這樣單純的牽手,裴珣霸道強勢,力氣都用在別處,蘇婉禾忍不住心中腹诽。

她是那種一握便會露出痕跡的,裴珣每次雖然都控住着力度,但免不了手臂上還是會留下淤青。

她的手每次都痛死了,剛剛她動了動手腕,發現手腕明顯被捏出了淤青。

因為在暗處,蘇婉禾在後方,她活動另一只手腕的時候,忍不住瞪了裴珣好幾眼。

見男人絲毫沒有注意,蘇婉禾的膽子大了起來,忿忿的眼神便能殺死人。

“唔。”

裴珣突然停下腳步,聽到蘇婉禾的聲音,對上她的不平。

蘇婉禾趕緊佯裝疼痛,被裴珣按住了肩膀。

“來,讓孤看看。”裴珣拉開蘇婉禾的手,看到蘇婉禾的鼻尖有些紅,他故意表現出自己并未發現蘇婉禾剛剛的舉動。

“撞到了......”

“誰讓你不知道看路。”裴珣嘴上不饒人,手卻放在她的鼻尖上,看到那雪膚上的微微泛紅。

“殿下不是說讓我跟着你嗎。”蘇婉禾胡攪蠻纏起來。

“若不是殿下突然停下,我怎麽會撞到。”

裴珣敲了敲她的額頭:“你的意思是孤的錯,既然如此,禾兒想讓孤怎麽賠。”

“算了,殿下只要不欺負我就好。”蘇婉禾想要拍開裴珣的手,卻被抓得更緊。

蘇婉禾觸及到裴珣意味深長的神情,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她趕緊就要離開,便察覺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頭,溫柔缱绻,再到她的鼻尖,最後啄了啄她的嘴唇。

不同于以往,裴珣的吻帶着安撫,沒有絲毫的欲。望。

好像只就是為了給蘇婉禾賠罪,正是如此,蘇婉禾的臉才止不住的紅。

她一把推開裴珣,站在洞穴的側面,試圖轉移話題:“這裏的壁畫好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曾經在這裏住過——”

裴珣看着已經空了的懷抱,也不揭穿蘇婉禾。

“這裏的壁畫不是同一個時期的。”

蘇婉禾将濃密的蛛網撥開,露出了斑駁的痕跡,壁畫顏色算不得鮮豔,能看出已經過了漫長的年代。

“應該是修行之人曾在此處落腳。”裴珣将燭火放在壁畫的前端,可以看見被歲月掩蓋的灰燼。

他向前走一步,似乎是踩到了什麽,裴珣将東西撿起來。

“是碎瓷片,有人曾經在這裏生活過。”蘇婉禾透過燭光看見了染上灰塵的東西。

“殿下說要帶我看書法,可是這裏。”蘇婉禾不知道這裏會有哪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嗯,你身後應該是大晉謝将軍留下的字跡。”

“你說的可是大晉開國将軍謝淵!”那是她兒時就聽過的英雄,只是與她相隔的時代很遠。

裴珣肯定地點了點頭:“孤曾看過他的孤本,只是後來藏書閣大火,将他僅存留下的真跡也燒毀了。”

“可是我祖父曾經說過,謝将軍早就已經失蹤,如何會到此處。”

謝淵是大晉的護國将軍,在大晉開國被封侯,算下來,已經過去百年。

“謝将軍并未失蹤。”裴珣将壁畫周圍的遮擋推開,便看到內側是龍飛鳳舞的字跡。

在整個牆壁中延伸至兩三米,不像是一時興起之作,應當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時間。

當年謝淵的書法一紙難求,大晉争相追捧,原以為他會參加科舉進入文淵閣,不成想謝淵拿起手中的槍上了戰場,自此衆人忘記他在書法上的造詣,只有建功立業的謝将軍。

“那國家安定,謝将軍為何不繼續留在上京,以謝将軍的才能,即便不出入戰場也會在上京成為一個頗負盛名的書法家。”

蘇婉禾有些惋惜,謝淵存留在世上的書法并不多,當時聽酒樓有人賣,她出了高價,最後卻還是敗興而歸,其實現在想來,便是藏書閣也不曾有,當時的賣家定然是個騙子。

“聽說是為了一個女子,謝淵因那女子投筆從戎,也是因為她最後歸隐山林。”

“你是如何得知的?”

裴珣用燭火照亮牆壁上的每一個字,順着蘇婉禾的腳步跟在身後。

“孤曾聽徐太傅提過,徐太傅的師傅與他是舊識。”

“原來是這樣,謝淵也是一個重情之人,可以為了心愛的女子做到如此。”蘇婉禾心中敬佩,大晉開國,謝家是何等的榮光,謝淵留在上京,以後的仕途只能是一片坦蕩,他卻甘願為了一個女子而隐居。

蘇婉禾對謝淵好奇,更多的,則是好奇那女子的故事,究竟是怎樣一個出色的女子,才能為一朝重臣投筆從戎。

“難怪謝大人的書法被當時的人追捧,便是尊他為書聖也不為過。只可惜這僅存的書法長在牆壁上,若是想看,只能到此處了。”

人總是對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格外渴望,蘇婉禾自小練習書法,對這方面的造詣研究算不得淺。

若是能臨摹謝淵的字跡便好了。

蘇婉禾忍不住遺憾,可能夠親眼見到,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雖然沒有辦法得到謝大人的真跡,但聽到他最終幸福地隐居,不是一個人孤獨終老,其實我還是為謝将軍高興的。”

裴珣透過燭光看到蘇婉禾柔美的面容,并未接話。

冬獵啓程,蘇婉禾回到府中已經是五日後,蘇恪早早就守在門口,拿了她最喜歡的蜜餞果子。

上書房今日休息,蘇恪有陳伯照料,蘇婉禾是放心的。

她将路上的見聞講給蘇恪聽,還抽出了一個時辰檢查了蘇恪最近的功課。

累了幾日,加上一場風寒剛剛痊愈,蘇婉禾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是被人壓得喘不過來氣,才終于醒來。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裴珣最近來侯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自上次崔月漓的事情,蘇婉禾一直都很謹慎,她用手推拒着裴珣将自己已經散亂的衣服合攏,一副警惕的樣子。

“就這樣防着孤,是不是已經晚了。”裴珣一雙桃花眼一臉得逞的模樣。

蘇婉禾在他的笑中察覺到了什麽,臉色一邊,連外衫都沒有披就跑到鏡子旁邊。

果然看到熟悉的痕跡。

她純色潋滟,一看便知道她剛剛做了什麽,加之蘇婉禾皮膚白皙,她翻開衣領後,淡淡的紅痕暴露在視線之內。

“殿下就不能收斂一點,這還是冬日,我尚且可以穿交領的衣服蓋住,若是旁的時候,便是拿香粉也蓋不住。”

蘇婉禾看着自己損傷慘重的脖子,如果意念能夠殺掉一個人,現在的裴珣顧忌已經死了千次萬次了。

裴珣拿了桌上的茶盞:“這怎麽能怪孤,孤只是輕輕碰了下,便紅得不成樣子。”

“殿下敢說,只是碰了一下嗎?”蘇婉禾與之對視,一臉的不高興都寫在臉上。

裴珣咳了咳:“好,孤承認,孤還親了。”

蘇婉禾對着鏡子欲哭無淚,不知道為何會有人覺得裴珣清冷自持,明明就是一個浪蕩子,否則怎會公然闖入女子的閨房。

“都是因為你太白了。”

蘇婉禾差點被裴珣氣笑。

論吵架,蘇婉禾遠遠不是裴珣的對手,索性不理他了。

看着已經轉身離開的蘇婉禾,裴珣見好就收,吵架哪有隔夜的,否則明日便哄不好了。

“禾兒,孤給你帶了東西,你會喜歡的。”裴珣走到蘇婉禾的身後,從後面擁着她:“都是孤的錯,孤下次換個地方親。”

蘇婉禾便知道他口中不是什麽正經的話,順勢拍開裴珣的手。

男人若是想要哄一個人,便是那個女人再生氣,也無法忽視。

“那些太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裴珣最喜送南珠翡翠,蘇府的庫房已經堆了不少。

蘇婉禾讓雲枝收好,分毫未動。

“看來禾兒是知道孤送的什麽東西了。”裴珣将頭靠在蘇婉禾的肩頭。

“總之無論是什麽,都請拿回去吧,太貴重了,我受之有愧。”

“禾兒見都沒有見過,就這樣篤定不喜歡?”裴珣捏了捏蘇婉禾的耳垂。

“那禾兒千萬不要後悔才好。”裴珣挑着蘇婉禾腰間的流蘇,親了親她的小手。

“自然是不後悔的。”蘇婉禾怎麽可能戴裴珣送來的首飾,他差人送的東西,絕非凡品,不是市井中能做出的手藝,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宮中。

她還不想給自己惹來這樣多的麻煩。

“那即便是謝淵的書法,禾兒也不想要?”

蘇婉禾心中驚了驚,腦子瞬間清醒,藏書閣中的孤品都已經被燒掉,哪裏還會有謝淵的真跡。

該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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