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千年過去,玖蘭樞還是那個作為血族始祖存在的玖蘭樞,未曾發生過變化。

然而他的老朋友奴良滑瓢則不但實力減弱,還變為了矮小的老爺爺,讓見到老友的玖蘭樞禁不住懷疑起對方的品味來。

雖然千年前奴良滑瓢的品味就不怎麽樣,現在只不過是變得讓他覺得更加傷眼了而已。

靠坐在沙發,脫掉了美瞳露出一雙血眸的玖蘭樞輕歪了下頭,不願繼續傷害自己眼睛的他垂下了眸子,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紅酒上。

杯中的酒液和玖蘭樞眸子的顏色幾乎一致,讓坐在對方的奴良滑瓢忍不住思考一個問題——這到底是不是一杯普通的“紅酒”?

随着玖蘭樞輕輕晃動酒杯的動作,有酒香自杯中溢散出來,只不過在酒香之外,還有着一股迷人的味道在待客室內盤旋。

在玖蘭樞垂眸靠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奴良滑瓢坐在玖蘭樞的對面,上下打量了一番玖蘭樞。

一如初見時的模樣,玖蘭樞還是那個玖蘭樞,實力不但沒有退步,甚至還有所增強。

不像他……

呵。

奴良滑瓢微眯起眼睛,笑得宛若東方的彌勒佛,在遮住了眸底情緒變化的同時,他“哈哈”了兩聲,“好久不見,一晃都過去了上千年了吧……玖蘭大人。”

一聲“大人”的稱呼,卻并未讓玖蘭樞的神色發生改變。

神色平靜到近乎淡漠的玖蘭樞還輕抿了一口紅酒,随即擡頭看向奴良滑瓢,輕勾了下唇,笑得意味不明,“能夠讓總大将稱呼我一聲‘大人’,還真是讓我不勝惶恐啊。”玖蘭樞話雖然是如此說的,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惶恐之色。

眯着眼微笑的奴良滑瓢眼角的弧度都沒有發生過改變,一副“我就當你這麽認為”的模樣,徑直忽略玖蘭樞話語裏的深意,只聽對方表面的意思,“這是你的榮幸!”

四目相對,奴良滑瓢彎了彎眼睛,笑得見牙不見眼。

沉默片刻,玖蘭樞将手中的紅酒放到了桌案上,輕嘆了一聲,“我只是找老朋友敘下舊而已,你不必如此防備我。”

靠坐回沙發的玖蘭樞輕揉了下太陽穴,望着奴良滑瓢的眼神無比情真意切。

然而,奴良滑瓢半點都不信玖蘭樞。

在很久很久以前,奴良滑瓢曾經被玖蘭樞坑過,加上各自的立場問題,即使彼此之間是朋友他也仍舊防着玖蘭樞,從未完全信任過對方。

信任一個血族?

那些被血族引誘,最後死無葬身之地的少女們的冤魂都不知道有沒有去輪回呢。

——某個抱着管狐在男友安撫下終于睡過去的少女無意識的打了個噴嚏。

得不到奴良滑瓢信任的玖蘭樞輕勾了下唇,有些無奈的歪了下頭,再次重複說道,“今日只敘舊,不談其他。”說着,玖蘭樞将自己為奴良滑瓢倒的酒輕推到了對方面前,點頭示意了一下。

保持着矮小老爺爺模樣的奴良滑瓢輕咳了一聲,沉默片刻之後,終究接過了玖蘭樞推過來的紅酒,喝着玖蘭樞提供的紅酒,吃着玖蘭樞提供的甜品。

在奴良滑瓢吃東西的時候,玖蘭樞始終沉默着,未曾出聲打擾奴良滑瓢。

玖蘭樞靠坐在沙發上,單手拿着一部手機,在奴良滑瓢吃東西之時,他則是垂眸翻看着社交網絡軟件,在翻到夏目雅子的推特時,還順手點了贊。

等到吃飽喝足并且醉過去的奴良滑瓢仰躺在沙發上之後,玖蘭樞也收起了手機。

看着對方似睡非醒的奴良滑瓢,輕勾起唇的玖蘭樞站起了身,随即走到了對方面前,蹲下了身子,平視着通紅着一張臉的矮小老爺爺。

“滑瓢。”

奴良滑瓢聞聲擡頭,似睡非醒的的他睜開半閉的眼睛,在視線對上玖蘭樞的血眸之時,奴良滑瓢的神色突然變得恍惚起來。

手放在奴良滑瓢的肩膀上,玖蘭樞将臉湊到了對方的面前,并且壓低了聲音。

“現在的總大将是誰?”

“我的孫子……奴良陸生。”

“你們領地內,是否出現過血族?”

“……是。”

“你見過這個血族嗎?”

“見過。”

“是誰?”

“……陸生的朋友——玖蘭樞。”

聽到這個回答,玖蘭樞眯了眯眼睛。

想想他的老朋友在最初見到他的後裔時,很有可能将對方當做他的模樣,問着話的玖蘭樞忍不住輕勾了下唇——真可惜,無緣得見老朋友變色的模樣。

不過……千年前,他和奴良滑瓢是朋友,而千年後,他的後裔又和奴良滑瓢的後裔奴良陸生成為了朋友。

真是有趣。

随後,玖蘭樞又問了奴良滑瓢不少問題,詳細的了解了如今妖怪勢力的大致情況,以及在奴良家監控範圍內的黑主學院的部分情況。

從對方的口中,玖蘭樞得到了不少如今的自己暫時獲取不到的消息。

扶着奴良滑瓢的肩膀,玖蘭樞直到問完了想問的問題之後,才松開了自己的手。

在松開手的同時,他還解開了對奴良滑瓢的“限制”。

随着玖蘭樞手的離開,神色恍惚的奴良滑瓢一個激靈,待得他晃了晃頭,終于徹底清醒過來之後,他正對上蹲在自己面前的玖蘭樞,“玖蘭樞?”

蹲在奴良滑瓢面前的玖蘭樞并未回應對方,表情未變的玖蘭樞緩緩站起了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

随即,在奴良滑瓢疑惑而又茫然的目光注視下,玖蘭樞喚來了管家,“賽巴斯,送我的朋友回去吧。”

得到吩咐的管家對玖蘭樞欠了欠身,随即走到還有些茫然的奴良滑瓢面前,“還請奴良大人跟我走。”

在奴良滑瓢擡眸之時,對着奴良滑瓢躬身的塞巴斯蒂安眸底有紅光閃過,等到奴良滑瓢定睛看去之後,又覺得對方眼底哪有紅光,他剛剛很有可能是看錯了。

白吃白喝了一頓卻沒有等來玖蘭樞的真實目的,奴良滑瓢望向坐在沙發上的玖蘭樞,有些疑惑的問道,“玖蘭樞,你這是什麽意思?”

面對奴良滑瓢的問題,玖蘭樞再一次勾唇重複了最初的言論,“我說了,只是敘舊。”

他邀請千年未見的奴良滑瓢,的确只是為了敘舊,至于打探情況什麽的,則是順便而已。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的奴良滑瓢:“……”

沉默片刻,從對方那裏問不出什麽的奴良滑瓢左右活動了下脖子,姑且當對方是找他來敘舊的奴良滑瓢将對玖蘭樞的懷疑暫且壓下。他站起了身,擡眸看了眼面前身高腿長氣息危險,和他所知的“惡魔”相似度很高的塞巴斯蒂安,表情不變的對着玖蘭樞輕點了下頭,随即對作為管家的塞巴斯蒂安揚了揚下巴,“帶路吧。”說着,奴良滑瓢又恢複了原本作為一個普通的矮小老爺爺的模樣。

在塞巴斯蒂安帶着奴良滑瓢離開了這個房間之後,靠坐在沙發上的玖蘭樞站起了身,轉回走到了落地窗前。

站在落地窗,端着一杯紅酒的玖蘭樞看着窗外靜谧的花園,唇角的弧度微微往上一揚的同時,玖蘭樞眯了眯眼睛。

曾經,他為了血族能夠和人類和平相處做了各種的努力,甚至還為此算計了各方的大妖怪,妄圖通過妖怪的力量在人類和血族之間找到平衡。

然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是亘古不變的。

作為食物的人類和作為食物鏈頂端的血族,這二者之間要如何和平相處呢?

他的同伴,用自己的心髒制作出了可以對付血族的武器——狩獵女神和血薔薇之槍。

而他也在日複一日永恒不變的時光中,逐漸厭倦起來。

最終,他選擇了沉睡到自己變成塵埃,卻不料在千年之後被夏目雅子無意間喚醒,并且與之定下了契約。

蘇醒過來之後,玖蘭樞并未聯系自己的後裔,也并未參合到純血和長老院之間的争鬥,而是在找到喚醒他的夏目雅子之後,安安分分的假裝自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至今,有很多血族都不知道玖蘭家的始祖玖蘭樞已經蘇醒這件事。而他也不願意讓更多的血族知道他蘇醒的事情,免得擾亂血族之間平靜的局面。

只不過,即使他已經不準備參合如今血族之間的事情,卻始終會分一部分的心神在上面。

在他成為一個普通人類之餘,總是能夠聽到一些他的後裔的消息。

更何況,對方還有着和他一模一樣的外貌,以及一模一樣的名字。

而且,和千年前的他一樣,他的後裔玖蘭樞也致力于在人類和血族之間尋求平衡,妄圖血族和人類之間能夠和平相處,共建大同社會。

千年前的血族始祖玖蘭樞很天真,千年後的始祖玖蘭樞的後裔也很天真。

望着窗外被塞巴斯蒂安領着離開莊園的奴良滑瓢遠去的身影,垂着眸子的玖蘭樞輕哼了一聲,“果然天真。”

就如千年前的他一般。

随着玖蘭樞話尾溢散在空氣中,他手中端着的酒杯在頃刻間化為粉末散落在地,而杯中的酒液也在落地之間便蒸發在空氣中。

這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

垂眸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掌心,玖蘭樞輕眨了下眼眸,待眸色從鮮紅變回原本的暗紅之後,玖蘭樞轉身離開了待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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