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産隊的隊長是葛大柱, 今年四十五歲, 他和葛青山也是沾親帶故的, 平日裏家裏面的人有個頭疼腦熱的, 少不得過來找葛青山看看。
兩家人的關系倒是還算不錯,今兒這事兒他本來不會來的, 不過卻架不住郝翠珍在他家裏面撒潑打滾兒,在加上地這村兒裏也不是他一個生産隊長說的算的,那村兒裏的婦女主任以及村會計和郝翠珍沾親帶故的, 她先跑去他們兩家鬧了一番,最後才來到他的家裏面來鬧騰,這麽一番折騰下來,葛大柱也實在是怕了郝翠珍這個女人,這才不情不願地跟着她一起過來的。
明明來之前都說好了問清楚了再說, 哪知道來了之後郝翠珍卻按耐不住地先叫喚了起來, 葛大柱狠狠剜了郝翠珍一眼, 這才轉頭看向了已經站起來的白珍珍。
“四嫂子, 你們怎麽到現在才吃晚餐?”
他還記着葛青山家的好, 說話的時候雖然談不上是輕聲細語的, 可是語氣也挺軟和的, 看上去不像是來找他們算賬,倒是像是來找他們來聊天的。
村裏面的婦女主任郝翠花是郝翠珍的親姐姐,她是被郝翠珍說動了,這才跟着一起過來的,看到葛大柱那細聲細語的樣子, 郝翠花翻了個白煙,粗聲粗氣地說道:“我說葛大隊長,我們現在是來找反動派餘孽,你說你這麽客氣幹幹什麽?你可別忘了,你可是吃公糧的幹部!”
旁邊的會計郝根生也是郝翠珍的親戚,聽到了郝翠花的話之後,他緊跟着便開口說道:“是啊,大隊長,你可不能因為葛青山是你的本家兄弟就就這麽偏向他,我們翠珍妹子說的可不是小事兒,今兒要是不查清楚了,咱們整個懷光村兒可就全都被他們一家子老鼠屎給弄壞了。”
聽到了郝翠花和郝根生的話之後,郝翠珍立馬又抖了起來,她上前一步,站在了白珍珍面前不足三米遠的地方,想到前段時間她在這個院子裏面丢的人現的眼,她心裏面的那些子火氣兒就蹭蹭地開始往上冒。
她并不覺得自己是做錯了,要是葛青山他們家還是像原來那樣要什麽給什麽,郝翠珍也不會像是今天這樣做出這樣子的事兒來,可是誰讓他們的家的人全都是不知好賴,為富不仁,現在就算是被抄了家也是活該倒黴。
郝翠珍現在就認為自己是站在正義的這一方,國家不都是號召打倒地主富農,平分財産,讓貧苦百姓都過上好日麽?她做的可沒有任何的錯處。
郝翠珍他們鬧上這麽一出,葛家的人全都懵了。
桌子上的飯菜還冒着熱氣兒,可是葛家的人現在都沒有心思去吃,白珍珍站起來之後,葛森葛淼他們全都站在了白珍珍的身邊,看着氣勢洶洶來他們家的那群人。
葛磊和葛晶兩個的年紀小,被葛焱跟葛垚兩個護在了身後,葛磊從他們兩個人的身體縫隙之中看到了那個臉上掩飾不住惡毒之意的郝翠珍。
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這是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也許是他的重生導致了蝴蝶效應,以至于前輩子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現在發生了。
雖然現在那場浩劫還沒有開始,可是四清運動也才結束不久,有的村子已經恢複了正常,可是有的存在還藉由着成分的事情鬧個不停。
整個懷光村總共百來戶人家,大部分都是貧農的成分,有一小部分是貧下中農的成分,富農成分的就只有兩戶人家,在前幾次清算鬥争的時候已經将所有的一切全都給沒收了,現在的日子甚至還不如一戶貧農。
不過懷光村沒有地主成分的人家,上次四清運動的時候也就只有那兩個富農遭了秧。
他們倒是想要響應號召,可是村裏面實在是沒有能讓他們響應的人家,到最後,先進村莊也都是其他人村兒的。
白珍珍雖然是地主家的閨女,然而在她出嫁之前,家裏面的那些家業也全都被她哥哥給敗了個精光,她的父母沒熬多久也就雙雙過世,而她的哥哥因為欠了人家的大煙錢還不上,最終被人給打了個半死,後來因為缺醫少藥過世了。
新中國成立之後,她家裏面連塊兒地都沒有,說是地主,實際上也就是個破落地主,因此四清運動并沒有波及到她和葛青山他們。
白珍珍沒有想到這四清運動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現在居然又鬧出來這樣子的事兒來。
看着那個站在人群前面毫不遮掩面上惡意的郝翠珍,白珍珍怒極反笑,開口說道:“哦,郝翠珍,我倒是不知道我家有什麽反動物資,能讓你大費周章地領了這麽多的人到我家裏面來鬧騰。”
葛磊心裏面原本還有些緊張,然而看到白珍珍那鎮定自若的樣子,他那些緊張的心情便也都煙消雲散了。
葛磊覺得是自己太過于擔心了,所以才會想左了,仔細想想上一輩子就算是後來的那十年,他們家也沒有受到任何波折,家裏面的人都好好的,也沒有被□□抄家什麽的,若是他們家裏面真的有什麽反動物資的話,怎麽可能在那十年的時間裏面都能安安穩穩地過去呢?
今天鬧出了這樣的事兒,葛青山雖然并不在,可是看白珍珍的樣子,有她在,今兒的事兒應該全都能解決了。
葛晶已經被現在的情形給吓到了,她的小手死死地抓着葛磊的衣擺,小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葛磊伸出手摸了摸葛晶的頭,輕聲開口說道:“小晶子,別怕,不會有事兒的,你別害怕。”
站在他們前面的葛焱回頭看了一眼葛磊,見他臉上沒有什麽懼怕的情緒,甚至還能在那裏哄着葛晶,這讓葛焱覺得很滿意。
這個弟弟也長大了,能撐得起事兒了。
郝翠珍聽到了白珍珍的話之後,臉上的神情扭曲了起來,她站直了身體,伸出肥碩的手指指着站在那裏的白珍珍,叫嚣着說道:“白珍珍,你可別在那兒裝了,整個南拐誰不知道你是地主家的閨女?你結婚那會兒可是陪了整整兩個紅木大箱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套梨花木的家具,這可都是大家夥兒都知道的事兒。”
跟着郝翠珍來的人都沒有說話,但凡是和白珍珍差不多年紀的,這些事兒他們都知道,畢竟白珍珍當年嫁過來時候的那排場也是十裏八村頭一份的,之後幾十年都沒有人能躍得過她去,所以這村裏面的人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聽到郝翠珍那滿含妒意的話語,白珍珍扯了扯唇角,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容來。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這些家具都成了反動物資。”
白珍珍說完之後,也不看郝翠珍那蠢婦,她将目光轉移到了另一邊兒的葛大柱的身上,看着黑着一張臉的葛大柱,白珍珍開口說道。
“葛隊長,且不說咱們兩家的親戚關系,就算只是個普通的公社社員,你就聽了一個女人的閑話跑到我們家裏面來鬧事兒嗎?你這是看着我們家當家的不在家,家裏面就只剩下孤兒寡母好欺負的嗎?”
說到最後,白珍珍的語氣已經很重了,她繃着一張臉,看着葛大柱,看樣子是要從他的身上得到一個答案。
聽到了白珍珍的話之後,葛大柱心裏面已經将郝翠珍那個老娘們兒給罵了個狗血淋頭,要不是她帶了婦女主任和會計過來,在加上她在他們家裏面那麽撒潑打滾的,他也不會過來走這一趟。
先前她還信誓旦旦地說白珍珍家裏面又反動物資,可是現在到了人家裏面之後,卻又在別的地方瞎掰扯,他氣的要命,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一邊兒的婦女主任郝翠花已經先一步開口了。
“喲,白珍珍,什麽叫欺負你們孤兒寡母的?你這家裏面藏着反動物資,你們就是不擇不扣的反動派,要被公安抓取蹲監獄的,鬧不好可是要槍斃的,你以為擺出這麽一副樣子就沒事兒了?你要是不心虛,你橫什麽橫?”
郝翠花的屁股已經坐歪了,她相信郝翠珍的話,今兒就想在白珍珍他們身上拔下一層皮來,要是把那些反動物資給搜出來了,她可就是大功臣了。
“你放……”
郝翠花說的這些話實在是有些過分,葛森聽了之後,臉色瞬間變了,他張嘴便準備說些什麽,哪知道卻話還沒有說完,卻被白珍珍給打斷了。
“說話要講究個證據,你別沒證沒據地在這裏瞎咧咧。”
“我可沒有瞎咧咧,這是翠珍同志親眼看見的。”
郝根生也在一旁開口說道:“白珍珍,你也甭在這裏胡攪蠻纏,咱們都是黨幹部,是不會随便冤枉人的。”
停頓了一下之後,他又繼續說道:“但是我們也是不會放過一些壞分子的,咱們村兒可容不下窩藏反動物資的壞坯子。”
郝翠珍為了将這事兒鬧到,又找了不少和她相熟的人,葛家的院子裝不下這麽多人,門口的那片兒空地上都站着不少的人在看熱鬧。
大家夥兒指指點點地,讨論着這次的事情。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恨人有笑人無,村子裏面大部分的人家都是土裏面刨食,勉強混飽肚子,唯獨這葛家和其他人家都不一樣。
葛青山是醫院裏面的正式工,拿的是國家工資,而白珍珍也是個有名的接生婆,家裏面日子過的是紅紅火火的,怎麽能不惹人眼紅?
現在他們家出了事兒,擔心的沒幾個,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這個月都是日更三四千左右,下個月開始日更九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