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葛磊抓的這些蛐蟮看着很多, 實際上用稭稈串起來也就只有四十多條, 他将這些串起來的蛐蟮放到了一邊兒, 然後去柴房拿了一個裝糧食的麻布袋子出來, 平平整整地鋪在了院子中間的地面上。

之後他将那些串好的蛐蟮拿了過來,一條一條整整齊齊地鋪放在了麻布袋子上面。

這些蛐蟮被串起來之後, 倒是不會再像先前那樣子扭動了,只是看暗紅的顏色看着仍舊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葛淼對這些東西極為嫌棄,雖然知道這些都是藥材, 然而這東西看着實在是太過惡心了一些,她遠遠地躲了開去,瞪着守在那裏的葛磊,大聲說道:“二蛋,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弄這些東西, 我都快被你弄的這些個東西惡心的吃不下去飯了。”

葛磊将蛐蟮全都擺放好之後, 便回頭看向了站的遠遠的葛淼, 見她一臉嫌惡的表情, 葛磊有些無奈地說道:“三姐, 你在等會兒, 最多二十分鐘, 我就把這些東西給收回去。”

“你說的,二十分鐘,不能再多了,要是你不收拾,我就叫土蛋将這些東西全都給扔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 葛淼沒有在院子裏面繼續待下去,急匆匆地回去自己的房間去了。

這些蛐蟮在太陽底下晾曬十分鐘就會死了,在多晾曬一會兒,能祛除蛐蟮體內的多餘水分。

葛森忙好了自己的事情之後,便來到葛磊的身邊,跟他一起看着這些麻袋上的蛐蟮。

“二蛋,有什麽需要二哥幫忙的不?”

葛磊搖了搖頭,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便扭頭看向了身邊站着的葛森。

葛森今年剛剛十八歲,他濃眉大眼,長相方正,是長輩們很喜歡的那種老實憨厚的長相,而他的性格和他的外貌一樣,老實沉穩,極有責任感。

看着現在的葛森,葛磊不知怎麽想到幾十年後那個瘦成了幹柴棍一樣的他,他記得在自己這二哥在彌留之際抓着他手的時候,嘴裏面一直都翻來覆去地念叨着幾個字。

“我後悔,我後悔了……”

想到曾經發生的事情,他似乎能感覺到那枯枝一樣的手還抓着他,葛磊的神情有些恍惚了起來,接着便陷入進了自己的回憶之中。

葛森覺得葛磊的樣子有些奇怪,他明明是在看着他的,可是葛森卻覺得他像是在透過他在看別的什麽人,這種感覺讓人覺得有些不太舒服,葛森皺了皺眉頭,伸出手在葛磊面前晃了晃。

“二蛋,你想什麽呢?難道是大白天的撒癔症了不成?”

他的聲音将葛磊的跑遠的意識換了回來,葛磊擡起手抹了一把臉,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這個年輕時候的二哥,忍不住開口說道:“二哥,二伯伯那兒的事兒,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不知道從哪裏跑來一朵烏雲遮住了天空之中的太陽,天色暗了下來,一陣風吹過,家門外面的白楊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葛森沒有想到葛磊竟然會問他這個問題,他愣了一下,那張憨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來。

“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哪裏是我想的算,一切都還得看咱爹咱娘的。”

“二哥,現在咱們不說咱爹咱娘,就說你是怎麽想的,你想不想跟着二伯伯學?”

“我當然想要跟着去學,你也知道,我看那些醫書頭都大了,根本就不是這塊料,爹的手藝我是學不到,現在有另外的出路,我自然想要去的,可是……”

說到這裏,葛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有些低落。

“可是三叔家的大海也到了年紀,爹說他們家比我們家困難,我們的日子要比他們家好過許多,自然是要先緊着他們家齊。”

聽到葛森所說的這些話之後,葛磊心裏面很不是滋味。

葛森為人老實,也很聽父母的話,可是就是這聽話老實,卻讓他的人生充滿了坎坷。

在葛森十八歲的時候,原本是有個機會可以讓他學到個一技之長的,可是偏偏葛青木他們家的葛大海也瞧上了這個機會,葛青木為了自己兒子的前途,跑來找葛青山哭了一通,話裏話外都是他們家怎麽怎麽傷心,怎麽怎麽可憐,到最後葛青山不忍心,便将這個機會讓給了葛青山。

其實這個機會原本是給葛森的,葛青山有個堂哥,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就是個光棍老條,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

不過他有着一門很不錯的木工手藝,但凡是有個婚喪嫁娶的,都會找他去打家具,他的日子過得也算是非常不錯。

原本有不少的親戚看中了他這門手藝,想讓自己孩子跟着去學,可是那個葛青陽是個擰頭的,誰的孩子都不肯教,他自己就那麽老條條過着,因為這門手藝的原因,日子過得倒是還算不錯。

只是在這一年的年頭他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沒能挺過去,因着這個原因,他便想找個人傳了他的手藝,以後也能給他養個老送個終。

葛青陽看中的原本是葛森,覺得他老實穩重,是個重感情的,若是他當了他的師傅,教了他的手藝,在加上他們之間的親戚關系,他以後也能給他養老送終。

若是葛森真的跟着葛青陽學了這門木工手藝,以後的生活也比在土裏刨食強。

然而因為葛青木家橫插一腳,最後跟着葛青陽學的人就變成了葛大海。

雖然說是徒弟,可葛青陽因為打着讓人養老送終的主意,因此也教授的盡心盡力,然而從葛青木和郝翠珍兩口子所做的事情就能看出來他們的脾性,被他們所養出來的孩子能成什麽樣子?

先前葛青陽能教他的時候,葛大海表現的比人家的親兒子還親,結果手藝學成了之後,拍拍屁/股立馬走人,甭說是給人養老送終了,後來就連是逢年過節都不會上門去的。

帶最後葛青陽年紀大了,腿腳不利落的,日子過的十分辛苦,最終還是葛森将他帶回家侍奉的,最後也是葛森給他買了棺材送了終。

到最後葛森死的時候說的那些他後悔了,後悔的便是當年他輕易讓步,結果最後他自己當了一輩子土裏刨食的莊稼漢,日子過的苦巴巴的,可是葛大海卻因為那一手木工手藝,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

不過讓他如此後悔的,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其他原因,但是終極一切,還是因為最初他将機會讓給葛大海的原因。

不過因為葛磊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和上一次不一樣了,至少上一次他們家沒有和葛青木他們家鬧成這個樣子,若是對方還有點兒臉的話,就不會在求到葛青山跟前。

只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龐大的利益面前,難保他們一家人會不要臉下去,葛磊覺得現在機會正好,柴火什麽的都架了起來,只要在添一把火,就算是葛青山在善良,應該也不會讓葛大海替了葛森。

“二哥,你把這件事兒好好跟娘說說,你就說你想要去學木匠,你就說你不想擱在家裏面侍弄莊稼,咱爹最聽咱娘的話,你去跟咱娘說,咱娘一定會幫你的。”

這事兒葛磊去說也不是不成,只是效果定然沒有葛森的好,葛森人老實,從來都不會為自己争取些什麽,就算是心裏面不樂意,也會将一切都憋在心裏面的。

然而老實的人越容易被忽略,因為從來不求什麽,所以很容易便會被人給忽略了過去,但是現在,若是從來都不要求什麽的葛森去說這件事情,葛磊覺得十之**能成功。

聽到葛磊說的這些話之後,葛森臉上的神情有些猶豫,然而這些猶豫之外,卻又有些躍躍欲試。

若是有別的選擇,誰又會想就當一輩子的莊稼漢?

看到葛森的樣子,葛磊沒有在說什麽,火他已經添足了,接下來就要看葛森會怎麽樣做了。

他有信心,葛森會做出最好的選擇的。

這麽想着,葛磊便沒有在管葛森,眼見着那些蛐蟮曬的差不多了,他便彎下腰将地上的那些蛐蟮翻了個身。

剛剛弄好了,葛焱便帶着滿身的甘草味兒從那小竈房裏面出來了。

“二蛋,我的甘草湯可煮好了,你這邊成了不?”

“四哥你甭着急,我馬上就好,你稍稍等等。”

“快點兒快點兒,我都快受不了這甘草味兒了,我覺着我自己都快被熏成甘草了。”

時間已經差不多,葛磊便拿了盆子過來,将這些蛐蟮全都從稭稈上面弄下來,整整齊齊地放置進了盆子裏面去,之後他便抱着盆子來到了那小竈房裏面。

竈房裏面滿是那甜膩的甘草氣味兒,不過大約是因為煮的有點兒多,這些味道倒是有些嗆人了,葛磊咳嗽了兩聲,手腳麻利地将那些蛐蟮放置到了砧板上面。

他将這些蛐蟮切成了大約一點五厘米長的小段,然後放入進了那些熬好的甘草濃湯之中。

這些蛐蟮段在濃湯之中浸泡約摸個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在放置到太陽底下徹底曬幹了便成。

其實這些蛐蟮直接生用也成,生用的話大多都是外敷,炮制成幹之後,在加入其它的藥材,效用要比生用的話多上不少。

更為關鍵的是,這些蛐蟮在地裏面常年不見陽光,吃的又是些雜物,生用的話腥味兒太大,一般人很難忍受,所以大部分用藥基本上都是炮制幹了在使用。

其實這些蛐蟮直接曬幹了也成,不過浸泡過甘草濃湯之後再行晾曬,卻能将這些腥味兒全都祛除幹淨,并且對藥效不會有絲毫的影響。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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