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護短
護短
周一早上，晏中進行了開學後的第一次升旗儀式。
開始的時候每個人還精神抖擻，慢慢地，只剩臺上人口若懸河地在講，下面人左顧右盼，心思早不在內容上。
一個班有幾個人忍不住在小聲說話，被四處走動維持秩序的體育老師看見，他過去低吼了幾聲，才都安靜了。
小路上有三四個人跑過來，找到班級後往隊伍裏面插，體育老師過來說：“來晚的站後面。”
言笑跑得慢，就剩她默默地走去隊伍後，她剛站好，一個人影移到她旁邊。
林旭壓低聲音問：“去哪了？”
言笑側頭：“打掃衛生了，你怎麽沒去？”
林旭反問道：“你怎麽沒叫我？”
言笑：“……”
林旭問：“打掃完了？”
“沒。”
言笑往四周瞟了眼，沒見老師過來，跟他詳說：“就打掃了一會兒，一個路過的老師讓我們來升旗，我們就跑來了。”
畢竟第一次升旗，學校挺重視的，全體師生都要在場。
“下次叫着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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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鼓掌聲響起，言笑也跟着拍了幾下。
林旭笑她：“你聽見說什麽了麽就鼓掌？”
“聽見了。”言笑一本正經道，“學生代表講話。”
這時，旁邊有倆個男生小聲議論起臺上的女生。
“聲音好聽脾氣倒挺烈的。”
“怎麽說？”
“上周我有個朋友，他跟她告白，算死纏亂打那種吧，她直接當場發飙，周圍人挺多的她都沒管。”
“這麽厲害，”那人問，“那你朋友怎麽辦的？”
“能怎麽辦啊，那是女神，怎樣都得供着，改暗的呗。”
言笑收回耳朵，認真地聽了揚聲器傳來的聲音，她不知該怎麽形容，非要說的話，她要在好聽前面加個超級。
要是跟這女生耳語，是不是骨頭都要酥了。
言笑往林旭那邊靠了靠：“你認識臺上講話的女生嗎，她叫許慧潔？”
林旭說：“怎麽了？”
“藝莓說她長得可好看了。”
“哦。”
言笑沒聽到他繼續說話，轉頭看他，他還閉上眼了。
“你昨晚又沒睡好啊？”她問。
“挺好的，”林旭說，“閉目養神。”
“……”
言笑好言提醒：“那你可別睡着，倒了啊。”
林旭彎唇：“旁邊不是有你麽，你扶我。”
“我才不！”
結果，他剛斜了下身子，言笑就趕忙伸出手，沒挨上，他自己又站直了，在那兒憋着笑。
言笑：“……”
真的不想理他。
*
上午第四節是體育，課前班主任來了，喧鬧的教室瞬間不吵了，一個膽子大的問：“老師，體育課不會不上了吧？”
“上……”
低下又鬧起來。
張曉麗拍拍桌子：“這周打掃衛生的留下，把早上沒幹完的處理幹淨。”
有幾聲哀嚎，老師走了，後面有摔書的聲音。
高二衛生區有室內和室外，室內不用說，室外每班的不同，二十一班是掃冬青樹掉落的葉子和垃圾。看起來區域大，其實只要周一早上認真清理一遍，別的時候來就撿撿塑料袋就行了。
平常周一升旗打掃衛生沒關系，這次趕上特殊了，所以沒掃完的只能占用體育課。
蘇藝莓去找言笑，言笑說：“很不幸，我就是打掃衛生的。”
蘇藝莓給她做了個“加油”的姿勢，言笑把人趕走。
孟喬收拾好東西，問她：“要一起去衛生區嗎？”
言笑剛要答應，凳子被踢了，她改口道：“額……你先去吧。”
孟喬：“嗯。”
教室人都快走光了，言笑轉過身：“林大少爺，您還沒忙完啊？”
林旭無辜：“我沒忙啊，在等你呢。”
言笑：“……”
倆人到了地方，有四個人已經在打掃了。
衛生委員劉佳麗說：“你們總算來了。”
林旭去儲物間拿工具，言笑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剩我們啦？”
劉佳麗哀嘆了聲：“還有兩個。”
言笑看劉佳麗面色難堪，就問：“誰啊？”
“蔣偉航，魏霖。”劉佳麗謹慎地說，“他們好像是去上體育課了。”
言笑：“啊？”
這倆人是班裏的刺頭，上課小動作不斷，遇到脾氣好的老師的課就愛起哄，課間罵罵咧咧，吵鬧聲屬他們最大。班主任管的時候聽，不在的地方他們依舊我行我素。
劉佳麗不敢去找，她說的話不見得用，還可能惹得一身騷。
林旭走過來，遞給言笑一把掃帚，問：“怎麽了？”
言笑說：“蔣偉航和魏霖沒來打掃衛生，去上體育課了。”
林旭哦了聲，轉身去掃葉子。
倆個女生嘀咕了幾句，言笑去找林旭。
衣角被拽了拽，林旭轉頭：“幹嗎，別跟我說你又要管。”
“大家都是同學嘛，”言笑求他，“我跟你一起去，好嘛好嘛。”
林旭深吸了口氣：“服了你了，不用你去，你給我的衛生打掃了，必須幹幹淨淨的。”
她揚笑：“沒問題。”
操場上，一群人散開在做準備活動，沒幾個人在認真做，都跟撓癢癢似的。
林旭走到隊伍前，與體育老師簡單說了幾句。
老師就朝着隊伍喊：“21班值日生出來。”
沒人動。
“趕緊的啊，別磨蹭。”
老師又喊了一聲，這才有人慢騰騰地走出來。
林旭在前面走，蔣偉航和魏霖跟在後面。
蔣偉航故意提着聲音說：“這年頭，上體育課都不行了，還要被拉着做苦力。”
林旭充耳不聞，不想浪費口舌。
奈何那人死皮賴臉：“哎，不是我說，你成天都裝什麽逼呢？”
林旭停下，表情冷淡：“有事你跟班主任說，別跟我這兒廢話。”
“卧槽……”蔣偉航看了眼魏霖，“他這什麽語氣？”
再去看林旭，人已經走遠。
甬路邊，言笑正用掃帚掏樹根裏面的雜物。
林旭蹲到她旁邊：“幹得這麽認真？”
言笑停下手上的動作，看他：“他們來了？”
“嗯。”
言笑嘿嘿笑，想說個真棒，忍住了。
林旭卻沒忍住地揉了揉她的劉海：“傻吧，趕緊幹活。”
言笑因為他的動作怔了下，呆呆地将眼往林旭臉上擡了擡，他在笑，她慢慢地說了句“好嘞”。
十幾分鐘的時間過去，言笑負責的衛生打掃完了，林旭在她旁邊，她彎着腰邁着小碎步去了他那裏。
“我的結束了，我幫你。”
主要是他幫她了，她要還回來。
“你這個樣子怎麽說……”林旭咧開嘴，“有點阿谀奉承。”
言笑已經在動手了：“我這叫賢惠，好嗎！”
林旭逗她：“小媳婦才賢惠，你是誰的小媳婦？”
言笑吸了口氣，白他一眼：“反正不是你……啊呸呸呸——”
“讓我們打掃衛生，你擱這兒說話呢，”蔣偉航一手握着拍在冬青樹上的掃帚，一手插在口袋裏，“談戀愛啊。”
言笑吃了一嘴的土，站起身看見那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兒就氣急敗壞地罵了句：“你有病啊！”
蔣偉航惡狠狠地盯着言笑，擡着下巴：“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還是那句，”言笑抹了抹嘴上還有的土沫，氣勢不輸，“你不打掃衛生還制造衛生。”
“我就制造了，怎麽了？”
蔣偉航說着就要拿起掃帚，這時另一邊被拽住了，一個用力，掃帚被甩到後面溝裏。
“嘴巴放幹淨點。”林旭沉着眸，“給她道歉。”
“道你媽……”蔣偉航髒話沒吐完，被魏霖攔下，“過來個老師，先走。”
蔣偉航指着林旭，撂下話：“你等着！”
劉佳麗見那幾個人走後，過來問言笑：“沒事吧？”
言笑皺着眉搖搖頭，林旭剛才的樣子好可怕，跟兇她比是小巫見大巫，她挪着步子過去，扯扯他衣邊。
林旭低下頭，眼底的戾氣沒了，語調很輕：“吓着了？”
“沒。”她垂了下眼。
林旭說個別的：“打掃完就能去吃飯，不用和別人搶。”
“真的啊？”小姑娘還是興致不高。
“是。”林旭看她說，“所以動作麻利點，能搶着好飯。”
這下她笑了。
食堂裏，他們一塊打好飯坐在凳子上，言笑想了想說：“林旭，要不我去跟他，嗯……道個歉吧。”
林旭擡眉：“你哪錯了要道歉？”
言笑咬咬唇：“我……”
林旭問：“有打掃衛生不準說話這條？”
“沒有……”言笑微低頭，輕輕地說，“其實我當時忍忍就過去了，不該罵他的。”
如果會惹出後面的事，她肯定不會讓林旭去管那事，更不會說那麽強硬的話。她不想林旭因為她和同學鬧僵，甚至到要打架的地步。
“我忍不了言笑。”林旭的目光觑着她。
言笑聽着眼顫了顫，看了他好一會兒，林旭在她的注視下慢慢笑了，眉目舒展。
“先吃飯。”
*
這個點還沒下課，男生宿舍樓裏安靜得很。
蔣偉航哼着小曲在廁所裏小解，剛要提起褲子走，聽見後面有人叫。
“下午去和言笑道歉。”
蔣偉航走過去，依舊不屑道：“沒有人在，就別裝了啊。”
林旭一字一句地說：“去道歉，我倆的事，我等着……還是現在解決？”
後面的語氣很輕蔑。
蔣偉航像只聽到前那句似的，嚣張地吐了口痰，放豪言道：“誰不等誰孫子！”
林旭嗤了聲：“誰不道歉誰孫子！”
蔣偉航點着頭：“行，你等着。”然後撞着林旭的肩走出去。
“時間地點定好別忘了說。”林旭說。
蔣偉航頓了下，擡腳走向宿舍，進門時嘴裏還說着髒話。
魏霖放下手機問：“怎麽了？”
蔣偉航在一個搬空的床上坐下：“剛在廁所看見林旭了。”
“打起來了？”
蔣偉航“操”了句：“他可真能裝，之前住宿舍一句話不說，現在滾了還來這麽一出。”
魏霖問：“他說什麽了？”
蔣偉航想起什麽問：“你以前聽說過他挺混麽？”
“沒吧。”魏霖把腦裏的人過了一遍。
“那他牛氣什麽？”
“誰知道，”魏霖有點開玩笑道，“學習好高人一等？”
蔣偉航冷笑一聲，身子倚到牆上，若有所思。
學校西邊的教學樓才剛有人往外走，教室裏留下的人也不急，有幾個還忙着算題做卷子。
門口響起一陣喊聲：“言邱傑，有人找。”
被喊的人在改錯題，筆沒停，擡頭問：“誰啊？”
那人走過去，笑罵道：“你可真禽獸，那麽小都下的了手。”
“說什麽屁話呢。”言邱傑不明所以，眼睛瞟向門口，筆停了。
“誰啊？”那人一臉八卦。
“滾，那是我妹。”
“靠，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可愛的妹妹，介紹一下啊。”
言邱傑站起來，揮了一拳：“想死就早說。”
言邱傑出去，小姑娘就苦着張臉看他。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言邱傑捏捏她的小臉，“跟哥說，哥去揍他。”
言笑小時候最愛聽這句話，幹什麽事都有人撐腰壯膽。
“我這次真惹事了。”
她把來龍去脈說了說。
言邱傑聽完就笑笑：“就這事啊。”
“是啊，我本來想去道歉的，他不讓。”
言邱傑斂笑：“你道什麽歉？”
言笑：“你怎麽……”
言邱傑說：“這事跟你沒關系。”
無非是年少氣盛，争強好鬥，找幾個人拉幫結夥撐面子，最後一散了之。
言邱傑忽然品出點貓膩：“他是誰呀，還有，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哥！”言笑看他不正經的樣子急了，“他們打起來怎麽辦！”
“好了好了，不會打起來的。”言邱傑說，“我吃完飯就去找那個叫蔣什麽，我妹妹他都敢惹，不問問她哥是什麽人？”
言笑終于憋着嘴笑了。
“開心了吧？”言邱傑低頭問，“吃飯了沒？”
“嗯嗯，”言笑吸了吸鼻子，“要是你沒人陪，我可以再和你去一次。”
“……那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