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自救

自救

chapter.50

已經是二月了，距離高考還有四個月。

葉栖身體修養好後回大學繼續上課，葉恺利在外地打工，外婆生病了，李尹芳幹脆把沒人住的房子租了出去，回老家照顧外婆。

所以，葉檸不能申請走讀，也不能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

葉檸試探着跟李尹芳說她不想住宿的時候，就像她預料的那樣被狠狠的罵了一頓。她完全不敢說自己現在的狀态有多差，憋住情緒挂了電話。

意料之外的是，沒過幾天她中午回宿舍午休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了本該在老家的李尹芳。

手裏拎着她喜歡吃的巧克力派和沙琪瑪，還削了一盒菠蘿。

李尹芳跟着她進了她們寝室，王璐她們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卻完全沒有理葉檸。她覺得有些諷刺，把東西放下後就拉着李女士出去了。

“我就是來市裏體檢順路來看看你。”她們兩個人手挽手走在安靜的學校裏随意地聊着天，大家都基本回宿舍睡覺了。

好幾次想開口說自己在宿舍被孤立的事，看着李女士臉上新增的皺紋，她最後還是沒有說，怕她擔心，也怕她責罵。

外婆生病已經夠讓她操心了，她不想再給她添堵。

只是在送李女士出校門的時候，葉檸突然就伸手抱住了她，很輕很輕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我真的好想回家啊。”

話裏藏了太多不敢說出口的情緒，全部堵在喉嚨裏。

沒想到李尹芳居然聽清了，擡手拍了拍她的背，“再熬幾個月就過去了。”

“你怎麽瘦了那麽多，要多吃點飯啊！”李女士揮手朝她喊了句，然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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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着步子回宿舍，葉檸忍了那麽久的情緒才在轉身的那一刻釋放了出來，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她咬着牙告訴自己：一定要挺住。

開始準備各大高校的自招，學校清點着材料确定人選。雖然最近葉檸的成績下滑，但學校還是給了她機會，畢竟她有數學競賽省一的獎，之前的成績也算穩定。

填自招信息的時候會有各學期的成績，學校發了表給他們要報名的十幾個人，每次考試的名次和成績都重新幫他們安排了一遍。

垂眸看着每個人莫名被拔高的幾十分，葉檸抿直了唇線，握着鼠标填資料的手也沒了力氣。

也對，成績不作假的話離A大的要求也太遠了。

A大在本省的招生老師來他們學校開座談會，他們幾個人都被叫去參加。

聽招生老師介紹完A大，他們幾個人圍成一個桌子坐下，他讓大家進行自我介紹。

前面每個人都說得很好，說自己的優勢和取得的成就，說自己的愛好和志向。

不知道為什麽，葉檸滿腦子都是寝室裏把她當透明人的她們，還有自己一次比一次糟糕的成績，以及自己擰巴懦弱又別扭的性格。

過得很憋屈，過得很渾渾噩噩。這樣的她，想都不敢再想A大了。

A大哪有那麽容易就可以上的？一直以來都在癡人說夢，自己給自己喂雞湯，瞎使勁，她覺得自己早就該醒的。

“同學，”招生老師喊了她一聲，葉檸的視線這才聚焦，擡眼對上他詢問的眼神，“你呢？”

“我……”她的嗓子有些啞，幹澀得說話都有些費力。沒再繼續和他對視，葉檸垂眸無力地說，“我……我其實挺普通的。”

場面安靜了好一會兒，後面的同學反應過來，尴尬地接場，開始剛才一直在心底精心準備的自我介紹。

招生老師說過什麽話葉檸其實都記不清了，卻一直記得一句話，那句他看着她的眼睛說的話——

“不自信的人一定不會成功的。”

自信，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丢了的東西，對她來說真的太陌生了。

那個為了A大一直認真複習的寒假明明還沒過去多久，她卻覺得像是上個輩子的事。

夢想這個詞，大概永遠是拿來遺憾的。現在的她，碰都不敢再碰一下這兩個字。

就像進不了省隊一樣，很多事情不是她努力就能做到的。

老師讓大家把目标大學寫在牆上，全班只有葉檸一個人空着沒填。

寝室裏大家孤立她，教室裏也沒人說話，她基本上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飯也是一個人吃，看着食堂裏他們班的座位坐得滿滿的，大家都成群結隊地吃飯，臉上帶笑閑聊着。

而她只能站在一邊默默地張望着找空位坐下，垂着腦袋快速扒着飯。

對那個時候的她來說，吃飯是為了活下去，嘴裏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味覺了。

沒有餓到受不了的時候一般都不去吃飯，沒有胃口，也不想一個人吃，顯得那麽可憐凄涼。

在吃飯這項集群活動裏，她才會深刻地感覺到，她是一個人。

過得很累很難受，心底的沉悶每天都像是要壓垮她一樣。

實在受不了的時候葉檸才會像吃藥一樣，拿出李皓銘給的糖，剝開糖紙，嘴裏蔓延開的甜讓她暫時忘記難過。

只有糖有味道。

這顆糖是“皓”字。

她只想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光，考什麽大學讀什麽專業都無所謂。

能離開這所學校就好。

三月初，高考體檢，家在市裏的可以回家自行前往醫院。

她們寝室只有一個人回去了，大家都留校跟着班級帶隊去。去體檢的前一天晚上管得比較松，宿舍熄燈時間也晚，她們去隔壁串門了，只剩下葉檸和王璐兩個人。

王璐躺在床上，舉着手機在看視頻，外放的聲音不大不小。

寝室裏的座機響起，葉檸下床接電話。

還好是葉栖打來的，不然她又得很尴尬地去找她們接電話。

“最近過得怎麽樣？前幾天媽是不是來看過你？”

“你怎麽知道？”她問。

電話那邊的人笑了聲，“我當然知道了，是我跟她說我感覺你最近好像不太好，讓她去看看你的。”

明明她一點也沒和他提過，打電話的時候也裝得很自然，但他還是發現了。

鼻尖微酸，葉檸緩了會兒才壓住哽咽，“沒事，我挺好的。”說完這句話抿緊了嘴，怕哽咽出聲來。

“你明明就有事。”他的語氣認真，透着擔憂，“說吧，你怎麽了？”

他說了很多話想讓她開口，葉檸平複着自己的情緒，保持冷靜地重新審視了下自己現在的境遇。

“哥，”她覺得這是一個說出口的機會，“我想回家自己複習。”

現在她在學校的狀态越來越差，住宿的問題解決不了，自己的情緒也一直調整不好。

回家自己複習是她能想到唯一的辦法。

電話裏安靜了會兒，他想了想才很嚴肅地說：“如果你能保證回去複習的話也能取得自己理想的成績，那就回。”

“為什麽有這個念頭？”他問。

“不想再呆在學校了。”

她這句話才說完就聽到耳邊王璐大聲地罵了句髒話，擡頭，葉檸看到她冷着臉掀開被子，翻着白眼又爆了句粗口直接砸門而出。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反應過來後葉檸匆匆挂了電話就跟着跑了出去。

王璐已經消失不見了，她剛才罵的髒話還很大聲地在葉檸耳邊回響着。

回寝室，顫抖着手摁數字打王璐的電話，“嘟嘟嘟……”一直沒有人接。

聽到這邊的動靜聲，其他舍友也回來了，她像是看到了希望，嗚咽着讓她們幫忙找王璐。

打不通電話葉檸急得哭了出來，她還記得王璐會自殘，還記得她情緒不好的時候會傷害自己。

第一次看到王璐情緒爆裂還那麽大聲地罵了髒話，穿着睡衣就跑出了寝室。葉檸完全不敢想，萬一她出事了怎麽辦。

“你們理理我，幫我找一下王璐，求你們了……”葉檸哭着說。

雖然一直孤立她，但這是葉檸第一次在她們面前哭，她們也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幹巴巴地安慰了她幾句，也跟着出去找人了。

葉檸整棟樓上上下下地找，到一樓看到大門關上了，但還是不放心地去問宿管阿姨有沒有人出去過。

知道沒人出過寝室後又趕緊上樓繼續找，走廊很黑，放了月假宿舍樓很安靜，她一聲又一聲地喊着王璐的名字。

什麽也找不到，無邊的黑暗。

到頂樓的時候她都已經快看不清任何東西了，眼睛被淚水蒙住。推開一道縫，她伸了一只腳進去，踩進一灘水裏。

門突然被拉住，是一條鐵鏈上了鎖，只能推開一道人進不去的距離。

葉檸伸回了腳，手緊緊抓住鐵鏈。還好不能進去，還好天臺被鎖住了。

找了一棟樓都沒看到人，她回寝室想繼續打電話。

剛到她們樓層就聽到有位同學喊住了她，“別找了，王璐在我們寝室睡覺。”

緊繃的情緒松開，葉檸回到寝室，渾身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寝室裏一個人也沒有，她崩潰地嚎啕大哭，嗓子都哭啞了。

自從說過那句話就不理她以後，王璐再也沒有管過她的感受，不管是換位置還是孤立她，還有在辦公室那些決絕的話，剛才吼了一句髒話就跑了……

葉檸一個人膽戰心驚害怕她出事，哭着喊着到處找她，絕望又無助，到最後王璐只是在別的寝室睡覺了而已。

她到底在自以為是地在意些什麽？自己真的懂王璐嗎？懂的話應該也不會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王璐像個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原來的樣子，而自己卻被自己糟蹋成了這樣。

為什麽她好了，她卻不好了。

一直擔憂鼓勵着王璐的明明是她，被甩開後她卻一個人違背了自己當初那些安慰別人的話墜入深淵。

哪怕沒人伸出手拉她一把，最起碼自己也不該放棄自己。

為什麽自己都不安慰自己呢。

所有情緒都一個人憋在心底，只有自己的世界在下雨。

你在等什麽，等她回頭嗎？還是想要一個她讨厭你的理由，她這樣對你的理由，她不把你當朋友的理由？

理由重要嗎？是她說得、做得還不夠明顯嗎。

她都甩開一切往前走了，你為什麽還停在原地被她的話困住。

流幹的淚，哭腫的眼，被糟蹋的胃。

你變成了個徹底的膽小鬼，懦弱得只會哭泣，只會逃避。

她都不在意你了，你還在意什麽。

她已經走了，她放下了。

你能不能別再繼續毀了你自己。

晝夜交替，第二天的黎明依舊晃眼。

體檢的時候，醫生說葉檸瘦得像是營養不良，叫她高三壓力大也一定要好好吃飯。

一切結束後，葉檸跟班主任請了病假，一個人坐着搖搖晃晃的車回了老家。

在街道下車，她直接拐進了一家理發店，然後去藥房開了胃病的藥。

李女士在院子門口洗菜，看到人回來了還愣了一下。

葉檸把自己的長發剪成了齊耳的短發，瘦得只剩骨頭，校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媽，我想吃家裏的飯了。”聲音清脆，她臉上挂着笑。

這是最後一點點虐了，相信我5555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李哥下章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