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神明的國度（十二）
神明的國度（十二）
“或許吧”，黑衣服的男人也冷哼一聲，“也有可能是在哪個角落裏撿回來的。”
對方這話看似無心，但是卻有些戳中了林桉。
這個世界裏的林桉，還真是被在街頭流浪的時候被艾斯克德爾人撿到的，所以才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相當于一個棄子，随時可以搬出來當擋箭牌的人。
林桉感覺對方在內涵他，但是他不能承認。因為這是發生在‘林桉’身上的事，不是‘聖子’的經歷。
林桉越發警戒，只覺得對方知道的不僅這些。
“你為什麽包的這麽嚴實？長得難看嗎？”
對方說道：“是的，我見不得人。”
“可是我想看看衣服下的你長什麽樣，既然是我哥，那你長得應該跟我差不多才對？”
林桉一副真的很想知道的樣子，讓人覺得他似乎只是單純的好奇。
林桉說話的時候，他的兩只金色的耳墜也在輕輕晃動，金子碰撞在一起發出丁丁零零的響聲。
對方忍不住伸出了手，食指碰了碰他的耳墜。
林桉說話的聲音有一絲僵硬，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對方，身體往後偏了偏，躲過了對方的手指。
“.....你在幹嘛。”
林桉的聲音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來，難以理解地問道。
自己在跟他好好說話，不僅不認真聽，還動手動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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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方收回了手，一點也不尴尬地說道，“你的耳墜挺好看的。”
還有耳朵。
林桉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被有些重的耳墜吊着有些發紅了，他幹笑着撥了一下長長的耳墜，說道：“謝謝，但是我不經常戴。”
“你還有什麽想問我的嗎？”對方問道。
林桉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說不下去了。
“沒什麽了，既然你是剛回來，那就先好好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吧，我就不奉陪了。”
林桉轉身離開，可臺階上的護衛橫在路上，沒有讓他走的意思。同樣站在兩邊的亞倫和克林被人攔着不讓靠近，只能幹着急。
“什麽意思？”林桉轉過身，看着那人。
那人仍舊坐在椅子上，似乎眼前的這一切變故都與他無關，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說道：“沒想到，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林桉沉默下來，用目光描繪着他的眉眼。
這下沒錯了，就是他。
“瑞安。”
瑞安輕笑一聲，林桉的反應遠比他想象的要安靜，不過，這樣才有意思。
“是我，哥哥。”
林桉皺眉，他還沒來得及去深究這句‘哥哥’的含義，下一秒，瑞安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瑞安居高臨下地看着林桉，林桉眼睛沒有聚焦地定在下方，瑞安能清楚地看見對方輕顫的睫尾。
“本來我是想殺你的，但是想想，殺了太可惜了。”
“不如就像你們之前對待我一樣，也這麽對你好了？”
瑞安湊近了林桉的臉頰說道，呼出的氣流拂過林桉臉上的絨毛，有些別樣的怪異感。
林桉皺眉，他不喜歡跟別人近距離接觸，他忍不住伸手将瑞安推開了些。
誰知瑞安直接覆上了林桉的手，将他的手按在胸口。
林桉的手指蜷縮着，被迫感受着瑞安說話時胸腔的震動。
“別拒絕我。”
林桉的耳朵一陣發癢，他觸電一般将手猛地抽了回來，往後退了幾步。
瑞安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桉紅得滴血的耳朵，眼裏的興味更濃了。
林桉只覺得耳朵和側臉頰很燙，但是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多麽地有視覺沖擊。他面上沒什麽表情，看上去波瀾不驚，實際上內心已經瘋狂吐槽了幾百遍。
他只不過是幾天沒見這個瑞安，對方怎麽就搖身一變，變成他的‘兄長’了？
而且現在這幅樣子哪還有之前的癡傻，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之前瑞安果然是在裝傻。
林桉看着前方的護衛，想道。
在不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的情況下，林桉決定不輕舉妄動。
事情并沒有如他所想那樣發展，原本林桉以為瑞安會将自己關在之前的地下室裏，但是他還是被帶回了那個‘聖子’的房間，房間的大門有着四或六個護衛把守，就連陽臺的花園外圈也圍滿了護衛，林桉被軟禁在這裏面了。
瑞安不殺他？
雖然是件好事，但是眼下的情況比殺了好不到那裏去。
林桉的人身自由被限制了，那還怎麽完成他的任務？
赫爾昨晚還說不會有事，結果今天在神殿根本沒有看到他，林桉便以為赫爾收到了什麽風聲躲起來了。
瑞安也見過赫爾，現在的赫爾的情況肯定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啧。
林桉不禁煩躁起來。
突然，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動靜，透過厚重的門傳到了林桉耳裏。
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是赫爾嗎？
林桉推開門，卻發現是亞倫和克林，因為不同意林桉被軟禁，于是與門外的護衛起了沖突。
“你們憑什麽限制聖子的人身自由！聖子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負責得了嗎？”
“就是！我看你們是在忤逆神明！”
林桉的出現，使他們冷靜了下來。
“殿下！”
“殿下！您沒事吧！”
林桉很想說有事，但為了防止兩個護衛一沖動會做出什麽事，他還是搖了搖頭。
他看向身旁的一個護衛，問道：“我可以跟他們說幾句話嗎？”
那個護衛有些為難，看了看其他人，遲遲沒回複。
林桉又說：“我不會走的，讓他們進來可以嗎？”
瑞安下的令是不讓林桉出去，可林桉也沒要出去，只是跟別人說幾句話。
面對林桉如此認真的提問，那護衛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猶豫着點了點頭。
“謝謝了。”
林桉向亞倫和克林投去一個眼神，後者立馬心領神會地跟了進來。
林桉他一轉過身，剛才那副好脾氣的樣子就都消失了，只剩下滿臉的冷漠。
房門被關上後，他們才敢繼續說話。
“殿下！”
林桉擡手，示意他們別激動。
“看來瑞、我兄長沒有限制你們的行動？”林桉差點就說露嘴了。
這兩個護衛還會來找他，就說明瑞安并沒有把自己的假身份暴露出去。
這是為什麽呢？
難道瑞安也有什麽要做的事，必須脫離了聖子這個身份才能做？
亞倫說道：“沒有，他沒有管我們！”
林桉冷笑，看來這個瑞安狂妄得很，根本沒有把這兩個小護衛放眼裏。
于是他又問道：“赫爾呢？”
“您說執事嗎？我們還沒見到過執事！”
“這家夥還真是又沒去神殿。”林桉說道。
克林腦子轉的比較快，他問道：“殿下是有什麽事情要跟執事說嗎？”
林桉贊賞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克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眼神。
“對，我被軟禁起來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事情有沒有傳開？”
“神殿那邊還不知道，因為王宮裏的消息都被大皇子封鎖了，消息對外流通不出去。”
“還真是有備而來。”
“什麽有備而來？”亞倫問。
“殿下，您說大皇子嗎？”克林問道。
林桉搖頭，他不打算告訴亞倫和克林太多，畢竟自己不是真正的聖子，到時候他們兩個也會站到自己的對立面。
林桉說道：“你們找到赫爾，告訴他我現在的狀況。”
“好的！”
“對了，關于大皇子，你們知道多少？”林桉套話道。
“額，這個......”克林有些猶豫，看了一眼亞倫。
“我要是說了，殿下您不要生氣！”亞倫決定自己來說。
“我生什麽氣，你說吧。”
亞倫邊想邊說道：“大皇子的名字叫澤維爾，在十幾年前，他偷溜出王宮到城外玩耍，結果跟他的貼身護衛走丢了，然後就一直沒找到。但是國王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而且因為您是聖子，不能繼承國王的王位，于是按照規定，王位應該是由剩下的子嗣澤維爾繼承。
眼看着國王的貴體抱恙，時日無多了，于是尋找回大皇子越發迫切。也許是大皇子和國王在冥冥之中得到了神明的保佑，于是大皇子在前幾天被城外的護衛隊找到了。在尋回大皇子的這幾天，國王要求知情者不能聲張，于是很多人現在才知道阿斯嘉德還有一個大皇子的存在。”
緊接着他又說：“殿下，我們不是故意瞞着您的！我們也是剛剛才打聽到還有這麽一回事兒。”
“澤維爾.....”林桉默念着這個名字。
瑞安從聖子變成了大皇子，正是因為如此，林桉的假身份才沒有敗露。瑞安從來沒想過要把林桉從聖子的這個位置上擠下去，瑞安需要的不是聖子這個身份，他的目标是王位。
林桉覺得，這一切都太恰逢其時了。
瑞安被關了兩個月，他一從地牢裏逃出來，就剛好被尋找聖子的人看見了？如果瑞安和澤維爾兩人長的像，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真的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嗎？
克林補充道：“但是很多人并不服這個半路出現的大皇子，認為他根本沒有管理國家的能力，于是國王下面的大臣們反對的呼聲高于支持的聲音。導致下一任國王的決策一直沒敲定下來，于是大皇子就這麽被晾在那裏了。”
“那，你們覺得呢？”林桉試探道。
亞倫有些慌亂：“我怎敢議論大皇子！”
克林也跟着說：“屬下只是一個小護衛，國之事不敢妄加揣測。”
“那你們剛才不是也說得挺起勁嘛，而且我又沒有說什麽，你們急啥。”
亞倫和克林對視了一眼，前者有些心虛地撓了撓臉。
罷了，問他們兩個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林桉想道，在這個神權當道的時代，一個王位有那麽重要嗎？聖子的權力難道不比什麽大皇子和國王大？
不是林桉誇張了，聖子和神殿比王宮更加能籠絡民心。雖然聖子被限制的地方多，但是奈何影響力廣啊。
別看林桉現在無所作為，那是因為他故意的，要是被有心思的人坐上了聖子的位置，定能将聖子的權力發揮到極致。
瑞安為什麽放着好好的聖子不當，非要跑去做大皇子。
難道是為了日後當上國王了，報複自己？
林桉很快地就否決了這個想法，想要報複自己，最快最狠的方法是當衆揭穿他才對，讓林桉從一個高高在上的聖子淪為人人喊打的卧底。再利用起一衆狂信徒們對神明的虔誠，信徒們一定受不了這個身為神明代表的聖子竟然是假冒的。于是瑞安将自己丢給下面這些人們懲罰，他一定會被折磨地生不如死。
他習慣将事情往壞的方面想，那麽現實的結果沒有達到自己預想的那樣時，就會感覺自己走了大運，其實事情也并沒有那麽糟糕。
林桉自虐似的在腦補着自己的凄慘下場，想得有些入迷了，絲毫沒有注意到亞倫和克林僵硬的臉色。
亞倫想要提醒林桉，但是瑞安只是淡淡地睨了他們一眼，亞倫和克林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在瑞安的威壓下，被逼退了出去。
克林在退出房間的最後一刻，從門縫裏看見瑞安單手上端着的食物，似乎是給林桉準備的午餐。
他有些驚訝，但是沒有表現出來。
亞倫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頭看向合上的房門，擔心道：“殿下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額。”克林沒說出來，他只是有了一些個人的猜想，要是澤維爾想要對聖子殿下不利，還會親自給他送飯嗎？
林桉想得入迷，突然聞到房間裏飄着一股食物的味道，還有他最讨厭的牛奶味。
“亞倫、克林，你們有聞到什麽味道嗎？”
“亞倫、克.....”
林桉沒等到他們的回話，于是回頭又問了一句，但當他看清來人時，話語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裏。
瑞安此時沒有遮住半張臉，他的樣貌完全露了出來。
只能說，他們這兩個‘聖子’長得并不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林桉取代了瑞安的身份這事，也就只能騙騙神殿裏的人了，也怪不得瑪莉亞一下子就認出自己是個冒牌貨。
“嗯？”瑞安将食物放在桌子上，擡頭問道，“你叫的是那兩個護衛的名字？”
“.......你別打他們的主意。”林桉冷下臉來。
“這就不一定了，得看你表現。”
“看我表現？”林桉皺眉說，“你這是什麽意思？打算把我困在這裏困多久？”
“你不是很想當這個聖子嗎？我就給你當了。”
“什麽叫我想當？”林桉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所以你就去冒充大皇子？澤維爾？”
“你連這個也知道了，是那兩個護衛說的吧。”
“你敢做，還怕別人知道嗎？”林桉說道，“你就不怕有一天真正的澤維爾會回來？”
瑞安冷笑一聲：“有什麽好怕的，就算他回來了，也影響不了什麽。”
林桉的聲音也低了下來：“你這麽想要當大皇子，不惜讓我取代了你原本聖子的身份，不會是觊觎王位吧？”
瑞安的目光瞬間掃了過來，眼裏滿是濃濃的警告。
“不關你的事，勸你少打聽。”
“不關我的事？難道你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裝什麽.....”林桉話還沒說完，瑞安就逼近了他。
“你的事情可能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所以你不想死的話，就乖乖地在這待在這當好你的聖子吧，聖子殿下。”
“.......”
林桉敢肯定，瑞安至今還留着他的性命，是因為自己目前還有利用價值，一旦自己失去用處了，瑞安就會毫不猶豫地将自己抹殺。
一個十九歲的人，內心的城府比海還深。
林桉承認，如果只看這些，自己确實很難鬥得過他。
但是，将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瑞安的威脅使林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打算怎麽處置赫爾？”
要說林桉和赫爾最大的失誤，那就是囚禁瑞安的時候沒有将自己喬裝打扮一番，以至于被瑞安記住了真實的樣子，現在還要面臨着瑞安的報複。
“你很關心他嗎？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瑞安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桉一眼，林桉只覺得背後發涼。
他又要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