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日子轉眼即逝，半個月過去，馬上就要到春節了。同時，這一日也是段愉辰的生辰。
從前，楚淩鈞一向是不喜歡熱鬧的，所以靖安侯府的春節都是能簡則簡。更何況，往年的春節，他好幾次并不在鳳京府，而在北境戍邊。
但是今年的春節，侯府裏多了一位主人，卻熱鬧了一倍不止。
早在數日之前，段愉辰就開始招呼下人們在侯府上下全都挂上了紅燈籠，窗戶上也貼滿了窗花，有些過于陳舊的擺設也都被撤了下來，換上了新的。在他的打理之下，整個侯府都煥然一新。
楚淩鈞看在眼裏，本想阻止，畢竟這樣一來，得花費不少銀子。但是段愉辰不允，并稱家裏的錢十之八九都是他賺的，怎麽花，也只有他說了算。
楚淩鈞勸阻無效，也随他去了。
按照規矩，春節這幾日，鳳京府大小官員可以連續休沐三日。如此一來，可把段愉辰高興壞了。楚淩鈞的這三天，都是他的。
除夕這一天，天上飄着小雪，但是神武大街的熱鬧卻絲毫不減從前。家家戶戶都出來購買年貨，街上的攤販也比先前多了許多。
楚淩鈞陪着段愉辰走在街上，段愉辰今日的興致也格外高。
“明天春節，也是本王的生辰。”段愉辰挑了挑眉稍瞧他。“瀾玉可有給本王準備生辰禮物呢？”
楚淩鈞略一沉吟，問道：“你想要什麽？”
段愉辰一笑。“本王想要什麽重要嗎？那還不得看侯爺能買得起什麽。”
“……”楚淩鈞欲言又止。他只想到，這厮平日裏拿銀子打水漂，他能買得起的東西，定然都是他看不上的。
更何況，這一次是段愉辰二十歲生辰，意義重大，更不能送得過于随意了。
就在楚淩鈞還在沉吟送什麽禮物的時候，兩人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個貨攤前。貨攤上挂着各種琳琅滿目的玉質挂件，旁邊的放着一個箭簍，裏面盛着十多支箭和一把彎弓。隔着數杖之外，還有一個箭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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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愉辰挑眉一瞧，只見貨攤上還寫着幾個大字：十文十箭。
他走上前去，問道：“老板，怎麽玩啊？”
那攤主上前，瞧着段愉辰衣着不凡，點頭哈腰道：“十文十箭，全中的話，這些玉器，任選一件。”
段愉辰來了興趣，走到貨攤前瞧着那些琳琅滿目的玉器，有玉佩，有平安扣，還有山水牌等……他伸手捧起一件捏着下巴仔細瞧了瞧，然後轉頭看向楚淩鈞，笑道：“還挺好看的，是真貨。”
楚淩鈞也走上前，瞧了一眼：“這種地方，哪兒來的真貨？”
段愉辰一聽，頓時不高興了：“我可是見慣了諸多奇珍異寶，若是假的，豈能逃過我的眼睛？”
攤主趕忙上前，苦笑道：“哎喲，這神武大街人來人往的都是貴人，小人哪兒敢作假啊？”
“不過嘛……”段愉辰故作高深起來。
“不過什麽？”楚淩鈞瞧着他。
段愉辰眨眨眼睛，附在他耳邊，狡黠道：“這塊玉再好看，也不如本王的瀾玉好看。”
“……”
楚淩鈞不想理會他。
段愉辰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說：“你把它贏來，就當生辰禮物了，如何？”
楚淩鈞略有幾分猶疑。
段愉辰看他并不為之所動，頓時嘆道：“射箭才十文錢，我的侯爺，你不會連十文錢也拿不出來吧？”
楚淩鈞将手握拳，掩口輕咳一聲。十文錢雖然還是有的，只不過他在想，他堂堂二十萬燕梧鐵騎主帥，往日引弓，取的都是敵軍首級，如今，卻是為了給這個浪蕩子贏一塊玉佩……
想了很久，楚淩鈞最後還是妥協了。他從荷包中取了十文錢，給了攤主。攤主很高興，雙手給他遞上了弓。
段愉辰這下開心了，站在一旁看他射箭。與此同時，小攤旁邊也有不少人圍了過來，紛紛期望着這位儀表堂堂的公子能否連中十箭。
楚淩鈞握着弓掂了掂重量，弓很輕，像是玩具一般，适合段寧彥用。燕梧鐵騎上下最擅長的就是騎馬和射箭，百米之外取敵軍首級，靠的就是箭術。再看看幾仗外的箭靶，他閉着眼睛都能射中……
随後，楚淩鈞試着拉了拉弓弦。這把弓實在是很不趁手，甚至他還隐隐擔憂，這麽輕的弓，拉一下會不會拉斷。畢竟，萬一把弓弦拉斷了，不僅拿不到玉，說不定還得賠錢。萬一賠錢，還得讓段愉辰出錢……
心裏有了數，楚淩鈞拿起了一支箭，小心控制着力道，長箭離弦，嗖的一下射了出去，直中靶心，分毫不差。
“好！好！”
周圍立刻響起了一陣叫好的聲音，段愉辰也十分開心。
楚淩鈞未做遲疑，又拿起一支箭，連瞄準都沒有就直接射了出去，與方才那支箭落在了相同的位置。
周圍的歡呼聲愈發高漲，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很快，一箭接着一箭，九支箭全部射中靶心，最後一箭離弦而去，箭頭射中最中間那支箭的箭羽，将整支箭劈成了兩半。
十支箭結束，一陣鼓掌叫好聲如雷貫耳。
最高興的是段愉辰，只恨不得能當街親他一口。他拉着楚淩鈞的手走到貨攤前，讓他幫忙挑一件玉佩。那攤主也沒想到他竟然射得這麽準，一時還有些心疼。
楚淩鈞看着他這麽興奮的模樣，面容緩和幾分：“你挑個喜歡的就是，我也不知哪個值錢。”
“你送我生辰禮物，當然是你來挑！”段愉辰眨着眼睛看他。“我幫你看過了，這些玉佩都在十文以上，你挑哪個都不吃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楚淩鈞目光落在那些琳琅滿目的玉佩上。最後看中了一枚水綠色飄花玉佩，上面還系着璎珞，楚淩鈞将其取下，遞到了段愉辰的手裏。
段愉辰将其接了過來，借着袖子的遮擋，悄悄握住了楚淩鈞的手。他彎了彎眸，打量着手中晶瑩剔透的玉佩，突然念了一句：“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楚淩鈞一聽，面容微怔。
這是《定情詩》中的一句。意思是，綴有羅纓的玉佩，可将二人的感情連結在一起。他沒想到段愉辰這個不學無術的，竟然知曉這首詩。
楚淩鈞抱臂看着他，淡淡道：“跟汀蘭苑的姑娘們學來的？”
段愉辰哼哼道：“誰說的。是以前我在撷芳殿念書的時候，先生們教的。”
楚淩鈞：“先生們還教這個？”
“怎麽不能教？”
楚淩鈞心下輕笑，面上卻不顯：“教得不少，你也就學會這個了。”
段愉辰知道這是在說他不學無術，也不點破，只沖他狡黠笑道：“王妃，你送本王玉佩，是不是對本王情深義重的意思啊？”
這話說得暧昧，楚淩鈞又淡淡看他一眼，抱臂将視線轉向一旁。
段愉辰不死心地追問：“是不是嘛。”
楚淩鈞依舊不回答，只曲指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走了。”
段愉辰擡手揉了揉額頭，佯怒瞪他一眼。楚淩鈞不再回應，只抓起他的手腕準備離開。臨走前，段愉辰從袖袋裏取了一錠銀子，回頭吹了聲口哨示意那個攤主，又把銀子抛給了他，随後跟着楚淩鈞離開了。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逛了一下午，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楚淩鈞本想帶他回府，可段愉辰還有些意猶未盡，不願回去。
斟酌片刻，楚淩鈞讓随從牽來了馬，上馬之後，向段愉辰伸出了手。
段愉辰被他拉上馬，回頭看他：“我們要去哪兒？”
楚淩鈞策馬奔去：“去了你就知道了。”
離開了神武大街，人也漸漸稀少。踏着夜色，一匹快馬跑在官道上，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
段愉辰發現，這是出城的路。
“這個點，應該不能出城了吧？”他不由問道。
“不出城。”
段愉辰略作不解：“那要去哪裏？”
直到馬兒停下的時候，段愉辰才發現，這是鳳京府的城牆。守城的駐軍有些是神機營的将士，除夕之夜瞧見自家長官，還以為是來巡視的，紛紛對他行禮。最終卻發現，長官是帶着家屬來游玩的。
站在角樓上，段愉辰向下一看，只見這裏視野廣闊，能夠俯瞰大半個鳳京府。時值除夕夜，家家戶戶點着燈，夜不閉戶，俯望下去，就能夠看到星星點點的亮光，那是鳳京府的萬家燈火。
兩人挑了個地方坐下，段愉辰靠在楚淩鈞的肩膀上，一時無話。
楚淩鈞側眸看了看身旁的人：“冷嗎？”
段愉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沖他彎眸笑笑。“有點冷。”
楚淩鈞瞥他一眼，知道他是裝的，卻還是把自己的大氅分出一半蓋到他身上。
“馬上就要新年了。”楚淩鈞輕聲說。
“是啊。”段愉辰伸出手，想接住面前飄來的雪花，涼意融化在掌心裏。
“嗯……你快要過生辰了。”
段愉辰又取出了那塊綁着羅纓的玉佩，拎在面前打量：“今年的生辰禮物，我很喜歡。”
楚淩鈞瞧見那塊玉佩，臉上就不由發燙。“……還是把它收起來吧。”
“收起來作甚？”段愉辰很高興。“我就是很喜歡。”
楚淩鈞不知該作何回答，一時無話。
“瀾玉，你快看！”
楚淩鈞擡頭，只見有煙花綻放在遠處的夜空當中，璀璨而炫目。高高的城牆之上毫無遮擋，觀看煙花，視野極佳。
楚淩鈞看着他興奮的模樣，也牽了牽唇角。
“太好看了。”段愉辰彎眸看他，“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看煙花的吧。”
楚淩鈞微微颔首。
“瀾玉，你有什麽新年願望嗎？”
“願望……”楚淩鈞眺望向遠處，腦海想了很多人，最後還是斂了目光。“有。”
“是什麽？”段愉辰眨眼瞧着他。“除了希望天下海晏河清，太平無戰，還有別的嗎？我想聽和我有關的。”
“……”楚淩鈞沒想到他突然要聽自己的願望。
“說一個嘛。”段愉辰搖了搖他的胳膊。
“那就……”楚淩鈞低聲說。“希望新的一年，一切都能如你所願。”
段愉辰顯然很滿意：“那我的願望是，瀾玉能一直在我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楚淩鈞微笑：“這個願望不用許，我就能替你實現。”
段愉辰神色欣喜，握住他的雙手，誠摯地看着他：“瀾玉，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楚淩鈞看着那雙美到極致的鳳眸，只一眼，就垂下了視線。
天邊，一朵碩大的煙花綻放，在夜空留下絢麗的色彩，昭示着永嘉十一年的到來。
“二十歲了，阿辰。”楚淩鈞輕聲道。“生辰快樂。”
段愉辰突然抱住了他，覆上他的雙唇。
夜色越來越深，從城牆上俯瞰，依舊能夠看到整個鳳京府張燈結彩，火樹星橋。
遠處的角樓上，有兩個身影在雪夜中相擁接吻，久久不曾分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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