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都是獅子大開口,煙酒店老板最起碼還有個譜,無非是想訛點錢,可沈郁這種張嘴就直接要人的,那就純粹屬于找揍了。
若不是旁邊開始有路過的人停留圍觀,就看邢延那架勢,少不了得動手掄他幾棍子。
配貨站那邊的小夥伴們很有眼色,見駐足圍觀的人裏有的掏出了手機明顯就是要拍照拍視頻,立刻過來了幾個人,阻止他們的同時,把邢延和沈郁一起拉回了店裏。
配貨站不做零售,店裏相對就沒那麽明亮寬敞,滿滿當當的都是貨架,不過倒是挺幹淨。
倆人被帶進去之後,從二樓下來一個身型魁梧的男人,目測四十歲左右,大冷天穿着短袖,兩條大花臂非常搶眼。
這是配貨站的老板,叫魏強,是邢延服刑期間認識的一位大哥,他目光掃過沈郁抓着邢延始終沒有松開的手,看向沈郁。“小夥子,店裏人手稀缺,不好讓你帶走,打個商量,兩千醫藥費行不行?”
沈郁回答的非常幹脆。“不行。”
旁邊有夥計看不下去直接接罵罵咧咧了起來。“要點臉,你以為自己誰呢,兩千塊能買十個你了好嗎!”
沈郁沒搭理那人,一把扯掉帽子和口罩露出了整張臉,很直觀的告訴了大家他是誰。
如是,店裏的一些年輕些的夥計們,尤其前臺和賬務倆小姑娘,盯着他的臉愣了幾秒鐘之後,幾乎是同時張大嘴吧發出了異常整齊的驚呼:“啊啊啊啊啊啊沈郁!是沈郁!”
說起來,邢延入獄的這十年裏,沈郁的感情經歷雖然戛然而止,但學習和事業上的履歷卻一直在穩步前行。
高中畢業之後,沈郁憑借不錯的天資和優秀的顏值考上了電影學院,邊讀書邊接戲,并在短時間內迅速成名。
正式進入娛樂圈之後,沈郁也是保持初心,不驕不躁,努力奮鬥多年,成績非常傲人,前陣子更是剛拿到了本年度“金鼎獎”影帝的提名,如今也算是風頭正盛,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了。
真要論起身價…
反正剛才罵罵咧咧的夥計們頓時都啞了聲,老老實實閉了嘴。
相比之下,魏強就淡定多了,畢竟自從邢延過來上班,馬路對面的黑色越野就沒缺席過,做大哥的都是很敏銳的人,其實早就查過了。
魏強不是個喜歡多事的人,尤其知道沈郁和邢延之間的關系,原本并不想插手他們的事,但見邢延蹙着眉,沉着臉,一副很抗拒的樣子,他無奈的笑了笑,回頭對沈郁說。“大明星,我們底層打工人混口飯吃不容易,邢延這樣的,兩千塊已經是他大半個月的工資了,真不能商量一下?”
這話明面上是說好話,但着重強調了“邢延這樣的”,敲打的意思就非常明顯了。
本身沒有學歷,還頂着個勞改犯的頭銜,目前只能有一份這樣靠體力勞動的工作已經很不容易了,作為曾經的男朋友,若真心還放不下他,就不應該給他這樣的難堪。
也恰好這時,邢延褲兜裏的手機發出了外賣訂單即将超時的提示音,邢延整個人立刻就顯得有些着急了。
沈郁就那麽看着他,皺着眉頭遲疑片刻,看上去極其不情願,但也還是松了手。
邢延也沒躊躇,沈郁松手之後他立刻轉身跑出去,扶起倒在地上的電瓶車,騎上就沒了影兒,自始至終頭都沒回一下。
沈郁沒追上去,只是盯着邢延離開的方向,眼神非常怨憤。
明星光環還是很能唬人的,夥計們陸續意識到他倆是舊相識,也就不再為邢延發愁。
打發大家繼續去幹活之後,屋裏就剩下兩個人,魏強看着沈郁笑了會兒,問他。“小子,能不能告訴我,你跟着他是想幹什麽啊,打擊報複,還是想再續前緣?”
只見聽了這話,沈郁怨憤的目光才舍得從早就空蕩了的馬路上收回來,看向魏強。“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語氣可謂是很不客氣了,但魏強并沒在意,他到店裏的茶水臺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說話不疾不徐。“因為這直接決定我接下來對待你的态度。”
話外之音很明顯。
沈郁站那兒琢磨了會兒,走到茶水臺的另一側坐下來,二郎腿一翹。“咖啡,謝謝。”
“入鄉随俗吧。”魏強笑着給他倒了杯茶。“我們這月薪兩千的,每天都只喝白開水。”
“…”沈郁皺了皺眉,直接沒吱聲。
接下來是挺長一段時間的冷場時間。
魏強原本在等他先開口,最後都等樂了,他問沈郁:“我說這位大明星,你以前追他追的挺困難吧?”
只見聽到這話,沈郁眉頭一松立刻問了句。“他跟你說過我?”
“沒有。”魏強說:“他嘴挺嚴的,自己的事從來不跟別人說,也從來沒提過你。”
“…” 沈郁剛松開的眉頭立刻重新皺了起來。
魏強被他的反應逗笑。“所以,是不打算讨好一下他身邊的人?”
沈郁說。“如果你有本事讓他跟我走,我現在立刻給你跪下磕三個響頭。”
“哈哈。”魏強再次被他逗笑。“你這人确實挺有意思的。”
沈郁沒接話,他從來不讨好別人,也不喜歡陪笑。
魏強坐那兒看着他自顧自樂了會兒,耳後,便是語重心長。“小子,你應該很清楚你們之間的根本矛盾在哪,他的心結不是簡單的情情愛愛就能跨過去的,需要時間,如果你還想往好的方向發展,最好緩和點,別逼他太緊。”
沈郁聽完沉默了片刻,說。“不,他不需要時間 ,否則也不至于十年了還沒想明白。”
“…”
身為局中人,該走的彎路一步都少不了,魏強也算過來人,見他挺固執,就不再繼續勸什麽,從茶水臺下的抽屜裏取了張紙放在他面前。“這是他的排班表。”
沈郁擡眸看向他,以示不解。
魏強說。“以後不要在工作時間找他鬧,你身份特殊,大庭廣衆的出點什麽狀況,你麻煩,他也難堪。”
沈郁低頭看着那張表沉默片刻,随後拿起來說了句“謝謝”,起身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去送外賣的人一直都沒有回來,沈郁在車裏坐着等了很久之後,決定先回邢延租的房子。
邢延租住的房子距離配貨站不遠,在一條偏僻的胡同背面,一間矮矮的小屋,沒有院子,門前正對一個廢棄公園的角落,都是枯樹和荒草。
門前的小路很窄,沈郁的車開不進去,只能步行,前兩天剛下過雨,路面坑坑窪窪的稍不注意就是一腳泥。
之前和邢延之間保持距離的平衡沒打破,沈郁雖然知道他住這兒,但從沒進來過,現在因為挨了一腳成為了債主,他砸人家鎖都砸的理直氣壯了。
打開小屋的門,裏面有一張床,一個衣櫃,還有個小桌子和兩個小板凳,整間屋子一眼看到底。
沈郁環視四周,注意到衣櫃旁的角落裏放着一瓶洗衣液,青檸薄荷味道。
他盯着那瓶洗衣液上的海報愣了會兒神,随後走過去打開衣櫃,把裏面挂着的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都拿出來分別聞了聞。
再次愣神片刻後,他坐床上往後一躺,先是笑了一聲,緊接着把手臂往額前一搭,擋住了眼睛。
邢延是傍晚回來的,可能是在外面看到了沈郁的車,進屋看到床上躺了個人也沒意外,把提回來的飯菜往小桌上一放,直接無視他去打水洗臉。
在拿臉盆時,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下意識的看了沈郁一眼,同時,迅速的把那瓶洗衣液給塞到了床底下看不見的位置。
等他洗完臉回來,沈郁的裝睡也告一段落,睜開眼睛看着他,明明面無表情,但語氣聽起來愣像是帶着笑。“你衣服的味道挺好聞的。”
邢延聽後腳步很明顯頓了頓,随後只當作沒聽見,在小桌前坐下來,打開飯盒開始吃飯。
他的飯是兩個饅頭,一個素菜,幹幹巴巴的看上去就很沒有食欲,不過他似乎習慣了,看起來居然也吃的很香。
沈郁躺那盯着他看了會兒,起身下床,走到他對面坐下,歪着腦袋湊了過去。
說起來,沈郁性格雖然兇悍,但長了一張很精致的臉,五官很立體,皮膚也很白淨,還留了長頭發,白天頭發紮起來顯得很酷,現在頭發散落下來,看上去又有些魅,甚至都可以用“漂亮”二字來形容。
他本人向來也很放得開,小的時候就總愛不經允許就自行動手動腳,以至于他就這麽忽然湊上來,跟要幹什麽似的,邢延直接吓一跳,愣住兩秒鐘後才反應過來趕緊往後躲了躲。
看這反應,沈郁先是輕輕扯了下嘴角,片刻後退回去,哼了一聲。“我也餓了。”
邢延沒理他。
沈郁又說:“欠着我兩千萬呢。”
邢延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把另一個饅頭扔給了他。
倆大老爺們,一個饅頭是不可能填飽肚子的,不過倆人非常默契的誰也沒支聲,吃完之後,邢延去給去扔了垃圾,洗了兩件衣服,掃了掃屋門前的地,又去擦了電瓶車…沒事找事的忙活了很久很久,沈郁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大概知道攆也攆不走,邢延就幹脆連口都沒開,洗漱完之後直接上床睡覺,繼續權當他不存在。
當然,沈郁也沒閑着,邢延瞎忙活的時間裏,他下單了被褥枕頭隔涼墊等一堆東西,等配送到之後,非常不客氣的直接在邢延的屋裏打起了地鋪。
而地鋪打好後他剛準備躺下去,手機嗡嗡的響了起來,是他的經紀人,接通之後根本都沒有給他出聲的機會,上來就是一頓罵。
“沈郁!你瘋了吧!好不容易談下來的工作你說不幹就不幹!你知道工作室的夥伴們為了幫你拿到這個項目付出了多少努力嗎,你對得起……”
啪。
沒等那邊罵完,沈郁又迅速挂了電話。
這條胡同本就偏僻,背面又只這麽一間房子,沒有鄰居,面對荒地,白天都特別安靜,更別說關起門來的夜裏。
沈郁的經紀人又是個性格很潑辣的女人,脾氣暴,嗓門大,即便是通過電話,也還是給人一種連房頂都要被她的聲音給掀翻了的感覺。
邢延自然也聽得清清楚楚。
如此,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邢延輕輕吐了口氣,總算主動開口說了話。“回去吧,跟我耗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沈郁聽後站那看了他片刻,拉着臉去關了燈,回來蹬掉鞋子,躺下蓋上被子閉上眼,學他裝作沒聽見。
關了燈的屋子裏到處漆黑一片,只有窗戶透進來的一點亮光,正好打在沈郁的臉上。
邢延臉側過去看向他,片刻的沉默之後,說。“沈郁,到目前為止,我對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沒有後悔過,你不要逼我後悔。”
只見聽了這話,沈郁身體很明顯的僵了下。
那一瞬間,邢延幾乎是下意識的移開了目光。
初冬時節晝夜溫差很大,往往白天越是天氣晴好,夜裏就越愛刮風,一陣一陣的,吹得窗戶上貼的舊報紙呼呼的響。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沈郁問他:“邢延,說實話,你怨過我嗎,或者,恨我嗎?”
邢延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閉上眼睛輕輕吐了口氣。“你應該很清楚,以我們之間現在的關系,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我不同意!”
沈郁突然就變得激動了起來,他翻了個身從地上爬起來,憤怒的盯着邢延。“我不管你怎麽想,有什麽顧慮,‘無論未來發生什麽都不會反悔’,這是當初你答應我時親口說的,你必須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別自欺欺人了。”邢延說。“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我不管!”
沈郁又憤怒的吼了一聲,繼續盯着邢延:“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當初要在一起,我一個人說了不算,現在要分手,你一個人說了也不算,只要我不點頭,你就永遠還是我男朋友!”
邢延沒再說話。
如是,惡狠狠的眼神已經不足以用來表達情緒似的,沈郁又忽然站起來,走到床邊俯身下去,一把掐住了邢延的下巴
屋裏黑漆漆的,其實什麽都看不清,但被掐住的瞬間猛地睜開眼睛對上沈郁的目光之後,邢延就像是能從他眼神裏讀懂什麽似的,不等他有什麽動作,立刻一把扯開他的手,起身下床拽着他一路到門口,開門直接就把他給扔了出去。
緊接着,他又回屋裏把地上的鋪蓋卷了卷,連同沈郁的外套和鞋子,一股腦兒的也給扔了出去。
那速度之快,直到門哐啷一下被關上,沈郁才反應過來,他立刻過去照着屋門狠狠踹了兩腳,但不知道邢延拿什麽東西擋的,愣是沒能讓他踹開。
深夜小北風不疾不徐的刮着,沈郁就穿了件T恤,光着腳站在冰涼的地上,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給凍的開始哆嗦了。
繼續踹門發火,裏面沒反應。
收着憤怒喊人,裏面也沒反應。
折騰了好幾輪門都沒有再被打開,最後,他洩了氣似的一屁股坐在門檻上,耷拉着腦袋許久,再說話時,聲音裏就帶上了濃重的鼻音。
“邢延,你丫真他媽不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