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所有人都在樓下忙活,樓上沒什麽人,嘉賓們睡覺休息的屋子裏也沒裝攝像頭,瓶子碎裂的動靜不算太大,外面根本沒人聽到。
但邢延是個誠實的人,他先是過去拿起床頭櫃上的藥擰着眉頭看了半天,回頭就去找了樓下的工作人員
只不過,他可能實在也沒能想到就這麽個小小的瓶子就能值十幾萬,此刻,他正在導演和嘉賓等一屋子人同情的目光下,用眼神傳達他的震驚。
導演是個非常講道理的人,讓人把電子版購物票據找出來給他看,對他說話也很客氣。“小夥子,我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東西摔了就摔了,我們也不為難你,照價賠償就行了。”
可知,“照價賠償”這四個字,對于一個目前連三千塊都拿不出的人來說,可太窒息了,邢延整個人頓時就肉眼可見的呼吸變艱難了。
這時,沈郁站了出來。“我替他付吧。”
只見聽了他這話,所有人立刻齊齊把目光投向了他。
“沈郁啊。” 導演笑着說。“咱這可不興開玩笑的啊,不是小數目呢。”
“沒開玩笑。” 沈郁說。“東西是我讓他送到房間的,沒考慮到這屋裏面的物件貴重,沒提醒他小心注意,我也有一定責任。”
說起來,即便是在看錢不是錢的娛樂圈,十幾萬也不是随随便便說扔就能扔着玩的,導演是個很敏銳的人,聽沈郁這麽說,又轉頭看了看邢延,明白了什麽之後就沒再墨跡,直接出示了收款碼。
沈郁拿出手機的時候,邢延很明顯躊躇了下,大概是想阻止,但可能又很清楚阻止之後自己并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最終,低頭選擇了沉默。
賠償款到賬,事情就算解決了,大家繼續該忙什麽忙什麽,所有人都散去之後,房間裏就剩下邢延和沈郁。
邢延沉默的站在那兒,渾身散發着低沉的氣息。
關上門之後,沈郁回頭先問了他一句。“你怎麽樣,剛才沒傷着吧?”
語氣裏帶着明顯到恨不得要溢出來的關心。
然而,邢延并沒回應他,繼續站在那兒沉默。
這這反應大概在沈郁的預料之中,他也不在意似的,走過去在邢延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安慰道:“沒事兒,就是個意外,別放心上,別不高興。”
沈郁平時不這麽輕聲細語的說話,或者說,他已經有十來年的時間沒用這種态度和語氣跟誰說過話了,這冷不丁的,其實是有些別扭的。
但作為一個優秀的演員,他的內心支撐足夠強大,即便別扭也不表現出尴尬,邢延擡起眸子看向他的時候,他甚至還可以彎起眼睛,對着邢延笑。
如是,對視兩秒之後,倒是邢延的目光先閃躲了。
沈郁就那麽笑了會兒,然後看了下時間。“已經兩點多了,我有點餓,可不可以先陪我去吃個午飯?”
這個“先”字用的就很巧妙,言外之意很明顯:這回這事兒我可沒打算就這麽過去,你得給我個說法。
作為一個在監獄裏過了十年單調生活的人,腦子雖然很久都沒有那麽靈活的運用了,但底子還是聰明的,不可能聽不出對方話裏的意思。
邢延沉默了會兒,問他。“有紙和筆嗎,給你寫個欠條。”
沈郁聞言笑笑,說:“何必呢,咱們就算不是情侶了,可也還是老同學呢,沒必要這麽見外。”
說完,不等邢延有什麽回應,他立刻又跟了句:“ 再說欠條有什麽用啊,我又不可能拿着它去找你要。”
這話裏的意思就更明顯了,邢延再次擡眸看向他。
沈郁則再次對着他笑了笑:“你說對吧?”
這麽一來,邢延就直接連半個字都再說不出來了。
畢竟之前欠人家的五千塊還起來就挺艱難的,這下又一口氣追加了十幾萬,更是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還完,實在是沒底氣再說什麽了。
而他不說話了,可沈郁還沒完。“當然了,十幾萬也确實不是什麽小數目,如果你實在是很過意不去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想想別的辦法。”
邢延聽後,看看他。“什麽辦法?”
沈郁說。“給你找份工資高點的工作。”
邢延皺皺眉,眼神裏開始有所警惕。“什麽工作?”
沈郁說。“比如,你可以來給我當助理,按照市場價,每個月工資一萬塊,逢年過節有獎金和紅包,算一算,不到一年半就能還完。”
邢延:“…”
見他有點要變臉的趨勢,沈郁立刻又說。“你可別誤會啊,我沒有想趁機拿捏你的意思,你了解我,我這個人就不是會吃回頭草的性格,現在只是在幫普通朋友該幫的忙,沒別的想法。”
邢延很顯然并不信他。
沈郁也很顯然預料到了自己并不被信任,頗為無奈的笑了笑,又說。“ 好吧,我承認,也不是純粹的沒有別的想法,也有點私心的。”
邢延頓時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過跟咱倆之間的事沒關系。”沈郁說。“ 是因為我沒辦法,我現在身邊是真的很需要一個讓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這話大概是出乎邢延的預料了,他那臉上“果然如此”的表情立刻就褪了去,改為疑惑。
沈郁看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邢延,你也知道,我的成長經歷和家庭背景都不太光彩,當年入行時為了隐藏那些事,公司就費了很大力氣,這些年為了防止被扒出來也花費巨大,我是不太敢讓陌生人留在我身邊的。”
“因為你的事,咱們那些同學也都挺讨厭我的,即便我開出很高的工資,他們也沒人願意過來幫我。”
“這些年工作生活,裏裏外外,全都是我一個人,不管大事小事,我都得自己親力親為,有時候是真挺累的。”
“…”
沈郁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誠懇,情緒很低落,低着頭,時不時的還要嘆一口氣。
邢延聽完之後就那麽看着他,目光很久都沒移開,很顯然是聽進去了,并且當真了。
“邢延,我們曾經共同經歷過那麽多事,日更最新完結文,在企惡裙八留意齊齊散散零四就算現在分了手,關系也還是應該比別人更親近一些的。”
沈郁說着,在床邊坐下來,垂着腦袋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就隐約帶上了點鼻音。“邢延,我沒有親人,也沒什麽朋友,現在身邊熟悉的人就只有你了,你就當幫幫我,行嗎?”
說起來,沈郁身高比邢延是高一兩厘米的,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是只有一厘米的身高優勢,看上去也還是他更強勢一點。
但現在,此刻,他坐下了,耷拉着腦袋,垂着眸子,說話時還隐隐約約帶上了點哭腔,這會兒在邢延面前別說強勢,他甚至都顯得有點過分可憐了。
反正邢延看他的眼神當時就變了,再對他說話時,語氣也沒那麽冷了。“可是,我什麽都不懂。”
“不用懂。” 沈郁立刻擡起頭,看着他說。“ 就平時幫我整理整理工作安排,記記行程什麽的,不複雜,很容易上手的。”
邢延仍然顯得很猶豫,在糾結。
沈郁見狀,吸了吸鼻子,叫了他一聲:“邢延。”
邢延蹙了蹙眉。
沈郁觀察着他的臉色,又叫了他一聲:“延哥。”
邢延又蹙了蹙
沈郁試探性的伸手過去,拽着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哥哥。”
邢延直接閉上了眼睛吐了口氣,很明顯,他心裏作抗争的那口氣洩了。
而見他總算是放棄了掙紮,沈郁立刻去床頭的抽屜裏拿了份文件出來,掀到最後一頁,又把筆遞給他。“雖然是你幫我的忙,但勞務合同還是簽一下的,不然不符合法律規範,我是要承擔責任的。”
這話說的也算是非常義正嚴辭有道理了,邢延作為一個已經徹底放棄了掙紮的人,都沒什麽遲疑,接過筆就簽了。
沈郁這個人,着實是很能沉的住氣,親眼看着邢延在合同書上寫下大名之後,眼睛裏藏着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臉上表情愣是沒變。
接下來是誰都沒說話的一段沉默時間。
大約有一分鐘之久,然後邢延忽然想到了什麽,問了句:“你在吃抗抑郁的藥?”
“…” 沈郁不是很明顯的愣了下,緊接着反應過來,立刻點了點頭。
“為什麽?”邢延問。
沈郁清清嗓子,說。“ 工作壓力大,大夫給開的。”
“…” 邢延的眉頭立刻又擰了起來。“多久了。”
“沒多久。” 沈郁很顯然并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敷衍的回了個話就轉身去放合同書。
把合同書放回抽屜,上了鎖,回頭看到地上的一片狼籍,他眯着眼睛琢磨了下,就又過去蹲下,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撿了沒兩片就“咝”了一聲。
邢延聞聲走過去把他拉起來,就看到了他劃破了的手指。
“有藥箱嗎?”邢延問。
沈郁擡擡下巴,指了指旁邊的衣櫃。
邢延立刻去翻了翻,找到了藥箱之後,拉着他到床邊讓他坐下,自己蹲下來幫他處理。
先用棉布幫他擦去手指上的血,又用酒精給消了毒,最後用兩片創可貼交疊貼住傷口,貼出一個心的形狀。
沈郁就那麽坐在那裏,看着他小心翼翼,仔細認真的樣子,眼睛裏的光影從亮晶晶慢慢開始變得霧蒙蒙。
等邢延幫他處理完,起身站起來的時候,他仰起頭看着邢延,目光濕潤的笑了笑:
“邢延,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那次,你也是這樣幫我包紮傷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