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時間不疾不徐, 卻也從不止息,不知不覺間寒冷的臘月悄然到頭,年關也就跟着到了眼前。
做藝人的, 往往是越臨近年底就越忙, 光是各種晚會和慶典就得排的滿滿當當, 大年二十九,沈郁都還在錄音棚裏錄制某衛視春節晚會表演的歌曲。
下午開始, 錄到晚上十點多才終于結束,錄的他整個人都缺氧了,從棚裏出來之後往休息室的沙發上一癱, 臉上寫滿了明晃晃的兩個大字:命苦。
孫萌看他那樣, 笑着過來輕輕踢了他一下。“行了,苦也就苦到此刻,明天開始不就放假了嘛。”
然而, 沈郁并沒有被安慰到,甚至聽她說完之後還更顯喪氣了。
孫萌瞧着他臉上那表情,笑容淡了淡,随後在他身邊坐下,略顯遲疑的問了句:“ 今年除夕…怎麽過啊?”
沈郁沒回答,半倚半靠的躺那兒閉着眼睛, 沒什麽明顯的反應,但若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得出臉色是垮了的。
孫萌坐旁邊近距離的觀察了他片刻,輕輕嘆了口氣。
說起來, 沈郁早就沒有家人了, 不管什麽節日他都得自己一個人過,剛認識的時候, 孫萌不忍心看他孤零零的,用過很多招數想把他帶回家和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一起過年,但從來沒有成功過。
沈郁太固執了,往年的每個除夕,他都從來不接任何活動,也不接受任何朋友的邀請,留出的時間都會去邢延服刑的監獄那邊找個地方自己待着。
今年邢延出來了,最近這段時間倆人似乎也和好了,沈郁每次來出通告的時候都春風得意紅光滿面的,孫萌還以為他今年應該就不會一個人過了,就照往年一樣,沒給他安排工作。
但她也是馬虎了,以為兩個人和好了,沈郁今年的春節就應該會有了陪伴。
但她忘了,邢延得先是他父母的兒子,其次才能是沈郁的男朋友。
父母同樣含辛茹苦的等了十年,出獄之後第一個春節,邢延勢必要陪父母和親戚們團聚。
而他父母那裏,沈郁大概是打死都參與不進去的。
孫萌想安慰他,但還沒組織好語言,沈郁的手機先震動了起來,他從褲兜掏出來看到是視頻通話邀請,原本垮着的一張臉幾乎是瞬間就明亮了起來。
視頻接通,邢延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沈郁立刻送上了甜甜的笑:“ 吃完晚飯啦?”
邢延那邊很黑,似乎是在樓道裏,只能勉強看清臉的輪廓,說話很小聲。“嗯,工作結束了嗎?”
“剛剛結束,給你看一下。”
沈郁說着,把鏡頭拉遠給展示了下背後的錄音棚以及還在整理的工作人員們,随後又把鏡頭拉回來,正對自己的臉,笑着問:“怎麽樣,我今天的造型帥不帥?”
邢延把手機換了個角度看了會兒,說。“還行。”
“什麽叫還行啊。” 沈郁直接哼了哼。“ 我今天這套妝造花了兩個小時,你就算客氣一下也應該回答一句非常帥。”
邢延聽後,繼續看了他一會兒,又說。“嗯,非常帥。”
“哈哈。” 沈郁開心了,咧開嘴對着屏幕裏的人笑了好半天。
然後,笑容慢慢平複下來,他稍稍遲疑了下,問了句。“邢延,過年,你會很忙吧?”
邢延點了點頭,只回答了一個字。“嗯。”
但沈郁從這個字裏聽到很多話,比如,過年要陪爸媽,要見很多長輩和親朋好友,去感謝當初為了他的事大家不遺餘力給予的關懷和幫助,也感謝這十年來大家對他父母的照看和關心。
這些是沈郁無法分擔的。
短暫沉默。
之後,邢延問他。“你呢,除夕怎麽過?”
“我,工作啊。” 沈郁說着,笑容重新洋溢在臉上。“ 萌萌姐給我安排了很多通告,從現在開始,我就要變成超人了,還得是忙到起飛腳不沾地的那種,對了,先說好,往後幾天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跟你打視頻了,你可不要太想我。”
邢延看着他,沒說話。
沈郁自顧自的笑了會兒,問他。“那你大概是什麽時候會回小屋那邊啊?”
邢延說。“最早也要初八了。”
“哦…”
其實聽到這個遙遠的日子,沈郁下意識的反應是先皺了下眉,不過很快他就又用一個笑容把眉心的褶皺給沖散了。“那還挺快的,我工作到那時候也差不多也能少點了,剛剛好。”
“嗯,那…”
話剛開了個頭,樓道裏似乎有動靜,邢延回了下頭,很明顯是有點慌張,小聲丢下一句“先不說了” 就立刻挂斷了視頻。
沈郁盯着手機愣了下神,緊接着立刻發了個信息過去:
——沒事吧?
而他發出去的同時,也收到了邢延的信息。
——沒事。
沈郁盯着這倆字又愣了會兒神,摁滅屏幕往沙發上一躺,眼睛一閉,精神了沒多久的臉又重新垮了下去。
孫萌全程在旁邊看着,光是默默的嘆氣嘆了都不止十次,坐過去拍拍沈郁的手臂。“行了,來日方長,什麽事都需要個時間,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沈郁沒說話。
孫萌又說。“ 不管怎麽說,今年是個好年,邢延能和父母團聚,你也不用挂心了,明天跟我回家吧,姐姐好歹也邀請你十年了,誠意夠滿了吧,就給一次面子呗?”
沈郁繼續閉着眼睛躺了會兒,坐起來,對孫萌說。“ 好好過你的年,不用操心我,沒事,我正好清靜兩天。”
說完,直接站起來走了。
臨近新年,街上張燈結彩,就連偏僻的小屋這邊的路上也挂上了紅燈籠。
沈郁開車經過路邊賣春聯的小攤,也停下去買了一副,回來就貼在了小屋的門兩側。
新年都要有新氣象,沈郁已經把小屋當作了他和邢延的家,他希望這些喜慶的顏色也能映紅他和邢延的明天。
配貨站的員工有不少是外地的,春運車票難買,為了讓大家過個踏實的春節,臘月二十六魏強就給所有員工們放了假,邢延三四天之前就回他父母那裏了。
這幾天沈郁每天回來之後屋裏都是冷冰冰的,他也懶得去開小太陽,回來之後直接去洗漱,完事往床上一躺,蓋上被子就開始睡覺。
大概是這幾天心情不好,工作也累,沈郁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傍晚,閉上眼睛的時候屋子裏是黑的,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裏還是黑的,仿佛時間根本沒有往前走。
但外面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又很明确的提醒着他,時間沒有停止往前,今天是除夕了。
說起來,近些年城區禁放煙花爆竹,但小屋這邊地理位置偏僻沒什麽人管,偷偷放的就比較多。
沈郁不想醒來,想把這個除夕直接睡過去,但外面的鞭炮聲太響了,吵的他根本躺不住,只能從床上爬了起來。
之前沈郁謊稱工作忙,過年這幾天不會回小屋這邊了,邢延回家之前就沒囤什麽吃的,冰箱裏只剩了包挂面和幾瓶鹹菜。
大除夕夜的,外賣也不好叫,沈郁就去煮了點挂面,完事坐那就着小鹹菜吃,吃了沒幾口就把筷子放下了,吃不下。
往年的除夕夜,他也是一個人待着,但他待的是距離邢延很近的地方,他知道邢延就在那裏,所以他很踏實。
可今年什麽都不一樣了,即便他正待在邢延的小屋裏,可是邢延不在這裏,他也還是坐不住也站不住,渾身都難受。
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不應該去邢延那裏,就算只是在邢延家的小區外面待會兒,也是不可以的,那不是他可以去的地方,他甚至不敢讓邢延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只能忍着。
邢延今天大概是很忙,到現在為止沒發過一條信息給他,他想問問邢延在幹什麽,但是拿起手機打開對話框,糾結來糾結去,最終也還是沒問。
在小屋裏轉悠了半天,無事可做,他就拿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看外面時不時被放出的煙花。
看着它們努力的升上天空,綻放不過瞬間,又永遠消失,他眼睛裏的光也随之黯淡。
長這麽大以來,從來沒有哪一年的除夕是真正有人陪着他過的,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可他從來沒覺得有什麽,即便是一個人蹲在山上等待日出的那十年,他也沒有過這樣的時刻。
忽然發現,原來一個人過年,這麽孤單。
天上煙花零星綻放着,斷斷續續,直到夜深。
零點整一到,他的手機開始不停的震動,不停的收到新年祝福信息,有朋友,同行,合作方,甚至是粉絲…很多很多。
可沒有一條能緩解他此刻的孤單。
一點鐘,零星燃放的煙花沒有了。
兩點鐘,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也停止了。
外面徹底安靜了下來。
沈郁收回目光,低頭輕輕喘了口氣,随後站起來,打算關門睡覺。
便是這時,小屋門前這條路的連接胡同口那邊忽然出現了亮光,沈郁出去看了眼,發現是電瓶車的車燈,他當時就愣住了。
邢延大老遠的就看見他在門口坐着了,把車停下之後,先過去摸了摸他的臉,又摸了摸他的手,緊接着就皺起了眉。
把人帶回屋裏,關上門後立刻去打開小太陽,回頭正好看到了小桌上的清水挂面,又皺了皺眉。
沈郁沉浸在他忽然出現的驚訝,被攬着進了屋都沒反應過來,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問:“你,你怎麽來了?”
邢延沒回答他,皺着眉把手裏提着的東西放到小桌上,過來把他拉進懷裏,抱住了他。
沈郁還是有點懵,被抱住之後,他又愣了會兒,随後看了看邢延剛放在小桌上的東西,發現似乎是餃子。
邢延抱着他的手臂緊了緊,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心疼。“傻瓜。”
嘩啦一下,沈郁眼淚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
哭很丢臉,但他真的控制不住。
上一秒他還在難過,以為這個除夕開始的孤單和難過,要持續到很久很久之後。
下一秒,邢延就來了。
趴在邢延的肩膀上哭了也不知道多久之後,情緒也沒有平複下來,他擡起頭,又開始親吻邢延的臉。
下巴…
喉結…
不知不覺間,就脫去了邢延的外套,扯開了邢延的衣領,吻到了鎖骨…
他越來越迷亂,越來越難以自控,憑借最後理智才逼迫自己停下來,擡起頭,看着邢延的眼睛問:“還回去嗎?”
也許他自己可能根本沒意識到,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睛是帶着祈求的。
以至于對上他的目光之後,邢延表情裏原本的猶豫就消失了,扶上他的臉,手指安慰般的摸了摸,對他說。“天亮之前回去就可以。”
沈郁愣了下,緊接着重新低頭下去,一路親吻着,把人壓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