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在哔聲後——”
叢向庭差點把手機砸了。
為什麽關機,阮餘在生他的氣嗎?
門外傳來敲門聲,叢向庭陰沉着臉色說了聲“進來”,秘書推開門,臉色有些慌張。
“剛剛C報社上傳了您和房小姐訂婚的消息。”
秘書的臉色不比叢向庭好看多少,未經許可就發出的新聞,就算不屬于他的工作失誤,也屬于重大公關危機了。
“聯系報社,撤下去。”叢向庭還在不斷撥電話,“查一下和房家的合作,從今天起全部停止。”
“全部嗎?”秘書愣了下。
叢向庭挂斷未接通的電話,再次重新撥過去,擡頭看了眼秘書:“全部。”
叢向庭靠在椅背上,焦慮地閉上眼,右腦出現一跳一跳的疼痛感,像有人在他腦中打鼓一樣。
他現在很後悔。
早上保镖打電話說阮餘今天要進山,因為擔心山裏人煙稀少,容易被發現,再加上叢崇陽最近很安靜,似乎已經認命,沒有作妖的征兆,所以他猶豫了一會兒,就說今天先不跟了。
Advertisement
如果跟了,現在至少還能聯系上保镖。
下一秒叢向庭睜開眼,拿起車鑰匙走出去,告知秘書“有事打我電話”,按電梯去了停車場。
打開車門的時候,他感覺身體有些沉重,連擡起胳膊都有些費力。
但他沒當回事,坐着緩了一會兒,就在導航中輸入早上保镖提起過的山,踩下油門。
-
今天早上。
阮餘從單元樓走出來,不遠處樹下的兩個保镖已經毫不遮掩,甚至沖他點點頭打招呼:“老大,今天怎麽這麽早?”
經過幾天的相處,或者說阮餘一次次大方地請吃飯,他們已經徹底臣服,改拜阮餘為老大。
阮餘走過去,從兜裏掏出來三個大肉包子,是從老太太家拿的,分給他們一個人一個,自己也捧着一個咬了口,然後才說:“我今天不去公司。”
熱乎乎的包子,保镖一口就咬掉三分之一。
“啊?那去哪裏?”
“今天采風,要進山,”阮餘說,“你們也去嗎?”
兩個保镖交流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把兩口把包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我給老板打個電話問一下。”
阮餘點了下頭:“山裏條件不是很好,住宿都要提前預約,你們去了可能沒地方住。”
保镖轉過身去打電話了,沒一會兒就回來,很開心地說:“老板說給我們放假了。”
“你們老板有說放幾天假嗎?”阮餘問。
保镖呆滞了一下:“好像沒有。”
“好吧。”阮餘有些失望。
來接阮餘的車到了,他跟保镖揮手說:“拜拜。”
保镖像模像樣地,真當他是大哥一樣,齊聲說:“老大再見!”
阮餘的背影不穩地晃了晃,默默無語了幾秒,走到車旁。
今天開車的人是陳奕西,第一個來接阮餘,其他同事都還沒上車。
他還以為阮餘會避嫌坐在後排,畢竟從那天後,他們兩個除了工作上的交流以外,幾乎沒怎麽說過話。
但阮餘臉色如常地來開副駕駛的車門,還沖他說了“早”。
陳奕西不太自在地扯了扯嘴角,也想回句早安,但莫名說不出口,一直到車都啓動了都沒說。
其他同事都住在公司附近,半個小時後人接齊,朝采風的目的地出發。
一路上氣氛不錯,同事像去郊游一樣,帶了很多零食,一邊打鬧嬉笑,一邊把零食分給前排。
阮餘自己吃了,舉到陳奕西面前,問他:“你吃嗎?”
陳奕西抓着方向盤的手倏地收緊,搖搖頭,聲音也發緊:“不吃。”
“哦。”阮餘送回自己嘴裏。
到了已經将近中午,山裏只有一家酒店,也因此,雖然游客很少,房間卻很搶手,都需要提前預定。
他們一行五人,定了三間房,有一人得單住。
“奕西開車辛苦了,你住單間吧。”有同事提議。
陳奕西看了眼旁邊拿酒店前臺薄荷糖吃的阮餘,忽然說:“讓阮餘住吧。”
“啊?”阮餘嘴巴含着糖,臉鼓鼓的轉過頭看他。
陳奕西卻沒看他,低頭分了房卡,把單間的遞給他,拎着包轉身走了。
其他同事都沒意見,笑着拍了拍阮餘的肩膀,對他說:“走吧,先去房間把行李放下,然後去吃飯。”
午飯就在酒店解決,吃完他們就進山了。
一整個下午阮餘都在山裏待着,手機信號時有時無,等到天色變暗,才開始往回走。
洗了個澡,吃晚飯時他們商量第二天的行程。
“明天早上就走嗎?”陳奕西有些詫異。
“嗯,時間有點趕。”
“可是......”
“我知道你想找到那個花,今天都找一下午了,可能是沒有緣分,別執着了。”
進山前陳奕西在爬山愛好者的論壇看到一個帖子,其中一張圖片吸引了他的注意,雖然只出現在角落裏,拍得也不清晰,但他一眼就認出是非常稀有的品種。
聯系了貼主,得知他是在這座山裏拍的圖片,因此這次采風就定在了這裏。
可一個下午,別說花了,連影子他都沒找到。
陳奕西有些低落,一直到吃完飯都沒怎麽說話。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出發。”他們在走廊分開。
進了房間,阮餘躺在床上打消消樂,沒多久手機彈出電量不足的提示。他起身找充電器,卻發現自己忘帶了。
沒辦法,只好去前臺借充電寶。
他打開門,隔壁的房門同一時間打開,陳奕西裝備齊全地走了出來。
阮餘側頭看他,陳奕西也看他。
一時間走廊有些安靜。
陳奕西先不自然地幹咳了一聲,把門輕聲關上,問阮餘:“你去幹什麽?”
“借充電寶。”
“哦。”陳奕西說。
“你要進山?”阮餘已經看到他手裏拿着的頭燈了。”
都被發現了,也沒什麽號隐瞞的,陳奕西說:“我再去看一看。”
走廊盡頭有窗戶,阮餘看了一眼:“天都黑了,現在去很危險。”
“我不往裏面走,就在外面看看,當散步了。”陳奕西很堅持。
阮餘看着他,忽然說:“我陪你去。”
“不用,我——”
陳奕西話沒說完,阮餘就已經轉頭回房間換衣服了。沒多久,他走出來,手裏也拿着一個頭燈。
“你別去了,待在酒店休息吧。”陳奕西勸他。
阮餘搖頭:“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陳奕西說不出話了,心裏被複雜的情緒填滿,沉默着和阮餘坐電梯下去。
天色已黑,酒店周圍好歹還有點亮光,走遠了後,連這點可憐的光線都沒了。
他們打開頭燈,沒有沿着下午的路線走,而是換了一條路。
進了深山,周圍全是茂密的樹木,密不透風,除了他們走路發出的噪音外,一丁點多餘的聲音都沒有。
在這種環境下,陳奕西的話匣子忽然打被打開了,側頭看了看阮餘,沒忍住說:“我是不是太偏執了?”
明明不應該晚上進山,他都知道,卻一意孤行。
“嗯,”阮餘低頭觀察腳下,踩下去的時候會有腐朽的樹枝和樹葉被壓碎的嘎吱聲,“但大家都有各自堅持的東西,沒什麽不好的。”
陳奕西抿了下唇。
“再給我看一下照片。”阮餘朝他湊過來。
陳奕西找出照片,把手機遞過去。
盡管阮餘看得很認真,但半個小時後,他們還是一無所獲。
而且不僅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還等來了一道驚人的打雷聲。
阮餘被吓了一跳,擡起頭看陰沉沉的天,對陳奕西說:“可能要下雨,我們該回去了。”
再怎麽不甘心 ,這種情況下陳奕西也只能點點頭:“好。”
在他們按照路線折返時,陳奕西的頭燈掃到不遠處一角,忽然頓了下,抓住阮餘的胳膊,問他:“你看那棵樹,是不是和照片裏的一樣?”
阮餘也看過去,遲疑地說:“是有點像。”
“你在這裏等我,我過去看一眼。”陳奕西說。
阮餘想拉住他,但知道拉不住,如果不讓陳奕西去确認,可能之後很久陳奕西都無法忘懷,所以他收回了手,選擇跟在後面。
“找到了!”陳奕西發出驚喜的聲音。
阮餘走近,看到陳奕西正以非常別扭的姿勢趴在地上,旁邊就是個坡,在黑暗中顯得深不可測。
“你小心別摔下去。”阮餘好心提醒。
陳奕西這時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各種角度拍了無數張照片後,又錄了個小視頻,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他對阮餘晃了晃手機,十分開心地說:“今天晚上沒白來。”
阮餘心中也松了口氣,正想讓他小心腳下,下一秒陳奕西就踩到埋伏在樹葉堆下的朽木,腳踝傳來鑽心之痛,身形沒穩住,直接整個人摔倒,從斜坡上跌落下去。
“陳奕西!”阮餘趕忙跑過去。
“......我沒事,”下面傳來陳奕西有些痛苦的聲音,“你別過來!”
阮餘站在坡上,調整頭燈照射下去,看到陳奕西趴在草叢中。
這個坡不算特別陡峭,但保不齊陳奕西滾下去的時候有沒有哪裏被磕到。
“你怎麽樣?”阮餘開始找哪裏适合下腳,準備下去。
“還行,”陳奕西試圖站起來,可腳腕似乎扭到了,嘗試了一下沒成功。
他擡起頭看到阮餘試圖下來,立馬說:“你不要下來,我自己能上去。”
阮餘沒聽他的,扶着周圍的樹木,小心地一點點才踩下去,到了陳奕西身邊才發現他臉上已經疼出了冷汗。
“傷到哪裏了?”阮餘的聲音還算冷靜。
“應該是腳崴了。”陳奕西說。
阮餘看了看他身上,衣服有幾處都破了,可能是被坡上的樹枝劃開的。
“自己能起來嗎?我扶你。”阮餘架起陳奕西的胳膊,讓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陳奕西疼得嘴唇都在抖,但他忍住沒發出聲音。
“還能走嗎?”阮餘問他。
他強撐地說:“能。”
費了好一番力氣,阮餘才把陳奕西從坡下弄上去,自己也被累出了一身汗。
看他喘粗氣的模樣,陳奕西心中充斥的全是愧疚,不斷後悔自己為什麽非要來找花,還拖累了阮餘。
“對不起.....”他啞着嗓子說。
阮餘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責怪的意思。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少說兩句吧,”阮餘打斷他,“省點力氣。”
天空飄下來雨滴,沒多久就愈下愈大,導致阮餘有些找不到來時的路。
他帶着行動不便的陳奕西在山林中艱難行走,好幾次都差點摔倒,甚至到後來陳奕西都開始說:“要不你先自己回去吧。”
“那你呢?”阮餘問。
陳奕西四處看了看,指了個大石頭:“我坐在那兒,等雨不下了再走。”
阮餘怎麽可能丢他一個人在山裏,直接忽略掉這不像話的提議。
好在他們的壞運氣似乎結束了,沒多久阮餘就找到路,終于從樹林中走出來。
他讓陳奕西坐在路邊,觀察周圍環境,這裏應該是半山腰,早上開車上山有路過這裏。
如果沿着油柏路往上走,大概二十分鐘左右能到酒店。不過陳奕西受傷了,這個時長得增加一倍。
阮餘回頭看陳奕西:“腳感覺怎麽樣?”
他們兩個都被暴雨淋濕,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就連阮餘的上衣都在剛剛沒有一絲光線的樹林中被劃破了。
陳奕西的腳腕腫得像包子一樣大,又青又紫,但他還是說:“我沒事。”
阮餘蹲下來看了看,有些發愁他們要怎麽走回酒店。
這時不遠處傳來燈光,一輛車在雨幕中朝他們駛來。
阮餘立刻招了招手,車在他離他幾米的距離停下來,副駕駛降下車窗,約三十多歲的女人看向阮餘:“你們怎麽了?”
阮餘走過去,用手擋在眉毛上,好不被雨滴遮住視線:“你們是下山嗎?”
“對,你朋友受傷了?”女人看到路邊的陳奕西。
“嗯,能麻煩你帶他下山去醫院嗎?”
女人爽快答應了。
車上坐着四個人,正好空着一個座位。陳奕西聽到阮餘讓他上車,愣了下,立馬拒絕了,他怎麽可能自己先走,而讓阮餘留在這裏?
可阮餘說:“你留下來只會拖後腿,我自己從這裏走二十分鐘就到酒店了。”
他說得沒錯,讓陳奕西無法反駁。
“哎呦,你身上都流血了啊,快上車吧,我們拉你去醫院。”女人看到陳奕西身上被樹枝劃出的傷口。
她讓後座的人拉開車門,同時遞出一把傘給阮餘:“小兄弟,這個給你。”
“謝謝。”阮餘接過傘,扶着不情願的陳奕西坐上車的,對他說,“到了醫院記得給我打電話。”
陳奕西抿着嘴,一副很屈辱的模樣,實則是因為對阮餘感到太抱歉而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能穿越回幾個小時前,就算知道會找到花,他也不會再選擇進山。
但沒有如果,一切已經發生了。
“謝謝你們。”阮餘關上車門,目視車子向山下駛去,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轉過身,撐着傘往上山的方向走。
少了行動不便的陳奕西,他一個人确實要輕松多了,沒多久就走出一半路程。
路上他還在路邊發現了一輛車,車主和今晚的他一樣倒黴,應該是壓到了滾到路上的石頭,爆胎了。
阮餘走到旁邊,看到除了胎爆了以外車子其他地方都完好無損,應該沒有發生事故,就是不知道車主去哪裏了。
他轉過頭,準備繼續前行,卻忽然感覺有些眼熟。
他回過頭,又看了一眼。
很像叢向庭的車。
并不能确認,因為阮餘不記得叢向庭的車牌,而且對于不同車型之間的區別他也不了解,大概率是認錯了。
而且就算沒認錯,也極有可能只是同款車而已,畢竟叢向庭沒有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壓下心中的疑惑,阮餘撐着比他人大了好幾圈的傘,沿着路邊慢慢朝前走。
天空像被蒙了一層黑色罩子,将月亮擋得死死的,一絲光線都漏不進來。
頭燈的帶子濕了水變得很很重,一早阮餘就将它摘了下來,拿在手裏。
他擡起頭,看到前面有個人影。和他一樣,那人也在雨中徒步,但沒拿傘。
只一眼,阮餘就認出了他是叢向庭。
不像剛剛看到車的不确信,還要去看車型和車牌,前方只個模糊的背影,連正面都沒有,而且他們中間還隔着大大小小的雨珠,可阮餘就是很篤定。
雨滴落在傘上的聲音像珠子落地一樣,噼裏啪啦作響,連綿不絕,像這場雨沒有結束的那刻。
“叢向庭。”
阮餘的聲音不算大,他耗費了太多體力,此時也發不出太大的聲音,但前面的人卻聽到了。
那人回過頭,定了幾秒,忽然大步朝阮餘走來。
是叢向庭沒錯。
阮餘看清他的臉,也看清他身上一塌糊塗的西裝,更看清他和自己一樣的狼狽。
“你怎麽會在這裏——”
叢向庭走到阮餘面前,沒等阮餘的話說完,就伸手用力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