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蔣旻池還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蔣未聊聊。那天之後蔣未就開始出差,差不多一周都沒有回來。
估計這也是蔣未給自己找的個借口,畢竟他以前出差少,而且之前也沒有聽說過要馬上出差什麽的。
總之,等他再次見到蔣未的時候,已經是那件事發生的一周後了。
梁藝淑看着最近天氣好,叫蔣旻池和許奚回家吃飯,又叮囑蔣未一定要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好,不能丢下他們又自己去加班了。
定好吃飯的前一天,蔣旻池給梁藝淑說許奚最近胃不好,希望能炖點湯。
他最近在家做飯,每頓都會有暖胃的湯,因為許奚胃口依舊不好,只能吃下一點湯湯水水的東西。
“小奚還是胃疼嗎?”梁藝淑很是擔心。
“也不是疼。”蔣旻池想了想,還是沒把情況說出來,而是避重就輕,“只是胃口不太好,想吃一些溫和養胃的。”
“那沒問題。我盡量做一些他平時喜歡吃的菜。湯也炖上。”
回去那天,氣溫突然升了幾度,許奚不喜歡穿得太厚,總覺得礙事,于是自己在陽臺的躺椅上脫了外套只穿一件加了絨的衛衣曬太陽。
之前回來的路上,他們碰到了賣甘蔗的。許奚看着新鮮,想要試試。于是蔣旻池就買了一袋。拿回來後,去廚房給切成小塊,裝了盤子送到陽臺上去。
“蔣未不在嗎?”許奚接過盤子時問。
“等下就回來了,說是出去幫着買點菜。”蔣旻池回答的時候,捏了捏許奚的臉。
現在這臉上沒什麽肉了,不像以前的時候,臉頰軟乎乎的,皮膚又細,捏着很舒服。
許奚推他不讓他碰,讓他自己回廚房去。等蔣旻池走了,他自己躺回椅子上,微眯着眼,由着陽光鋪在臉上,茸茸的一層,一邊慢慢嚼着甘蔗,像個小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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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未沒多久就回來了,提着些剛從菜市場買回來的菜和調料,進屋後把東西放去廚房,跟誰都不說話,接着來了客廳。
許奚甘蔗嚼得正香,看到蔣未一下就停住了。兩人都有點尴尬,默契地同時轉開了臉。
許奚想,這可要怎麽辦,以後總不能不說話吧。
飯桌上的蔣未依舊話少,偶爾別人問一兩句,他才回答幾個字。梁藝淑和蔣宗耀自然是覺得這只是因為蔣未性格是這樣而已,沒有多想。
倒是蔣旻池,偶爾不動聲色地看看蔣未,琢磨着要不要說點什麽,不過最後還是把話憋到了下桌。
午後大家在陽臺上聊天,商量着過年的事情。梁藝淑問許奚:
“小奚,過年爸爸媽媽回來嗎?”
“不回了,估計明年會回來。”許奚回答。
“那今年回家裏來過年,你們就睡旻池以前的房間。”
“好的阿姨。”
“好久沒一家人一起聚聚了,”蔣宗耀這時也接話,“今年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這話其實是有深意的。他有作為醫生敏銳的洞察力,看着許奚有時候沒精神,眼神也不對勁,就知道他應該狀态不好。
許奚乖巧地滿口答應,又去嚼甘蔗,一點點吮裏面的汁兒。
蔣未反正是沒有意見的,梁藝淑安排他做什麽,他通通都應的。
半下午,許奚困了,想睡覺。蔣旻池其實不太想他這麽早睡,不然晚上又睡不着。可是想着能睡也是好的,大不了晚上他陪久一點,于是就拉着人回了房。
房間很幹淨,床也鋪得暖暖和和,床單是柔和的淺杏色。許奚沒在這睡過,第一次躺在蔣旻池以前的床上,有點莫名的興奮。
蔣旻池沒走,和衣躺在旁邊陪他。
“這是你以前的房間耶。”許奚一雙圓眼睛亮晶晶的,明明就是普通的一張床,卻覺得像個寶貝。
“嗯。”蔣旻池輕輕拍他,“現在是我們倆的。”
許奚幸福死了,滾到蔣旻池懷裏讓他抱,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輕聲退出房間後,蔣旻池在蔣未門口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敲了門。
蔣未看到進門的是蔣旻池,一瞬間有點慌亂,但是其中又夾雜一些很複雜的情緒,蔣旻池不太清楚。
他只是知道,蔣未是不自在的。
“哥。”不過蔣未還是先叫了一聲。
蔣旻池點頭進去,來到窗邊坐到窗臺上,然後才問:
“最近怎麽樣?”
蔣未沉默幾秒才回答:“還不錯。”
算起來,兩兄弟确實是好久都沒有認真說過話了。出事以前,蔣旻池工作學習忙,身邊又有許奚,蔣未跟他見面的機會都少。
出事後就更別說了,蔣旻池是什麽話都不太想講的。
不過再怎麽都還是兄弟,血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不管中間隔得多久,只要坐下來,都能立馬找回家人的感覺。
所以蔣旻池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問:“那你跟賀舟呢?”
蔣未本垂着的頭,這下埋得更低了。他其實不太想跟蔣旻池談方賀舟,有種脫褲子示衆的感覺。
“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麽。”片刻過後,他回答道,“都是一些意外。哥你也知道,成年人嘛,偶爾有點意外也很正常。”
“是這樣嗎?”蔣旻池試探着問。
“當然。那天你不是聽到了嗎,我們真的什麽關系都不會有。他這樣,估計是因為你的關系吧,所以總覺得愧疚。但是我真的沒有覺得什麽的。”
“賀舟不是那樣的人。”蔣旻池欲替方賀舟辯解。
“嗯。”蔣未有點頹喪,“不過若要說愧疚的話,确實是我對不起他。”
蔣旻池大概能明白蔣未口中的愧疚指的什麽方面。方賀舟畢竟跟他們都不同。
“他也不會這麽想。”可他到底是懂方賀舟的。
“嗯。”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事兒你想怎麽處理,我都支持你。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
“我明白。”
兩人對坐着沉默了一陣,各懷心事,肚子裏的話掙紮着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些話不适合說出來,有的話說了又矯情。
不過最後,蔣旻池挑挑揀揀還是開口了:“這幾年都辛苦你了。說起來,我也是個不稱職的哥哥。”
“你別那麽說。”蔣未這下卻是馬上反駁,矛盾地對着自己唯一的哥哥,去為自己唯一的哥哥打抱不平,“什麽稱職不稱職的。要說不稱職,小時候我也是個不稱職的弟弟,老是惹事,你總得來給我擦屁股。”
“我是你哥,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那我是你弟,你出事了,我做什麽不也是應該的嗎?”
蔣旻池笑笑,覺得蔣未跟他以前腦海中的樣子有點不同。他這個情緒極為內斂的弟弟,居然也會有如此激動的時候。
“只是這幾年你又管公司又管我,還有爸媽我也把他們丢給你這麽久。我很過意不去。”
“沒有。”蔣未搖頭,“過意不去的是我。”
“怎麽說?”
但蔣未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再次搖頭,總結道“總之哥你不要想這麽多。你好起來,我真的特別開心。我和方賀舟的事情,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們的關系。”
蔣旻池有點心疼,但最終還是尊重他,并且也不再說什麽其實絲毫于事無補的輕巧話。
“嗯,我明白。以後的話,你有事記得給我說,你不是說嗎,我是你哥,很多事不能給爸媽說,給哥哥說總是可以的。”
不知為何,蔣未聽到這突然意味不明地抿了下嘴,然後再次垂下頭,小聲嗯了一聲。
又坐了一會兒,突然有人敲門。蔣旻池去開,見許奚腦子懵懵地站在外面。
“醒了嗎?”他上去拉着許奚問。
“你們在說事情嗎?”許奚朝裏面的蔣未看一眼,“阿姨讓我來找你,說出去吃點水果。”
“好。”蔣旻次給許奚理了下亂糟糟的頭發,又問,“怎麽只睡了這麽一小會兒?”
“我做了個夢。”許奚有點不開心,“叫你你不在,我就醒了。”
最近這段時間許奚夢裏都會叫蔣旻池。平時蔣旻池陪在他旁邊,一聽到他叫就趕緊應一聲,這樣許奚就可以繼續睡。
“對不起,我跟蔣未聊了一會兒。”
“沒事,我也不想睡了。”
“那就出去吃點水果。”蔣旻池又轉身對蔣未說,“走吧,媽叫我們了。”
“嗯。”蔣未回答,“好。”
可看着蔣旻池牽着許奚走了,他還是沒起身,心裏有股說不清的東西,也許是因為蔣旻池的話,也許是因為別的點什麽。
他自己在那思索了一些沒由頭的事情,然後才拿出手機給方賀舟發了一條久違的消息:
[不用再談了。那兩次就是意外,我向你道歉。你不用考慮到我哥的原因,而覺得愧疚,又覺得必須要做點什麽。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就不要再提了吧。以後還是朋友。]
發完消息他放下手機,心裏有股難言的不暢快,讓他不想自己一個人待着,可也不想出去。
“出來跟大家聊聊天,”這時梁藝淑又來叫他,“一個人待在房間做什麽,出來曬太陽。”
“嗯。”蔣未這才起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