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孤蓬萬裏
孤蓬萬裏
“将軍,您為何突然……就把案給結了呢?”
從野外回到璃月港,七星為遠來的客人安排了一棟山中別墅歇腳。外頭紛紛揚揚的大雪又開始扯絮般飄落,景元靠在欄杆上遠遠看着考察隊成員們在雪地裏歡呼打滾。彥卿站在他身側候命,卻見這人直接給地衡司發了道消息,告知“朱櫻案”已結,那邊歡歡喜喜做了銷案封檔的處理。
本來這個事兒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還是得按照規矩等他們把朱櫻其人的屍骸帶回十王司才能有個最終定論。
白發男子忽然擡手托腮,無奈嘆氣:“嗯……”
不結又能怎麽樣?誰有證據能證明如今這位“後人”就是幾百年前的逃犯呢?
她在羅浮的錄籍是個短生種啊!有劍首鏡流飛行士白珩作保,消亡星球“衢岱”的末裔,丹鼎司記錄在冊的藥房醫助,後被丹士長靈問借調丹房,再然後就出事了。
前後一十八年,皆有明确生平資料可考,與提瓦特這位傳奇的“扶危濟生真君”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她這是算準了無論誰從羅浮過來追查此事都只能以“結案”論處,否則一個短生種是如何變成了長生種的呢?單憑醫助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倘若再往下查,死于朱櫻之手的已故丹士長靈問可是個持明,持明那邊的龍師們卻只字不提此案,事後更是連個屁都不敢在鏡流面前放……這裏面可就熱鬧了。
如果來的是個糊塗蛋,一個照面就會被那尊古社給蒙過去;如果來的是個還算有腦子的人,考慮到持明的态度以及朱櫻很給臉面與臺階的安排,也會将此事春秋掉;萬一來的是故人……故人本人再次嘆氣,她這是直接掀棋盤耍賴——你懷疑?哦,那就懷疑呗,證據呢?
沒有證據,哪怕羅浮的将軍也不能在別人的地盤上說抓誰就抓誰。
她不但很認真的敷衍出了一條完整證據鏈給自己驗明正身,甚至幾乎沒有遮掩的告訴來者她仍舊活躍在人世間。
——已經給你們臉面暫且避開了,沒手段就別來煩我,我很忙。
有尊重,但是只尊重了一點點,不太多。
大差不差就是這個意思,她藏在溫和乖巧表象下的本性嬌氣又刁蠻,和原野上那些如火如荼傲雪迎霜的桃花一模一樣。
哪個好人家的桃花能在冰天雪地裏盛開啊!講點科學和道理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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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哈哈哈!快看!堆起來像不像條星槎?”
活了幾百年的考察隊員們拱在雪地裏瘋狂撲騰,發自內心深處的笑聲讓聽的人也心情愉悅。鬧騰聲打斷了彥卿的思考,小少年一拳捶在掌心:“我明白了将軍,您如此看重提瓦特這顆星球嗎!直接銷案,也是對合作夥伴的一種表态。”
景元:“……”
唉,今後要多多辛苦你了,符卿。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嗎?師父鏡流何等強大的劍士,偏偏養了個劍也拿不起來,門也邁不出去的養女。再看看自己……
算了,孩子還小呢,需得一點一點慢慢教。
“走吧,我帶你去城中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帶回去與大家分的特産。”
他攏起衣袖,給岩明留了信息,帶上小徒弟溜達着出門看景。
天衡山南北兩側的風景迥異,這棟提前備好的別館搭乘雲臺出入必然會經過月海亭。他們兩個遠遠看見那位甘雨小姐,對方很是大方的點點頭,行至出口處就有一個穿着文員制服的姑娘上前送了袋錢:“目前提瓦特大路上仍舊以摩拉為貨幣,我們正在計劃未來幾年內用紙鈔做段過渡,然後再進一步到虛拟貨幣,不然百姓們會反應不過來的。”
“多謝七星好意。”景元示意彥卿提着袋子,那姑娘又笑道:“如果遇上心儀的大宗物品,二位也可以先記在月海亭賬上,回頭我們自會與貴方交接。”
說完她便告辭離去,轉身時走着還挺穩當,一回到文員群裏就像只歸群的燕子捂着臉被其他姑娘圍住叽叽喳喳。
“怎麽樣怎麽樣?好說話嗎?”一個圓臉姑娘擠在最前面,抱着她的胳膊左右搖晃,奉命送摩拉的姑娘整張臉都紅透了,“站在他面前我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很嚴厲?瞧着年齡也不大呢。”
“沒有,一點也不嚴厲。說話語氣太溫和了……受不了!”
到底也說不清楚是怎麽個受不了,姑娘們你推我一下我捅你一下,嘻嘻哈哈欣賞了一番遠客的盛世美顏,休息一會兒便美滋滋的重新回到工作之中。
“這裏的女孩子比起羅浮上的大姐阿姨們似乎更容易害羞,笑的聲音也小。”
彥卿小朋友客觀又公正的給了這麽個評價,景元看看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這孩子是雲騎骁衛,再年幼也領着軍中職位,遇到可疑人物挺身而出是他的職責。但是吧,但是……咱在旁的方面能不挨削是不是不挨削更好?
景元大概花三分鐘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前半輩子,似乎從來沒有因為表達與交流的問題挨過拳頭——朱櫻以及另外四位好友不算。
“比你小的女士都喊妹妹,比你大的都喊姐姐。不要再喊什麽大姐阿姨奶奶之類,容易激化矛盾。”
彥卿:“……”
師祖小心眼!她一定偷偷找過師父告狀了!
師徒兩個邊聊邊出了玉京臺,走過荷花池上的曲橋時彥卿指着立在旁邊的告示好奇不已:“怎麽會有人在這裏跳湖?水明明這麽淺。”
“哈哈哈哈哈,這位小公子有所不知。”旁邊廊橋上逗留的游客裏有愛說愛笑的,轉過來眉飛色舞聊起八卦,“幾個月以前朱櫻姑娘從蒙德回來……”
“不對!明明是從至冬回來,不然那個壞蛋怎麽從至冬死皮賴臉一路追來的?”“行吧,也許朱櫻姑娘是從至冬回來,欸不對啊,至冬那麽冷……”
“就是太冷才回璃月嘛,那麽嬌滴滴的大美人兒,如何受得了常年冰封的雪原?”馬上有人跳起來反駁,游客們內部先讨論了一番,然後在景元玩味彥卿呆愣的表情下繼續講故事:“朱櫻姑娘回來璃月沒幾天呢,剛好有人居中牽線撮合她與那位往生堂的鐘離先生,結果兩人沒相中,鐘離先生許是說話不當心,朱櫻姑娘就氣得跳進去了!”
“将、額、師父,這……”彥卿心裏說“朱櫻”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又冒出來一個?
卻見他師父笑眯眯的與游客們拱拱手:“鐘離先生我是見過的,再穩妥不過的一個人,怎麽會平白惹怒一個嬌弱的姑娘家呢?”
“嗨呀!那家夥說話一直都怪怪的,咱們璃月港誰不無腦吹岩王爺啊,就他不一樣,什麽不可能啊不應當啊。您說說看,光臉俊俏有什麽用?老大一把年紀出門還總忘帶錢,說不定就是這麽惹惱了朱櫻姑娘。”
游客們明顯大多數都是帝君單推人,遇到偶像的小黑子自然要陰陽怪氣一番。
景元只需要時不時“嗯”“哦”“原來如此”的支應幾聲便迅速融入璃月當地的八卦大軍:“我是外地來的,聽諸位這麽一說也很仰慕這位岩王爺……”
然後他就被半個玉京臺的游人撲面安利了一番“璃月三千七百載與神明并肩同行”的日子,關于“岩王帝君”的各種傳說故事數不勝數,講到最後游客們忍不住悲從中來,說起前幾年玉京臺上的送仙典儀,聊到情深處個個舉袖拭淚,痛惜不已。
“連帝君都已離我們遠去了,今後日子該如何走,真是叫人心中忐忑,帝君啊!您老人家怎麽就撒手人寰了呢!”
“咳咳,啊,真可惜啊,未能趕上目睹岩王帝君真容,實在令我惋惜,不過璃月的仙人似乎并不止一位?”擡手揉揉聽故事聽得身臨其境的小徒弟,景大将軍笑得咬牙切齒:“我昨日還在歸離原見到了塵之魔神歸終以及什麽,額,扶危濟生真君的琉璃社,這兩位也不在了嗎!”
提起這兩位,游人們哭的更加情真意切,畢竟葬禮才剛辦完沒多久:“有的有的,這兩位也不在了呢。五百年前提瓦特大陸各處突然湧現出無數漆黑的獸影,彼時岩王帝君正率領千岩将士守在層岩巨淵抵禦魔……嗝!”
哭太狠都開始打嗝了。
旁邊有新來聽熱鬧的人續道:“哎呀那個時候啊,還沒有璃月港呢,現在所有居住在這兒的人都是歸裏集裏被歸終大人和真君庇佑的平民後裔。帝君出征層岩巨淵後有山中惡螭驟然來襲,仙人們死守歸離集,一位當時就戰隕了,另一位堅持到帝君回轉。可惜她傷勢太重,後來又拼命護送咱們的先人翻越天衡山來到璃月港,沒過多久也隕落在層岩巨淵之中。你們去那邊賞過花了嗎?”
“還沒有!冬天開的桃花,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彥卿興致勃勃的加入讨論,他人小精神頭卻足,游人們喜歡的不得了:“去看看去看看,那邊如今也是璃月一景,之前有礦工不慎跌落還被桃花樹給救了呢,我們璃月呀,是有仙人保佑的。”
“據說朱櫻姑娘就是扶危濟生真君留下的後人,前幾日那場葬儀上我見了,真真是天人之姿,鐘離先生怕不是眼睛不好使……”
小彥卿詫異的再次擡起頭看景元。
嗯?
将軍怎麽又不高興了?
朱櫻:我有很認真的敷衍了啊~
景元:帶孩子逛個街的功夫至少能聽八個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