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孤蓬萬裏
孤蓬萬裏
發生了隊伍成員被蛇咬傷的事,接下來的路程傭兵隊長越發小心。天亮後麥林被轉移到一輛騰了半空的馱獸背上,由同行的其他傭兵輪流照顧。
“剩下的路比較好走,就不多做休息了。大家打起精神,争取明天天亮前到達須彌城。”
提納裏站在山崖上向下望了一眼,維摩莊近在眼前。莊中居住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年輕人極少,己方這麽多人他們也接待不來。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維摩莊到須彌城這一段路基礎建設還算看得過去,至少道路兩旁安裝得有能夠正常點亮的路燈。
等到了須彌城,隊伍人數至少輕減三分之二,傭兵們可以早點領取半數薪水,學者們也好早早回到各自的書房。而且依照那位大書記官的辦事風格,報告最好早點提交,晚了他是會以“要下班”為理由狠狠拒絕的。
沒有人對提納裏的建議表示異議,野外露營或許浪漫吧,但舒适度真比不上自家的床板。學者們大多都是務實的人,浪漫在他們這兒并不以野外過夜為表達方式。
既然沒人有意見,隊伍就按照他的計劃繼續前進。
維摩莊是一處沿着主要河流分布的自然村落,村民們将房子蓋在河邊以木質棧道相連,處處都是漁網和舢板,一看便知以捕魚為生。這裏同時也是交通要道,從奧摩斯港北上前往須彌城的人大多會選擇走西岸然後于此地渡河。為了方便往來行人,村裏的老人們總會在要緊的位置懸挂一盞油燈,馱獸們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行過,朱櫻半靠在柔軟的貨堆上,伸出手在燈下觀察微光透過指縫時顯形的顆粒。
須彌溫度高濕度大,空氣中灰塵較少,偶爾洩露出星星點點的銀斑,仿佛散落在星河兩側的星子。
“你還好嗎?能不能堅持?”提納裏放慢腳步走到朱櫻所在的馱獸旁。後者翻了個身,趴着向下微笑:“我很好,我都沒有走幾步路,一點也不累。”
白天她在馱獸背上補過眠了,睡得太久這會兒精神得要命。
“須彌植被真好,盛産香料與糧食肯定也與物種的多樣性有關。”
一顆調皮的樹将枝葉橫着斜過道路上空,被她戳了一下,輕輕來回搖擺着抗議,提納裏呼出一口氣:“最近降諸魔山附近有些不安穩的傳聞,按道理講過了維摩莊距離事件發生的地點也已經有些距離了,但是确切的調查報告出來前誰也說不準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所以我想讓大家都早點返回須彌城。要是直接這樣對所有人說難免會吓到部分沒有戰鬥能力的學者,嗯……你是客人,我必須坦誠。”
具體發生了什麽他閉口不言,朱櫻也不好問。
“哦哦!我知道了,放心吧,雖然我也屬于沒什麽戰鬥能力的那一挂,不過必要時還是能幫上不少小忙的。”
她縮回墊子坐好,少年繼續向後去探望尚未痊愈的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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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維摩莊範圍,路邊隔三差五就會有顆長得像房子一樣的大樹,樹幹似乎被掏空了一部分,裏面透出幽幽綠光。
乘坐前面馱獸的學者轉過身講解:“這是須彌特有的一種現象,有人認為是種惡作劇,有人認為或許雨林裏存在着某些類人矮化種族,啊哈哈哈,還有些作家與藝術家堅信這是一種名為‘蘭納羅’的小生物所為,不過那些傳說更像是童話,沒有人真正見過蘭納羅,它們僅存在于孩子的幻想之中。”
除了像房子一樣的樹木,路邊每隔一段距離還有些四四方方像建築又不是建築的尖頂小石龛,石頭上镂刻着精致的浮雕紋路,按照某種神秘規律分布排列。
“那是什麽?也是蘭納羅的小房子嗎?”朱櫻仔細盯着看了一會兒,對這種精巧的技藝大加贊賞:“制作它們的人心腸一定非常溫柔。”
不然也很難做出如此栩栩如生的作品獻給看不見的小朋友。
“您怎麽,唉,好吧,哈哈哈哈哈哈,蘭納羅的房子确實很可愛。”
那些小石龛其實是當地歷經千百年雜糅在一處的信仰,路過什麽小神仙就是說什麽小神仙,總歸都請進來坐下歇歇腳。
大家嘻嘻哈哈聊着天也就不那麽困倦,轉而讨論起回到須彌城後頭一件要辦的事。
“我不着急交報告,得先回家看看七歲的小兒子。這回從奧摩斯港給他帶了蘭納羅的小雕像,小家夥應該不會給我臭臉看了。”
說話的是個有點年歲的學者,與他熟識的人笑着打趣:“你家那小子脾氣真大,從小就聽他嗷嗷叫,別的孩子都只是哇哇哭,哈哈!身體好,将來是個風紀官的料。”
“我得回去趕緊趕上課題組的進度,不然組員們就要集體發瘋去我家門口上吊了……”
年輕人苦笑,眼底挂着一抹青黑。其他人同情的看看他,愛莫能助:“你加油吧,沒有了虛空終端的輔助,資料不好查但是只要實踐過靈感并不少。”
“我聽很多人提起虛空終端,那是什麽?”
朱櫻翻了會兒手機給天舶司接渡使回消息,也許是換了人,對方說話的語氣莫名有點熟悉。她把手機塞回兜裏,對“虛空終端”很感興趣。
學者們唉聲嘆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虛空終端的好處——那是小吉祥草王曾經的饋贈,僅憑思考就可以從世界樹獲取海量資料的神造道具,可惜幾年前停止使用了,恢複的日子遙遙無期。
聽上去有點像鏈接在腦域上的玉兆,直接連通着服務器……你別說,你還真別說,這玩意兒簡化一下設計放在民用通訊市場上簡直就是個大殺器。
“主要還是大家過于依賴從虛空中直接獲得答案反而忽略了思考的過程,啓迪智慧引導人民的智慧之神才會決定中止它的運行。”
不知何時提納裏又從隊伍尾巴趕上來,打斷了學者們的哀怨:“說不定再過段時間小吉祥草王就會想到更好地解決方法,虛空終端也會重新開放。”
“我覺得……”朱櫻嘗試着發表看法:“最主要的問題在于直接連通世界樹這一點,這個需要加以限制。我相信絕大多數人接收知識是為了更好地創造,但也不能否認某些人利用知識去做些不太好的事。”
而且世界樹也不是給你們當服務器用的啊!對于維系提瓦特存在的核心力量有點尊重好不好啊須彌人!
“你說的這點确實很重要,也許可以就此寫一篇論文直接遞交給小吉祥草王。”提納裏半是認真半開玩笑的接了一句,學者們打着哈哈,正向繼續往下聊,行進中的馱獸們突然停下原地縮成一團。
“怎麽了?”
面面相觑之刻,最前面的向導和傭兵隊長一塊尋過來找提納裏。他們的臉色很難看,聲音很低語速很快,朱櫻只來得及聽到“死域”這個詞,狐耳少年亮出弓箭就往前面去:“其他人原地集中,麻煩鍍金旅團的大家警戒。”
“等等!”她從馱獸背上滑下去,姿勢狼狽的落地跟上腳步:“前面有點奇怪,我想去看看。”
璃月姑娘的裙子上系着一枚金燦燦的神之眼,提納裏瞄了一眼,點頭:“可以,但請務必聽我指揮。”
沿着路一直向前走,隊伍前方一公裏處朱櫻站住腳挑眉:“生機斷絕,元素枯涸,就像是……就像是森林得了斑禿。”
“……”雖然她說得沒錯,斑禿這種形容還是太殘忍了些,提納裏詭異的沉默了片刻才解釋:“是死域,草元素精靈消亡導致的病症。自從小吉祥草王走出淨善宮之後這種情況的蔓延已經得到遏制,不過已經形成的并不會消失但可以祓除。”
死域會對誤入其中的一切生命體産生負面影響,有神之眼的人尚可堅持一段時間,普通人貿然闖入只有死路一條。正因為如此,沙漠傭兵的隊長以及向導才會面色難看——沒想到這條路上居然隐藏着一片沒有被巡林員們發現的。
是死亡帶來的病變啊……朱櫻若有所思。
“你留在這裏別動,我去看看。”狐耳少年拉滿弓弦步入彌漫着死之氣息的空間,獨留女子站在外面動了動手指。豐饒的氣息深入地面以下,根須般的脈絡讓她不必身臨其境也能看到其中發生的一切。
三個死域枝節拱衛着死域瘤,其中還分布着不少已經失去神智的元素生物。
死域之內,提納裏剛射殺掉一只蕈獸就察覺到地表微微顫動,及時跳開後失控的遺跡重機從下面沖出來,頭頂上方又有兩只蕈獸從天而降。他扔出識果種雷吸引敵人注意,自己則輕巧躲開來自腳下的攻擊,草綠色的微光在箭矢尖端點亮,眼看勢滿,那些圍繞在識果種雷綠色迷霧中的元素生物忽然像是喝醉了一樣軟倒在地。生命宛如潮汐從它們身上退卻,飽滿的桃枝同時摧毀死域枝節與死域瘤,空蕩蕩的窪地瞬間被綠意充滿,與往日不同的是綠色中混了些星星點點的朱紅。
土紅色的迷霧漸漸散開,狐耳少年若有所感,回頭望向站在樹下等待的白發女子:“是你做的?多謝。”
“另外,我為我剛才的輕視道歉,你很強,我不該以貌取人。”
他幹脆利索收起弓箭,招呼朱櫻走回隊伍所在的方向:“天亮前一定能到達須彌城,也許還能趕在第一個将入學申請遞交給書記官審批。”
“嗯嗯嗯,嗯?哈秋!哈秋!!哈秋!!!”她側過頭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心下納悶——這是怎麽了?有人在背後念叨我麽?
誰在背後念叨……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