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05
C05
蘇漣頭一次躺在床上沒立刻睡着。
她應該相信媽媽的話，可是黎熄不是這樣的，她相信他。
黎熄不一樣，和爸爸不一樣，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她打開手機，手機微弱的屏幕光照得她眼睛也亮晶晶，打開聊天軟件給黎熄發消息。
【蘇漣：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比起媽媽的話，我現在更加相信你。
發完消息，她摁滅手機睡下。
另一頭黎熄剛洗完澡，走出房間拿起手機看消息。
他京城的朋友有個群聊，這會兒也正熱鬧得不行，他偶爾晚上會跟他們聊一會兒，拿起手機看見最上面的消息。
蘇漣？
她這時候居然還沒睡覺。
黎熄點進去看見這句話，目光在按鍵上停留了很久。
最後只發了一句【晚安】。
有什麽不受控制的事情，發生了。
籃球賽在開學後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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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熄依舊問了蘇漣這個問題：“你想來看籃球比賽嗎？”
雖然在他看來，一班在這次籃球比賽中最多能比三場初賽就結束了，但是在蘇漣面前，他還是這麽問了。
蘇漣：“想。”
她回答的速度比之前快很多，也比之前直接很多。
黎熄先是一怔，很快笑了下：“不過這次需要你自己争取。”
蘇漣毫不猶豫：“好。”
黎熄問：“你知道怎麽做？”
蘇漣：“不知道。”
黎熄忍不住笑意，“告訴阿姨你想看籃球比賽。”
學校為了維持學校的正常學習秩序，籃球比賽安排在了中午午休期間。冬季作息午休并不強制，所以很多學生願意去看就能很自由地看，尤其是打籃球的男生和平時的灰撲撲樣子的男生完全是兩個級別，學校裏比較出名的比較帥的男生，大部分都是籃球比賽後湧出的。
而蘇漣也沒有猶豫：“好。”
她答應得這麽幹脆，黎熄都沒想到，他以為她會害怕，也可能會猶豫。
但是沒有，一點都沒有。
另一句繞在嘴邊的話，在蘇漣用這雙清澈信任的眼睛看向他的時候，還是咽了下去。
——“如果阿姨不答應，我也沒辦法了。”
她這麽相信她……
他同樣不想她的像花骨朵一樣的希望枯朽成灰。
正巧上課了，黎熄偷摸從兜裏拿出手機給薛老師發消息。
【x：老師，我能求您個事情嗎？】
【愛跳舞的薛薛：？不要用敬稱，顯得我很老一樣。直說吧，是什麽事兒？】
【x：能不能跟蘇阿姨說一下，讓蘇漣來看我們的籃球賽？】
【愛跳舞的薛薛：你真是會求人啊……】
這意思是……能做到？
黎熄心頭驟然松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蘇漣。
她正在聽課，全神貫注的樣子，陽光被她的發絲拉扯成碎片，她垂着眉眼，沉靜又安然。
黎熄目光在她白皙的臉頰停留了一瞬，嘴角不自覺勾起一個笑容。
【x：謝謝老師！】
過了好一會兒。
【愛跳舞的薛薛：我盡力試試，但是百分之百的包票我不敢打，你不認識漪漪的媽媽，你不知道她的性格，她除了在感情這件事情上偏執了點，其實還是個挺好的人，不然我也不會和她做這麽多年的朋友。】
【x：太謝謝老師了！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的事情，我能做到一定做！】
【愛跳舞的薛薛：我還真有。】
【x：好！】
【愛跳舞的薛薛：我還沒說是什麽事兒呢，你這麽快就答應了？】
【x：有求于人嘛hhh】
【愛跳舞的薛薛：周末我要招生，你這麽帥，幫我當招牌，我能多招幾個學生。】
【x：……這是不是有點詐騙了？】
他也不在她的舞蹈班啊。
【愛跳舞的薛薛：我也沒說你在我這兒學芭蕾啊，她們自己認為的，先騙進來再說。】
還真是……
黎熄無奈一笑。
【x：行，老師給我發時間和位置，我到時候過去。】
摁滅手機，黎熄回頭看向蘇漣，小聲說：
“你今天中午回去先問阿姨。”
蘇漣扭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盛着陽光的碎片。
“好。”
臺上的老師注意他好一會兒了，看他已經不止一個人不聽講，還要跟蘇漣說話，終于忍不住道：“黎熄，我看你好像都會做這道題，要不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黎熄站起身，看了眼PPT上的題，說：“這道題可以用洛必達法則……”
“嗯，你先坐。黎熄剛剛說的這個方法可以用，但是在高考答題上用這個方法不會被計入分數，因為超出了高中的內容……”
黎熄坐在了位置上，又看了一眼手機。
薛老師回了聲好。
上午的課很快就過去了，黎熄和蘇漣兩個人前後回到家。
蘇郁荷“回來了。”
蘇漣：“嗯。”
“吃飯。”
“好。”
吃過飯，蘇漣坐在鋼琴前。
“媽媽。”
“嗯。”蘇郁荷嗓音冷淡，“有什麽事練完琴再說。”
蘇漣點頭，乖順地開始練琴。
半小時，她停下來。
蘇郁荷：“說吧。”
蘇漣：“學校舉辦了籃球比賽，我想去看。”
蘇郁荷：“為什麽？”
蘇漣：“想去。”
“以前不管什麽活動，你都不會來問我，為什麽會想看籃球比賽，這對你的學習和你的鋼琴有進步嗎？”
“沒有。”
“那為什麽想去？你不記得媽媽之前說過的話了嗎？不要做沒有意義，對你的提升也沒有幫助的事情。”
“想去。”
“告訴我原因，是不是有同學讓你去看？你交新朋友了嗎？”
“沒有，是我自己想去。”
蘇郁荷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好一會兒，說：“籃球賽是什麽時候？”
“中午。”
“午休的時間嗎？”
“嗯。”
“你中午不休息，怎麽能保證下午有一個好的精神聽課學習？你現在還在長身體，睡眠不足對你的身體也不好。”蘇郁荷說，“媽媽不是不允許你看籃球賽，但是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沒有休息重要，媽媽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蘇漣抿了下唇：“明白。”
蘇郁荷：“去休息吧。”
蘇漣：“好。”
她沒有露出不理解或者因為蘇郁荷的拒絕而難過的表情，情緒也只是比剛剛低了一些。
蘇郁荷看着她的背影，說：“漪漪，媽媽都是為了你好，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媽媽才會對你這麽用心，因為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媽媽除了你沒有別人了。”
蘇漣心髒像是被重石壓上，沉甸甸的石頭阻止了她的呼吸，連同喉嚨也有些發聲困難，但她依舊很快道：“我知道，我也只有媽媽。”
“嗯，去睡覺吧。”
“好。”
蘇漣躺在床上，給黎熄發消息。
【蘇漣：媽媽沒有同意。】
那邊沒很快回複，蘇漣摁滅手機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黎熄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在中場休息了，學校籃球場地一共有六個，能同時安排六場比賽。
高中的籃球比賽不分年級，三個年級的所有班級抽簽同時比賽。
一班的三次比賽分別安排在了星期一中午，星期四和星期五。
他剛下場，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汗水從額頭留下來，秋天的太陽不見比夏天弱多少，周圍一群女生往他方向靠近，間或夾雜着幾聲驚嘆。
“好帥啊……比照片裏面好看多了……”
這場比賽他們班打得很一般，周圍的人卻不少，有一半都是來看他的。
他拿着礦泉水看見蘇漣的消息沒有半點意外。
【x：沒關系，再等等。】
他轉而給薛老師發消息。
【x：老師，阿姨拒絕了蘇漣，現在要靠你了。】
【愛跳舞的薛薛：收到。】
摁滅手機，他又喝了一口水，凸出性感的喉結微微滾動，仰着頭的樣子更容易看清他勁瘦堅實的腰腹，灼灼桃花眼在女生的哄喊中依舊鎮定，微垂眼簾，比起平日裏穿校服的樣子，今天的他意外地透着幾分痞氣和朝氣。
賀遠朝那邊也剛好休息，轉頭過來看見他這樣，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笑道：“騷包啊！”
黎熄正喝着水，被他猛地從背後一拍，一口水差點噴出去，率先低下頭胳膊随意抹了下嘴回頭道：“你動作要不要這麽大啊！”
賀遠朝：“這才哪兒到哪兒？”
“……”黎熄無語，“很痛啊……”
“大男人別這麽脆皮跟小女生一樣。”
“……”黎熄呵呵笑，“別了，我就是個脆皮。”
“蘇小妞呢？”
“她走讀啊，當然是回家了。”
“她居然不來看你？”
黎熄笑了聲，沒來得及說話。
那邊體育老師又在喊開始。
黎熄放下水：“我先過去了。”
賀遠朝點了下頭，看着黎熄輕跑幾步到他們班男生旁邊。
他依舊和這群學生的關系不遠不近，能說上幾句話，面子上關系不錯，但更深入卻沒有。
看着挺随和一人，其實內心比誰都孤冷。
不由地，他又想起蘇漣。
這兩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同，可莫名在某些時刻，又好像有些什麽東西牽引着他們走到一起。
下午繼續上課。
兩個人沒就籃球賽的事情聊天，下午也一直在上課中度過。
自習課寫作業，黎熄從桌兜找了半天沒找到橡皮，感覺到袖子被人扯了下，他扭頭看過去。
蘇漣在他看向她的時候，指了指她剛剛放在他桌子上的橡皮。
“你知道我在找橡皮？”
蘇漣點頭。
黎熄目光在她始終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半晌道：“謝了。”
蘇漣搖頭：“不客氣。”
想到薛老師那邊，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下午放學，紫色晚霞從窗外照進來，教室一片熱鬧，不少學生拿出手機站在窗前拍照，黎熄等蘇漣收拾好東西，跟着她一塊往學校走。
兩個人這段時間已經一起來學校一起離開了，班裏的同學覺得兩個人不是很熟——這兩個人聊天太少了，像是單純因為住得近走了同一條路。
到了電梯口，蘇漣同黎熄告別。
“明天見。”
黎熄彎唇：“明天見。”
回到家，蘇漣聽見蘇郁荷在打電話。
“我現在懷疑她是交了新朋友，她上次這麽反常，也是被那個小姑娘教唆着跟我唱反調，之前都挺好的，怎麽最近又是不專心，又想其他的事情。”
她放下書包說：“我回來了。”
蘇郁荷：“嗯，吃飯。”
蘇漣走到餐桌前吃飯。
“漪漪回來了？”
“嗯。”
電話那頭是薛老師，笑着說：“回來得挺早啊，她每天就學校和家裏兩點一線，能認識的也就是她的同學，她之前是和同學之間的關系沒那麽熟，現在熟悉了，想去看籃球比賽給同學加油挺正常的，你別多想。就算不相信漪漪，也應該相信你自己這麽多年的教育，漪漪這孩子多誠實，一直都那麽聽你的話，她說沒有就是沒有呗。”
蘇郁荷遲疑了一會兒：“我知道，我還是認為這件事沒意義，她這三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
薛老師笑：“你還真是跟以前一樣，什麽事情都要有意義，那你說我不為了生孩子，結婚有意義嗎？婚姻又保障不了感情，有些事情只要自己覺得好就夠了，人就活這一輩子，別把自己困住了。漪漪學習成績挺好的，适當放松一下勞逸結合嘛，高中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孩子的健康，很多學生高中期間壓力太大都得了抑郁症，鬧到自殺。我知道你是為了漪漪，但你也別逼太緊，何況她已經這麽優秀了，就我認識的孩子，沒有比漪漪優秀的。”
“那是你見的人太少了，比漪漪優秀的人太多了。”
蘇郁荷還是挺驕傲的，漪漪的優秀她當然看在眼裏，嘴上卻下意識這麽說。
“好嘛，是我見識淺。反正在我眼裏，漪漪就是最優秀的。”薛老師說，“說真的，漪漪難得跟你說想做什麽，這事又不是什麽不好的事，你就答應她呗。”
蘇郁荷笑了笑，依舊沒有很快做決定，只說：“我考慮一下。”
蘇漣聽在耳裏，沒反應。
吃過飯，她回房間寫作業。
晚上十點，蘇郁荷端着牛奶推開門。
“喝掉。”
蘇漣端起牛奶閉上眼一飲而盡。
“還想去看籃球比賽？”
“想去。”
“你去看籃球比賽，中午就不能睡午覺了。”
“好。”蘇漣說，語氣比平時更快了些，“我可以不睡午覺。”
蘇郁荷仔細地看着蘇漣的表情，一直以來她的情緒都太平淡了，以至于現在只是一點點的高興都會顯得特別突出。
蘇郁荷幾乎要因為她的高興反悔了，想到薛栗的話，最終還是說：“我可以允許你去看，但是很快就要期中考試了，我要看到你的進步，如果你退步了，以後你所有的想法我都不會允許。”
白熾臺燈下，蘇漣握着牛奶杯的手指緩緩松開，漂亮的緋色唇瓣彎起一個笑。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