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是我的未婚夫
這是我的未婚夫
窗外寒風呼嘯，原本還是晴空萬裏的天，慢慢暗了下來，烏雲洶湧壓頂，将燦爛的日光如數吞沒，頗有摧城之勢。
盛夢瓊坐在窗邊，看着陰沉沉的天，感慨這天氣說變就變，就像人心難測。
李嬷嬷給她端了杯熱茶，看着眼前瘦弱無比的小主子，眼眶微紅，她自然是聽聞了自家主子和裴家公子解除婚約之事。
只是今日看着她竟然帶着家公子來這處新宅子，李嬷嬷有些吃驚，然而如今裴家公子也在，她并不好多問。
思索良久，李嬷嬷問道：“娘子想問我什麽事？”
盛夢瓊看向李嬷嬷，沉吟半晌，笑着開口道：“想問你為何會被母親送去莊子？”
李嬷嬷微愣，她沒有想到自家娘子會開口問這件事，她猶豫了一會兒，方道：“老奴年紀大了，左右也伺候不了娘子，所以才向夫人提了一句，說想回家養老，夫人體恤老奴，便将老奴送去莊子修養。”
盛夢瓊自然聽出這是李嬷嬷敷衍之語，然而 她知道李嬷嬷并非是有意騙他，而是害怕離間她和沈氏的關系。
“嬷嬷，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想必您不知道，如今母親又認了一個新女兒，前幾日她還栽贓陷害我，離間我和母親的關系，母親好像更喜歡她了，我總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她親生女兒一般。”盛夢瓊說完，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裝作無意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面色一凝，像是極為驚訝道：“這……怎麽可能呢，夫人是您的母親，怎麽會不愛你，也許只是因為可憐那個孩子罷了。”
她聲音有些顫抖，眼底閃過驚詫之意，盛夢瓊不動聲色，繼續試探道：“嬷嬷難道不知道這件事麽？那個少女叫做盛芷瑩，如今住在母親安排的寶珠苑裏，那日她做錯事，母親竟然還想為她開拖，反而将我冷落在一旁，我真的弄不懂她如今想什麽。”
李嬷嬷看着原本天真爛漫的少女，如今眉間竟然多了憂郁之态，她想起曾無意聽過的那件事，心裏也開始懷疑，是不是确有其事了。
“娘子，您別擔心，也許夫人是三分鐘熱度，她肯定是疼您的。”李嬷嬷如今不好多說什麽，若那事為假，到時候若被夫人知道，娘子怕是不好做人。
可若是真的，那……
不等李嬷嬷多想，盛夢瓊便出聲道：“嬷嬷，并非是我想多，如今祖母和母親，更加疼愛那個義女啊，我甚至懷疑，自己并非她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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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夢瓊一邊說時，一邊打量着李嬷嬷的神色，她其實是在試探，看看李嬷嬷是不是真的知道什麽。
李嬷嬷看着自家娘子苦笑的模樣，心疼地厲害，其實之前她就想過調查此事，但那個時候覺得是天方夜譚，然而如今聽自家娘子這麽一說，反而不是空穴來風了。
“娘子這麽一說，老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将心裏的疑問說出口。
如今娘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若那件事是真的，自家姑娘也不好一直被蒙在鼓裏。
“嬷嬷直說便是。”盛夢瓊聞言，心裏一緊。
她略略沉吟，開口道：“老奴第一次見您，您才五個月，這枚玉佩是藏在您襁褓之中的。”
言罷，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半舊鑲着金線的荷包遞給盛夢瓊。
盛夢瓊微愣，有些驚訝地看着李嬷嬷手中的荷包，她伸手接過，細細端詳着，這荷包的針腳紋路，竟然同宮裏樣式一模一樣。
她心裏一顫，打開一看，裏頭赫然躺着一個水粉色的兔子玉佩，色澤溫和，觸感溫潤，看着是極為普通的配飾。
前世在皇宮中好歹也看過不少珍品，這枚兔子玉佩雖雕刻地栩栩如生，但确實并非宮裏的東西，而且奇怪的是，兔子竟然缺了一只眼睛。
“嬷嬷，這玉佩是我的屬相呢。”盛夢瓊屬兔，這玉佩定然不是沈氏給的，因為若是沈氏給的，李嬷嬷也不至于藏在身上。
“這是老奴從您的襁褓裏找到的，本來想交給夫人，但……當時老奴無意聽得一些話，心裏害怕，便不敢交給夫人。”
她是自家娘子的奶嬷嬷，剛看到小小的主子時，生得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看着可是可是福氣滿滿。
然而不知為何，沈氏對自己的親女兒很生分，雖然在外人看來疼愛有加，但暗地裏卻很少過問，別說喂奶了，便是生病了也很少看望。
當初離開時，沈氏還曾探過自己口風，說有沒有見到一枚玉佩，她明知道不能隐瞞，但還是隐瞞過去了。
“嬷嬷可還記得她說了什麽？”盛夢瓊幾乎是屏着呼吸，她總覺得李嬷嬷知道一些關鍵的關于自己身世的線索。
“時間太久遠，而且聽得不真切，具體說了什麽，老奴如今記不太清楚但一直記得她說了一個詞‘替換’，還說‘進宮’，後面就沒繼續說下去，老奴也只聽了這些。
替換，可不就是麽，以假換真，以假亂真，只不過她如今最關心的，是替換前的事。
“嬷嬷，除了這些事，您還記得其他事，亦或是收着什麽東西麽？”盛夢瓊不甘心，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自己是孤兒，起碼也要有來處啊。
李嬷嬷嘆了口氣道：“前面發生了什麽，老奴并不知道。”
盛夢瓊心裏一陣失落，這條線到李嬷嬷這裏斷了，不過，既然有了玉佩，總能查到玉佩從何而來。
“謝謝嬷嬷将這枚玉佩給我，不然我還不知道它的存在呢。”盛夢瓊将玉佩放進荷包裏，繼而便妥帖塞入懷裏。
李嬷嬷微微嘆了口氣，看着強顏歡笑的娘子，忍不住擔憂道：“娘子，您也別想太多，若真的想不通，不如多和夫人交流交流，她定然是願意聽的。”
“嬷嬷，我們別提她了，今日來見您，是想将您安頓在此處，至于莊子您也別回了，那處做什麽都不方便。”盛夢瓊本就打算給李嬷嬷養老，而且如今就算是李嬷嬷回去，沈氏估計也會懷疑。
李嬷嬷微微一愣，連忙開口道：“娘子，老奴知道您的心意，老奴不過是一個奴才，不值得您如此對待。”
“嬷嬷，您說什麽呢，若沒有您，我在盛府便是爹娘不疼的孩子，而且，我這處宅子也需要一個人看家，與其說給嬷嬷養老，不如說是讓嬷嬷幫忙打理呢。”盛夢瓊一邊說着，一邊拉起李嬷嬷的手笑道。
“娘子，這處宅子想必是花了不少錢吧，您何至于惦記我一個不中用的老人呢。”李嬷嬷鼻子微酸，紅了眼眶，她原以為後半輩子就孤獨終老了。
盛夢瓊知道她的顧慮，無非是覺得會成為自己的負擔，她安慰李嬷嬷道：“嬷嬷，這件事您別推辭，您就安心住下來，別想錢財之事，這些都由我來解決。”
她如今并不擔心沒錢進賬，如今手中有幾千兩銀子，城東還有一家鋪子，而且還入股了郡主的鋪子，夠她們吃喝了。
“娘子，老奴……”李嬷嬷看着少女堅定的目光，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了，便下意識看向站在院子裏的裴家公子。
盛夢瓊知道她的顧慮，便笑道：“嬷嬷若是覺得有負擔，就當是我雇嬷嬷給我看家，因為以後我也是要經常過來住的。”
“這，娘子的意思是……”李嬷嬷有些驚詫，她還以為這處宅子是自家娘子心血來潮買的。
“這裏離長明哥哥的家很近，雖然和他解除婚約了，但并不代表我不喜歡他，以後我一定會嫁給他的。”後日就是冬獵，按照之前沈氏的說法，若她真的對自己出手，估計盛府是待不下去了。
李嬷嬷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感慨道：“娘子和裴家公子是青梅竹馬，也算是老奴看着長大，誰知夫人會……不過，娘子想做什麽，老奴是全力支持的。”
“謝謝嬷嬷，我就知道只有你願意疼我。”盛夢瓊松了一口氣，親昵笑道。
她看向正站在廊間的裴晝，想了一下，便出聲喚道：“哥哥，來我這裏。”
裴晝其實一直注意着屋內的動靜，如今他對盛府的人并不信任，雖然他和她已經沒有瓜葛，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獨自承受那麽多壓力。
聽到少女笑着叫着自己，裴晝眼底飛快閃過一抹笑意，繼而整了整衣衫，邁着大步進了屋內。
盛夢瓊看着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忍不住笑彎了眼，李嬷嬷看着自家娘子眸中的缱绻情意，不由心驚，自家娘子還真是喜歡極了裴家公子。
裴晝進了屋內，看着坐在窗邊的少女的側顏，完全鑲在畫框裏的美人，一眸一笑宛若春日枝頭的桃花，明媚，惹人注目。
他意識到自己看的出神，微微一愣，繼而咳了一聲道：“何事。”
盛夢瓊滿眼笑意凝視着眼前的少年，走到他身邊，勾住他的手指，繼而看向李嬷嬷，像是宣布所有權一樣，笑道：“嬷嬷，這是我的未婚夫——裴晝。”
裴晝沒想到少女如此直接，她當着他的面已經夠直白了，裴晝看着李嬷嬷眼底的慈愛之意，整個人僵在原地。
這是少女重視的長輩，她将自己介紹給李嬷嬷，木地板不言而喻，裴晝微微垂眼，看向滿眼篤定的少女，心裏的氣，早就煙消雲散了。
她總是不按邏輯出招，就像是朝着自己燒來的一團火，轟轟烈烈的碾壓過來，讓他沒有反應的機會。
她的變化，真的超乎他的意料，她一直主動地走向自己，果真如她所言一般，她一直在讨好自己啊。
裴晝想通這一點，突然心生一股無力感，他是這樣沒用麽，心愛的少女為了自己做了那麽多，而他卻一直瞻前顧後，一退再退。
盛夢瓊轉頭看向少年，發現他也正在凝望着自己，她心裏一跳，有些緊張道：“長明哥哥，我說這些話，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細細想想，好像一直以來都是她主動靠近，因着前世少年的奔赴，她今生便下意識以為，他們之間是互相喜歡，且堅定不移的。
她絲毫沒有想到如今他的想法，想到這裏，盛夢瓊下意識松開了握住的少年的手。
裴晝心裏一空，心情就像是解除婚約那日，心髒好像被剜去了一整塊，空洞洞的，黑暗，回響着悲傷的回音。
他不願，心裏有個清晰的聲音告訴他，他不能繼續在原地踏步了。
此時李嬷嬷也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氛圍，知道自己在場會讓他們不自在，便連忙起身道：“娘子，你們慢慢說，老奴去為你們準備一些點心和茶水。”
言罷，李嬷嬷便貼心地掩了門出去，此時站在門口的小丫鬟小梅看着嬷嬷出來，連忙走上去，擔心道：“嬷嬷，方才那個公子看着很可怕，他不會欺負那個漂亮姐姐吧？”
李嬷嬷慈愛地摸了摸小丫鬟的腦袋，和藹道：“不會的，走，和嬷嬷燒茶去。”
互相喜歡的人，也會産生誤會，只要說開了，一切就好了，自家娘子這般主動，想來，是真的很喜歡那裴家公子了。
此時屋內，李嬷嬷的離開讓原本安靜的氛圍變得更加奇怪，兩人就像是生長在一起的樹，明明距離很近，然而無法碰觸。
盛夢瓊有些緊張地咬着指尖，這是她無意識會在少年面前出現的動作，她糾結了一會兒，終于道：“對不起，是我自說自話了。”
“為何道歉？我……我并不在意。”裴晝此刻想着的是方才被少女松開的手，依舊留着餘溫，柔軟細膩的觸感，有些微汗。
“哥哥別哄我，畢竟是我先将你甩開，如今又厚着臉皮接近你，對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盛夢瓊的自我反省很清晰，準确來說，也許是在宮裏生活太久，讓她思考的更加理性。
裴晝看着少女小心翼翼的模樣，同以前嬌縱肆意大不相同，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可他一個都不知道。
他并不在意這些，這是他對她的喜歡，所以他覺得值得，可為何她從未想過找他呢？
“其他事，為何不告訴我？若不是裴雲給我寫信，我也不知你的處境那般艱難，你其實可以……找我。”裴晝唯恐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他想主動，可不知為何，他每次說的話都會将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可是他想知道，她為何突然變了态度？為何要找新宅子？為何手藝變好了？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事，明明以前，兩個人是親密無間的。
“這是小事呀，哥哥只需要好好做自己的事就好了，我自己可以的解決的。”盛夢瓊看着少年淡漠的眉眼，心裏突然一空，卻還是笑着說道。
裴晝心髒緊緊繃着，痛意猶如瘋長的藤蔓，肆意蔓延，他真的很沒用，就算知道了又該怎麽辦？
他沉默半晌，最後只道：“我就是随口問問，時辰不早，我先走了。”
盛夢瓊看着裴晝往後門走去，連忙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着急，她總覺得他好像有心事，她咬了咬唇，尋找話題道：“冬獵，你會去嗎？”
裴晝微頓，點了點頭，看着少女眼底的在意，不由緩了語氣道：“好了，早點回家。”
言罷，裴晝轉身離開，盛夢瓊無法阻止，看着空落落的掌心，看着前面愈行愈遠的背影，突然想起方才自己，也是這樣送開了他的手。
就在盛夢瓊出神時，此時雪團悄無聲息靠近，将一封信遞給她，低聲道：“有信，很急。”
盛夢瓊收回目光，拆開信件，是富安郡主遞來的信件，她打開信紙一看，微微變了臉色，繼而勾起一抹冷笑。
“娘子，怎麽了？”
“沒事，就是天變了。”
盛夢瓊冷哼一聲，将信件丢在碳鑒裏，看着火舌吞噬白紙，冷哼一聲，沈氏真是厲害，竟然将手伸向長公主府，去打探皇帝喜好？
兩人的感情路，路漫漫其修遠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