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守護
守護
盛夢瓊聽到熟悉的聲音,頓時紅了眼眶,一把就抱住了來人,哽咽道:“長明哥哥,我怕。”
少年熟悉的冷松木香将她包裹其中,她将臉埋在他懷裏,聽着有力的心跳聲,心中悸怕終于緩和了幾分,她以為在做夢,沒想到她的長明哥哥真的來了。
裴晝将人護在懷裏,低頭看着少女害怕的瑟瑟發抖,小小的身子顯得更加瘦弱,他心疼極了,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出聲安撫道:“沒事,已經沒事了。”
他幾個整個人都在發抖,心裏悔意猶如潮水湧來,他無法想象,若自己方才沒有來,她會如何。
他還沒告訴她自己有多麽喜歡她,裴晝心裏既後悔又慶幸,他後悔自己一直沒有坦誠相待,慶幸少女如今就在自己懷裏,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和她在一起。
“你怎麽……怎麽來了?”盛夢瓊抑制不住心裏恐懼,聲音微顫,她緊緊抱着少年,唯恐又摔了去。
裴晝低頭看着懷裏人,眸子含淚,委屈巴巴看着自己,他心疼極了,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撫去凝在眼角的淚珠,溫和道:“聽到你的叫聲,所以來了,別怕。”
方才在狩獵園門口時,他就覺得那匹馬有問題,然而當時看的不仔細,所以持懷疑态度,便一路跟着,不曾想,真是如此。
盛夢瓊聞言一頓,這麽說,他離自己并不遠,所以才能聽到自己的叫聲,而且還不顧自身安危救了她。
這般想着,盛夢瓊又忍不住紅了眼眶,淚珠滾滾,猶如斷了線的珍珠,落在少年的手背上,好似通紅的碳火,灼熱,燙在心尖一般的疼。
“對不起,是我拖累哥哥了。”盛夢瓊原本想變得很好,變得更加強大,然後去保護裴晝,沒想到今生的她,還是需要依賴他的幫助。
裴晝看着她就像是犯了錯的貓兒,垂着小腦袋,瞧着可憐極了,他有些頭痛道:“怎麽,如今和我這般生分?既然……你說我是你的未婚夫,那麽我為你做這些事,是應該的。”
“并沒有生分,我就是……覺得每次都拖累你,方才那麽危險,你還沖過來救我,要是我害你受傷了怎麽辦?”盛夢瓊越說越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小手緊緊抓着少年的衣襟,哭得好不傷心。
原來是因為擔心自己麽?裴晝啼笑皆非,如今周圍無人,他也不想繼續壓抑着內心對她的濃烈愛意,伸手擦去少女的淚珠,溫柔道:“窈窈,我沒事,別哭,眼睛紅通通的,真像兔子。”
少年溫柔的安撫聲,在寒冷的冬日裏,宛若春風化雪,她擡起頭,凝望着他,此刻他的眼中沒有疏遠淡漠,取而代之的是炙熱深濃的情意。
Advertisement
“哥哥嫌棄我了嗎?哥哥不可嫌棄我。”她緊緊抱着少年的腰,像是耍賴一般,心裏的恐懼,在這一刻,也消失不見。
嬌軟的少女在懷,猶如定時炸/彈,心髒更是砰砰砰跳的厲害,裴晝感受着懷裏溫熱柔軟的觸感,只覺得腦海裏炸出一朵朵小煙花。
“別動,你受傷了。”他出聲制止,然而護在少女腰肢上的手掌,卻舍不得移開半分。
唔,她那麽小,等會兒又摔下去怎麽辦?這樣的嬌氣包,若是受傷,又該抱着他哭了,他這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裴晝這般安慰自己,所以極力忍受着懷裏甜蜜又折磨人的香甜,這是他期望已久的擁抱,如何真能将人推開。
盛夢瓊并不知少年心裏鬥争,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腳腕,應該是被方才馬鞍上的繩索勒出的紅痕,還破了皮,瞧着血肉模糊,看着的确可怖。
可如今天色不早了,她環顧周圍,壓根就沒有路,不能因為自己的傷拖延時間,思于此,她忍着痛道:“哥哥,我沒事,不過是皮外傷,我不疼的。”
“以前你破了點皮都會哭,如今又怎會不痛?”裴晝還不知道嬌氣包的想法麽,她是怕給自己添麻煩,雖說是好事,但不知為何,心裏有點郁悶。
以前她從來不會想這麽多,如今為何心事重重,做什麽事都要顧及地如此周全?
盛夢瓊聽到裴晝這麽一說,埋在少年懷裏的臉,止不住發熱,原本好不容易忍下的哭意,此刻又湧上心頭,心裏堵着一口氣,漲得厲害。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道:“我怕哥哥會嫌棄我,像……他們一樣……”
“我和他們不同,你別多想。”裴晝心裏一痛,想起沈氏的嘴臉,眸中閃過寒意。
“哥哥,你真好……要是我能一直這樣和你在一起,該……多好……”盛夢瓊聲音漸漸小了下來,裴晝覺得奇怪,低頭一看,就看到少女昏昏欲睡,方才受了驚吓,又着涼,看來是累了。
他暗道不好,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小手,冰冷無比,她小小的身子冷得直發抖,小臉蒼白,朱唇毫無血色。
裴晝這才察覺,她衣着單薄極了,而且大部分衣物都濕了,想來披風是掉在路上了,又被山林中的露水打濕了衣裳。
人在低溫的狀态下,極容易昏睡,一丹睡過去,就很難醒來了,裴晝将披風解下,裹在少女身上,焦急地喚着少女,“窈窈,不能睡過去,醒一醒。”
盛夢瓊隐約聽到裴晝的說話聲,感覺近在咫尺,她費力地睜開眼,只能看到周圍一閃而過的景象,此時少年的聲音,随之遠去。
好似有什麽東西落在她臉上,冰涼無比,她擡手摸了摸,好像是,下雪了。
她好像回到前世躺在冷宮中等死的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冷天,窗外鵝毛大雪,她裹着破舊的毯子,冷極了,卻又不敢睡過去。
她一時分不清,到底身處何處,腦海裏一會兒閃過少年略帶稚氣的面容,一會兒又浮現裴晝提着帶血長刀來找自己的場景。
“哥哥……對不起,是窈窈抛棄了你,是窈窈……的錯。”
少女喃喃低語,落在風中,裴晝隐隐聽見“抛棄”“對不起”的字眼,這傻丫頭一直因為和自己解除婚約愧疚麽?
裴晝低頭看着懷裏昏迷的少女,眉頭緊蹙,凝着化不開的憂愁,他躊躇一二,終于低頭吻了吻少女眉心。
“我不怪你。”
少年低沉的聲音随風而逝,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不過沒關系,這輩子很長,有的是機會。
裴晝收回目光,看着方才還零零星星的雪,現在好似越下越大了,周圍的草叢已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雪,如今回去估計太過危險。
他看着昏暗的天色,下定決心,策馬朝着營帳的相反方向而去。
“什麽?盛家小娘子失蹤了?”景陽長公主驚得摔了茶盞,這才剛出門沒多久,怎麽就失蹤了?
報信的侍衛面色凝重道:“正是,盛娘子騎的那匹馬不知為何突然發瘋了,還不等奴才們反應,那匹馬就載着盛娘子往山林中跑去,雖說是狩獵園,但畢竟是直接從山中劃出來的,這要是迷了路,後果不堪設想。”
“去找,調動所有人馬,趕緊去。”長公主急得變了聲調,看着侍衛匆匆離開後,又轉身朝着一旁的玲珑道:“将這件事告訴沈氏,還有,去查一查這幾日到底誰接近過馬廄。”
“奴婢遵命,可要壓下消息?”
“不必,查出來之後,自然就有人送上門。”長公主擺了擺手,她真是大意了,多年宮鬥的經驗告訴她,這絕非偶然。
她想起少女的眉眼,心中就算是着急,此刻也只能靜等消息,她原本想着徐徐圖之,如今看來,若自己再不出手,那個孩子說不定就會沒命。
景陽長公主沉吟片刻,朝着暗處吩咐道:“去跟着盛府的盛芷瑩,別放過任何消息。”
此時只看到營帳外頭閃過一個黑影,繼而便如一陣風一般消失了。
而盛府,也收到了盛夢瓊失蹤的消息,沈氏破天荒的白了臉色,她幾乎不敢相信,一把抓住玲珑的手道:“玲珑姑娘,這消息是真的?”
“盛夫人,您別着急,如今長公主殿下已經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就立馬通知您。”玲珑看着沈氏幾乎是半軟了身子,看着像是驚吓,不像是擔憂。
她想起了殿下的吩咐,繼而又看向一旁的盛芷瑩道:“芷瑩姑娘,如今天色不早,雖說這裏有侍衛把守安全,但還是不要走動,而且如今盛夫人需要人陪伴。”
盛芷瑩此時還在因為盛夢瓊失蹤的消息驚訝,聽得玲珑如此一說,連忙笑道:“多謝玲珑姑娘提醒,我會注意的。”
“玲珑姑娘,這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幫我找到窈窈。”沈氏看着好似擔憂盛夢瓊,實則是害怕盛夢瓊丢了性命,那她這十幾年來的功夫全部白費了!
玲珑點了點頭,行了一禮就轉身離開了。
盛芷瑩看着玲珑的背影消失,面上揚起了一抹笑意,她看着還未回神的沈氏,安慰道:“母親,她若是出什麽事,不是更好麽,一直和您作對,這也是她應得報應。”
“瑩兒,此次冬獵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讓她進宮,若她出了什麽事,到時候你就要進宮了!我和你父親這十幾年以來所作的努力就白費了!”沈氏嘆了口氣,扶着盛芷瑩的手坐了下來,憂心忡忡。
盛芷瑩替沈氏倒了一杯茶,裝作無意道:“母親,您和父親為何如此抗拒女兒進宮呢?女兒若是進宮,替我們盛府固寵,不好麽?”
“傻孩子,你不知道皇城是什麽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人人都以為得了陛下寵愛,就能高枕無憂,可誰知只要進了那裏,就是死路一條。”沈氏嘆了一聲,她以前的閨閣好友,就是被陷害而亡。
盛芷瑩聞言,眸光微動,低聲道:“女兒知道了,母親歇息吧。”
沈氏點了點頭,扶着一旁嬷嬷的手起身,又像是想起什麽,出聲道:“今天你也別出去了,好好待在別苑。”
盛芷瑩乖巧地點頭,看着沈氏進了內室,她面上的笑意淡了下來,轉身出了屋外,她看着陰沉沉的天,眸中是無盡的冷意。
此時有個丫鬟走來,行了一禮,低聲道:“娘子,那處來人了,說那位想見您一面。”
盛芷瑩面色微凝,轉頭看了一眼沈氏的屋子,繼而擡步離開,她在這裏住了十幾年,安不安全,沒人比她更清楚。
她帶着丫鬟從左拐右拐,最後進了一個偏院,又從小門離開,并未注意到,身後的黑影。
此時山林的狩獵苑深處,裴晝終于找到了一處山洞,這幾日他在山林裏練武,四處亂竄,這處山洞就是他曾休息的地方。
他急急抱着少女就進了洞內,此時她身上冷得厲害,小小的身子此刻宛若冰塊,裴晝心疼極了。
“是不是很難受?”裴晝低聲問着,唯恐驚動少女,然而他又不敢讓她睡過去,這種天氣若是得了肺病,兇多吉少。
盛夢瓊聽到前面低沉的嗓音,微微睜開眼,想看清裴晝臉上的神色,她伸出小手撫上前面的臉,艱難開口道:“哥哥,你是在擔心我嗎?我沒事,不過見你這樣擔心我,我好開心呀。”
“別睡,聽話,不要睡過去。”裴晝感受着臉上的溫涼,明明她都已經這樣難受了,還在意自己對她的态度麽?
盛夢瓊微微一笑,聽着前面焦灼的語氣,不知為何,她鼻子酸的厲害,哽咽道:“我不睡,我聽話,你別離開我。”
“好。”裴晝認真應道,面色看着鎮靜,然而抱着少女的手卻在發抖。
他一邊抱着懷裏人,一邊熟練生火,看着漸漸燃燒起來的火堆,終于松了一口氣,好在他之前來過,這裏的東西也算是齊全。
“窈窈,窈窈。”他低頭看着懷裏人緊閉着眼,低聲呼喚着,然而方才還清醒着的少女,此刻毫無反應。
此刻的盛夢瓊蒼白的面色上浮現詭異的紅暈,唇無血色,而且凍得青紫,他連忙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燙的厲害。
他在木榻上鋪了厚厚的披風,繼而又将少女抱到上面,用披風和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看着昏睡過去的女孩,裴晝頭一次産生了危機感,也覺得自己很沒用。
他原以為只要自己和她保持距離,就不會拖累她,可是為什麽,如今她就在自己面前,他也無能為力。
如今天色還未徹底暗下來,他要去找一些草藥,因為她如今已經開始發燒了,若不及時治療,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裴晝替少女蓋上厚實的毛毯,繼而就要起身離開,就在此時,他衣袖一緊,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少女的手正緊緊攥着他的衣角。
“長明哥哥,對不起……別走。”少女燒的糊塗了,即便是昏睡中,也說着夢話,是在牽挂着自己麽?
裴晝猶豫片刻,最後握住少女的小手,溫柔摩挲着,他好似從未這樣看過她,以前都是害羞到不敢直視。
“窈窈,我不走。”裴晝言罷,伏身吻了一下少女的眉心,他如何舍得走?
此時山洞外狂風大作,雪下的越發大了,天色昏暗,裴晝扯了扯袖角,少女抓得很緊,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等我回來。”裴晝薄唇微抿,拿出匕首削掉自己的袖角,繼而轉身離開,掩好洞口的遮擋物,踏入寒風暴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