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底氣

底氣

少女犀利的言語宛若一把利刃,直直向安平王刺去,而盛夢瓊此時也記起來,為何聽得這安平王耳熟,是因為盛長川和沈氏說話時,她碰巧聽到了。

她原來還疑惑,這安平王為何這般咄咄逼人,不曾想真和盛家有聯系,既然他不給自己留活路,那她又何必給安平王留臉面?

少女的聲音擲地有聲,比方才的奏樂聲還脆上幾分,衆人還以為她是個鹌鹑,怕是撐不住這大場面,沒想到這般伶牙俐齒。

“慎言,我和盛大人不過是同僚之情,并無私交,不過是本王好奇罷了,你不必轉移話題,禍水東引。”安平王被還未及笄的少女擺了一道,當即就白了臉色,這落在別人耳中,也許聽聽就過了,但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唯恐會大做文章。

盛夢瓊淡淡掃了安平王一眼,朱唇微勾,似笑非笑道:“何來轉移話題之說,王爺這般維護盛家,難免讓人不多想呢,您別和民女這般卑微的人計較才是。”

衆人看着少女面無懼意,反而是氣定神閑地同安平王周旋,忍不住暗暗驚嘆,這當着皇帝的面,還能從容不迫,能把盛家往裏整,還能得景陽長公主殿下的青睐,自然不是普通人。

“你……”安平王被盛夢瓊這麽一激,當即就冷了眉眼,指着她就要開罵,這丫頭片子還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景陽長公主如何能如他願,立馬就打斷他的話頭,笑道:“你別氣,如今重要的不是你和盛家的情誼往來,而是事情真相,你若氣不過,不如拿出證據來,而不是在這裏擺架子為難一個小孩子。”

安平王當即就氣紅了臉,加上又醉了酒,一下子就結巴了,便将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見狀,看着衆人興致缺缺的模樣,心裏對景陽長公主的怨氣又多了幾分,她不想和景陽正面對上,但是看到盛夢瓊一個黃毛丫頭在這裏大放厥詞,這口氣終歸是咽不下去。

“陛下,臣妾對于這盛家的孩子,自然是同情的,但是今日事阖家團圓的好日子,此事若不急,不如明日再說吧。”

“嫂嫂,此事急得很,方才安平王爺一番質問,若是不說清楚,會讓人以為我們趁着盛家不在場,污蔑他們,明日再說,唯恐夜長夢多。”景陽長公主當然不同意,她知道皇後在針對她,她并不在乎。

皇後娘娘刺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看向皇帝,期待他能說點什麽,皇帝看向她,安慰道:“皇後,朕今日之所以想還這盛家小女一個公道,并非僅僅是因為景陽,還因為母後。”

太後多年不問世事,今年回宮過年想必是因為這幾日京都傳得沸沸揚揚的山中道館事件,衆人只以為這是皇帝的私事,不曾想缺是和太後娘娘有關。

此時一旁的安平王眼皮子一跳,就聽得少女道:“陛下言重了,太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您來得及時,才不至于釀成大禍。

然而少女并不攬功,将功勞推到太後和皇帝身上,一番漂亮話說的是滴水不漏,更惹得衆人佩服。

盛夢瓊話音一落,此時外頭有個內侍匆匆進來,朝着上首行了一禮道:“陛下,太後娘娘派人來了。”

衆人看向門口,便見到太後娘娘身邊的姜嬷嬷捧着托盤走進來,朝着坐在上首的皇帝行了一禮,恭敬道:“奴婢見過陛下,太後娘娘得知今日盛姑娘進宮參宴,便命奴婢送來謝禮,說那日進宮匆忙,并未好好感謝盛姑娘。”

皇帝有些意外,沒想到太後為會盛夢瓊撐腰,他知道自家母親的性情,不喜摻和這些事情,他沉聲道:“太後送了什麽?”

“回陛下,太後娘娘考慮到盛姑娘即将及笄,便送了首飾。”姜嬷嬷言罷。将覆在托盤上的紅色綢布取下,露出一對祖母綠翡翠玉镯,色澤溫和,在燭光的照耀下,宛若流淌着碧綠的瑩光,一看便是尚品。

皇帝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當年太後的陪嫁珠寶,便是宮裏的皇子和公主都沒有的東西,他有些驚詫。

同樣驚訝的還有一旁的景陽長公主,她沒想到太後如此舍得,這般貴重,若是收了,窈窈會被宮裏人惦恨,若是不收,便是不識好歹。

盛夢瓊雖然不知道這玉镯的來歷,但是太後宮裏的東西,定然是珍品,她若不收,就顯得不懂事了,收了也沒壞處,前世宮裏處境那般艱難都過來了,如今害怕什麽?

“盛姑娘,太後娘娘讓您不必擔心,安心收着便是。”姜嬷嬷将手裏木盒遞給盛夢瓊,眼中更是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盛夢瓊莞爾一笑,盈盈行了一禮,接過木盒,恭謙道:“民女謝過太後娘娘厚愛。”

姜嬷嬷暗暗思忖,少女進退有度,舉止文雅,舉手投足卻盡顯貴氣,這到底是受過哪個宮裏嬷嬷的教導,就連她也挑不出錯處。

盛夢瓊看着手中的玉镯,心裏安定不少,一旁的景陽長公主看着少女臨危不亂的模樣,心裏更是歡喜,她果然是沒看錯人。

“母後真是舍得,這陪嫁的镯子說送便送了,想來盛姑娘定然是有過人之處的。”皇後娘娘皮笑肉不笑,她還真是小看這盛家養出來的女兒,若進了宮還得了?

“民女謝過娘娘誇贊,是太後娘娘垂愛。”盛夢瓊前世在皇後手底下吃過不少苦頭,對她沒什麽好感,她當然不會和皇後當面剛,但她會陰陽怪氣。

景陽長公主哪裏看不出皇後的心思,笑道:“嫂嫂放心,我舍不得窈窈進宮,以後她可是要陪我的。”

景陽長公主這番話是重重打了皇後的臉,就差将善妒貼在皇後腦門上了,皇後被梗得心慌,又怕繼續計較會惹得皇上不悅,只能幹笑一聲,打着哈哈帶過。

皇上自然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思的,他想起方才安平王的話,像是故意為之,朝盛夢瓊道:“方才安平王問你,如何證明自己非盛家的親生骨肉,朕也想知道,你說說如何?”

盛夢瓊微微一愣,心裏忍不住罵了一聲,這皇帝真是不嫌事大,之前在道觀她不是全部都告訴他了麽?

然而能故意膈應安平王,她自然樂意,便故作悲傷道:“回陛下,民女調查過,并且也有人證可以證明,民女的親生父親乃是一介白衣,并無官職。。

至于方才王爺懷疑民女為何如此淡然,是因為民女前幾日差點死在深山中,都說經歷過一次劫難的人,心态會平和不少。”

她話音一落,景陽長公主便接過話頭道:““盛姑娘的父親乃是我的故友,有信物為證,我也曾多番查探,我那故友确有一個女兒,不過孩提時便失蹤了,他苦尋良久不得,郁郁而終。

前幾日盛長川親生女兒盛芷瑩給馬兒下毒,差點害得窈窈墜落懸崖,若非我身邊的暗衛搭救,如今怕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衆人聽聞,不免心生憐憫,看着年紀這般小的少女,沒有父母依仗,還要被人強送進宮,換做是他們,也忍不下這口氣。

“陛下,臣弟以為,僅靠這孩子一人之言不缺乏可信度,不如尋個時間,也問問這盛家人如何?”安平王終于緩過來了,想來也酒醒了。

景陽長公主冷冷看着安平王,她自然是不意外,安平王和盛長川曾是軍中好友,自然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她正要開口,便對上皇帝的安撫目光,她有些不甘心,恰逢此時陳史回來複命,她只能歇了心思。

皇帝自然是看出景陽長公主的顧慮,他沉聲問道:“陳史,如何?”

“禀陛下,奴才宣旨後,盛大人問這進宮的人選是不是弄錯了,應當是盛夢瓊姑娘,而非盛芷瑩姑娘。”陳史明白皇帝話中何意,頓了頓,将方才在盛家的所見所聞皆陳述了一遍,衆人聽得不由暗自咂舌。

若說方才是盛夢瓊一人之言,如今陳總管一番話,衆人已經信了七七八八,這盛家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盛夢瓊跪在一旁,低着頭,然而嘴角卻不由自主上揚,此事她不便說得太多,反而有潑髒水的嫌疑,此時無聲勝有聲呀。

“哼,既然做了這等爛事,就別怕人知道。”景陽長公主冷哼道,若不是皇帝阻攔,她非得将安平王罵一頓。

“陛下……哎喲”安平王正要開口,就被一旁的王妃狠狠掐了一下,他痛的龇牙咧嘴,不等他說話,安平王妃連忙起身道:“陛下,娘娘,公主殿下,王爺醉了,容易說糊塗話,臣婦先扶他下去休息。”

皇帝雖然不喜安平王為盛家出頭,但如今他隐有醉意了,若是抓着此事計較,反而落得不好的名聲,他冷臉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陳史退下,繼而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盛夢瓊道:“你起來罷,盛卿是朕親自提拔上來的人,若論起來,朕也有錯。”

“陛下言重了,民女并無此意。”盛夢瓊頭皮一緊,連忙就要跪下,雖然皇帝承諾過會幫自己,但是天子一怒,伏屍萬裏。

“哈哈哈,不必拘謹,朕可滿足你一個願望,就當是補償你了,如何?”皇帝看着方才還風輕雲淡的少女,如今顯露出幾分慌張之意,而且景陽看向他的目光裏,破天荒地出現了幾分哀求之意,他只覺得有意思。

盛夢瓊內心暗暗罵了一句,這皇帝還真是把人當猴子耍,她行了一禮,回道:“若非陛下和長公主殿下相助,民女一時半會也無法脫離盛家的桎梏,如今能順利脫身,已是最好的恩賜,再無他求。”

她當然沒有這麽貪心,而且她也害怕這是皇帝的試探,與其如此,還不如将功勞歸在他們身上,還能博得一個好名聲。

皇帝有些意外地地挑了挑眉,心裏感慨,不愧是景陽看中的人,若能讓景陽一笑,他開個口不是難事。

思于此,他看向景陽長公主道:“景陽,朕同意你認她為女兒,此外,朕封她為長樂郡主,如何?”

盛夢瓊聞言,當即就愣在原地,此時殿內衆人一片嘩然,這封平民百姓為郡主的恩賞,貌似還是頭一回啊?

“陛下,不妥。”坐在一旁的皇後,終于忍不住開口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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