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就這樣
那就這樣
林瑾歡愣了一下，說：“那，還挺巧。”
林可叁又窩回沙發裏了，撈回他的飲料，似乎剛剛的接近只是她出現的幻覺一樣。
但兩人間的距離近了一些些。
“蘋果味不是很好喝。”他說。
林瑾歡有點跟不上他的腦回路，只能接着往下說：“還好吧。”
“如果下輩子不做人了，可以嘗試一下變成蘋果味的這個。”他說，“估計能活久一點。”
林瑾歡笑了，梨渦若隐若現：“你就這麽嫌棄它嗎？”
“還行。”林可叁彎了彎嘴角，“至少它真的是在倉庫待了很久，所以才對外說沒有了檸檬味。”
“原來是騙人的。”林瑾歡喝了一口，含在嘴裏冷靜了兩秒。
她其實也真不介意蘋果味兒。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沒怎麽提及之前，聊酒吧裏的燈，聊眼前裂出一道縫隙的茶幾，聊他身上的衛衣圖案，聊臺上正在彈吉他的客人的手勢……
什麽都能談，但對于某些東西又閉口不談。
林瑾歡心底一片清明。
兩個人間的氣氛融洽得不尋常，讓她不自覺地想要多說話。她想，這得益于林可叁處處打點的說話技巧，一直以來他的人緣都很好。
她覺得有些東西沒必要提了，不管是向他道歉也好，還是向他解釋也好，算了算了。
就當是一起碰杯喝完這難喝的蘋果味果酒，也該正式翻頁了。
歌曲順序播了好幾波，臺上的歌手也換了幾個。
起初的那個姑娘不知道跑哪了，沒有再見到。
林瑾歡喜歡她的嗓音，但她還沒有見到感興趣的人就要聯系方式的習慣。
突然，熟悉的前奏響起，酒吧音響裏傳來一個帶了絲緊張的清麥聲。
“咳咳——”
林瑾歡擡眼望過去，是一個很年輕的男生，身影碩長，微彎着腰扶着麥克風架。
“接下來這首歌，我想，送給我的一位朋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在歌曲結束後告訴我答案。”
酒吧內已經不少人反應過來，年輕人大都喜歡炒熱氣氛，一下子口哨聲與尖叫聲橫飛。
林瑾歡饒有興趣，她側耳聽那個男生的問題——
“我的問題是：學姐。”
“你願不願意，在我唱完後将我拉到角落，然後。”
“給我一個吻。”
酒吧瞬間炸了。
林瑾歡也被氣氛感染，心髒被微微提起，掃了一眼男生看向的方向。
但沒辦法找到究竟是哪個女孩子。
她覺得自己像要見證一場幸運，愉悅的情緒跟着上來。
她轉頭看向林可叁，雙眸亮晶晶的。
而林可叁也在看她。
當男生開始唱第一句詞時，林瑾歡猛的回神了。
這歌，她非常的熟悉。
也記得非常清楚。
記得在這個酒吧，記得就在現在坐的這個位置，耳邊是輕輕柔柔的旋律。
面上還稚嫩的她捏着小吃盤上的叉子，輕輕敲着桌沿打節奏，嘴裏也跟着歌詞，一邊哼一邊側身看向那時候的林可叁。
一幅求表揚的表情。
眼睛濕漉漉的，又像盛滿了被捏碎了的星星的碎片。
那時候，林可叁沒忍住。
他忍不住傾身向前，伸手拉住有些錯愕的女生。
當他的唇快要觸及她的柔軟時，稍微一偏，印在她的嘴角上。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面上。
他彎着唇低笑：“挺好聽的。這歌适合我們。”
……
林瑾歡覺得臉上開始發紅了。
她悄悄看向林可叁。
他倒是一直看着臺上。
林瑾歡掩飾般摸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睫毛顫了一下。
該要結束她懷舊的旅途了。
到她推門進來前在心裏，設定好的離開時間了。
她的身子微微往他的方向斜。
林可叁很快察覺到，知道她有話說，也微微側身，一幅洗耳恭聽的模樣。
“林可叁，我要回家了。”
林可叁。
他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微微一笑。
“我送你回去吧。”
他率先站起來。
林瑾歡懵了：“不用，我自己打車……”
話音微落，酒吧裏開始沸騰了。
她看向舞臺。
一個身材姣好的女人正走上臺，直接迎上一曲終了而乖乖看着她的男生。
然後那個女人直接在臺上，扯下了男生的領子，直接将紅唇送上了。
林瑾歡：！！！！
太勇了姐妹！！
身邊有人靠近，林瑾歡還在興奮，她回頭看向披上一件夾克的林可叁。
他說：“走吧。”
*
林可叁攔了輛出租車，率先坐進後座，沖她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地址。”
“其實我可以自己回。”林瑾歡撓撓頭，身子往前傾了一些，乖乖說了一個小區名字。
她倒不是怕林可叁知道她家在哪，雖然一直以來他都知道；主要是太麻煩他了。
“沒事，我順便也回家。”林可叁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骨，有些疲倦的模樣，單手撐在窗上，擡着下巴望着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
林瑾歡沒有再講話，他也保持着沉默。
路程不算很近，車廂內飄蕩着電臺裏悠揚的鋼琴曲。
林瑾歡垂着腦袋，抿了抿唇，側過臉去看他。
好像是困了，閉着眼睛呢。
“你的手機號換了嗎？”她輕聲開口。
那人疑惑了一聲，頗有些艱難地睜開眼，又應了聲：“換了。”
“去年手機碎了，就換了新號碼。”
林瑾歡說：“那給我一個吧。”
“……”林可叁愣了一下，唇線抿直了，正好車輛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橫行的車的車燈打在他側臉上，透露出一絲疏離。
林瑾歡瞬間就打了個激靈，她扯了扯嘴角，剛要說點什麽給自己臺階下，那人就從褲兜裏摸出一只手機，一邊問：“你呢，換號沒？“
他的指尖在瑩瑩白光下有些透明，在屏幕上點了幾下，伴随着林瑾歡說出的“沒有。”，像是按下了确定鍵。
兩秒後，林瑾歡握在手心裏的手機的屏幕猛的亮起，随即是輕微的震動。
……
電梯上行時，林瑾歡存了他的號碼，順便往支付寶搜索了一下，确定了號碼注冊人的姓名後，向他轉了個賬。
車費以及飲料錢。
她不确定飲料是否漲了價，索性按之前的價格的雙倍給了。
如果沒漲，那就當是她請了。
如果漲了，就當她請他半杯。
家門口的燈幽幽亮着。
林瑾歡伸手擰了擰門把手，門就開了。
爸媽回來了。
一如既往坐在客廳裏，桌上甩了幾頁A4紙，電視裏播報着今天的新聞，一旁的水壺咕咕冒着熱氣，兩秒後自動斷電。
氣氛有些凝固。
林辭坐在沙發上，手指間夾着煙氣飄渺的香煙，嘴唇拉直，眉頭微皺看着電視裏光怪離奇的畫面。
餘茹則是被氣得不輕的樣子，一手扶着腰，用背去面對着林父。
林瑾歡心領神會。
這是常态了。
父母是一起經商白手起家的。
只是這養活了全家的生意規模比較尴尬。
事兒多，且雜，但還不至于到專門請專業的人來打理的地步。
所以就只能夫妻兩自己包辦。
每天對外對內的安排很多，臨時情況也不少，一忙起來就容易出現兩個人相互絆腳的狀況。
她的媽媽性子急，偶爾得不償失，一味埋怨林父；而她爸爸又不是喜歡過多說明的，時不時留些細節性的錯誤。
在這場生意戰場上，兩個夥伴都不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在對峙中又一個步步緊逼，一個漸漸壘牆。
林瑾歡打小就知道了。
她也不快樂。
但她也不能讓她的爸媽不要在家裏談論公事。
門被推開的聲音驚擾到他兩。林瑾歡一邊脫去鞋襪，乖乖喊了人。
餘茹的情緒還在，她問：“回來了？”
林瑾歡默了幾秒，心情也随着有些低落。她擡頭看了眼牆上的表，低低地應了一聲：“對。”
“我回房間了，有點累。”
她說。
餘茹看着女兒拖着手上的挎包回房，皺了皺眉，提高了音量問：“你要不要吃蝦？我今天買了一些，讓你爸給你做椒鹽蝦？”
“不吃了。”林瑾歡回答。
随後将房門一關，将客廳裏逼仄的氣氛與自己隔離開。
慢慢移動到床沿，拉下身上面包服的拉鏈，将笨重的外套拖下。
她的嘴角拉成一道直線，慢慢地在腦子裏回想在酒吧裏一幀一幀的畫面，回想路上出現過的不安，回想進門時的每一處細節。
她的房間裏十分安靜，無論她眼前的霧氣或是過去蜷成一團的嗚咽，在寂靜下總會無限放大，林瑾歡回家，很容易開心，也很容易不開心。
她不想自己陷入情緒裏，伸手将挎包撈過來，摸出手機。
微信裏有新的好友申請。備注裏大刺啦啦寫着“林可叁”三個字。
她按了通過，然後去看了未查看的留言。
之前聯系兼職的師姐說，兼職的老板娘說如果有興趣，回校後也可以再聯系他們。
李椒崽讓她去宿舍群攤一下最後在校的電費和水費。
她高中要好的朋友說她還沒回B市，因為她那個打職業的男朋友還有比賽要打，她要去當觀衆。
……
林瑾歡一一回複完，發現林可叁也給她發了信息。
——【明天有空？】
——【幫個忙。】
好意外，他似乎并不想将今晚這場尴尬又短暫又看似毫無意義的見面，作為遲到的，最後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