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音樂節
在音樂節
音樂節當天，林瑾歡起了個大早。
進入夏天，睜眼便是大亮的宿舍。
李椒崽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正香，聽見微小的動靜，在睡夢中翻了個身。
她輕手輕腳起了床，簡單收拾一下，帶着自己的化妝包出了門。
半路還不忘拐進食堂買了早餐，随後熟門熟路掏出鑰匙，進入林可叁的家。
張谷鲈還沒過來，林可叁的房門緊閉。
她在玄關和客廳轉悠了一會，從角落翻出一只小鍋，将買來的豆漿倒進去保溫。
來排練的次數一多，偶爾下個面，偶爾聚個餐，林瑾歡可以說已經摸透了林可叁的家。
她放輕了腳步，也不穿鞋，赤着個腳，拿了個坐墊，一屁股坐在客廳，舉了一個小小的随身鏡開始化妝。
她化妝起來動作很熟稔，專注認真，工序也少，因而速度也快。
而林瑾歡沒有察覺，從卧室裏赤腳走出來的男人靠在暗處角落的牆邊，從她坐下的時候就走出來，一動不動看完全程。
林瑾歡在宿舍就戴上了新買的美瞳，雙眸又亮又潤，像一汪清水，指尖捏着一只眼線膠筆，看似随意一畫，眼尾上挑，又添了幾分妖豔。
在密閉的livehouse裏，唯一的光線是燈光。
所以她下手比日常重了不少，蓋住了五官的清秀。
一件黃色的修身T恤襯得肌膚雪白，稍闊的拖地牛仔褲下掩着一雙筆直修長的腿。
“啪嗒。”
最後一步，蓋上口紅蓋子，稍有重量的一管口紅與桌面輕碰，發出一雙極小的聲音。
她舉着小鏡子，迎着玄關處的窗的光線端詳了片刻。
不錯的。
難得她今天的皮膚狀态絕佳。
她放下鏡子。
于此同時，林瑾歡擱在一旁的手機“嗡嗡嗡”地震動起來。
林瑾歡反應很快，轉身撲過去握住手機，沒看是誰打來的電話便劃去接聽，一邊回頭去看林可叁房門的方向。
卻撞上房門外站立着的男人的眼睛。
林可叁倒是冷靜。
林瑾歡以為是自己動作太大，歪了歪頭朝他歉意一笑。
後者點了點頭，轉身走進衛生間。
他是起床了多久？
看了多久？
林瑾歡看着他拐彎，一邊想着，一邊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喂？”
一般來說，打來電話的人會先開口。
但是她沒等到，耳邊是一片沉默。
她拉開手機一看。
是她媽媽。
“媽媽？”
電話那頭響起一兩聲拿起放下某種物品的聲音，随後熟悉的聲音響起：“起床了？平時不是一直靜音？”
“嗯嗯。”
“嗯，今天起這麽早？”
“對，今天有活動。”林瑾歡站起身，走到玄關處的窗邊，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生機漸蘇的景象，兩只巴掌大的鳥蒲扇着翅膀飛過。
她沒跟她媽媽說她又加入樂隊的事，因而把活動說得很模糊。
“怎麽了嗎？”面對電話那頭短暫的無言，林瑾歡不知為何有些不安，微蹙了一下眉。
餘茹說：“沒什麽，突然想問一下，想不想給你寄點零食，前段時間你叔從香港買了一堆巧克力，想發微信給你的，但手滑點成通話了。”
她的聲音有點平，情緒不高。
林瑾歡猜測可能與她爸爸又有摩擦，或多或少争執了兩句；又或者是她胃病犯了，也可能是生理期。
“你們不吃嗎？我都可以。”她微斂了眸子，指尖無意識在牆上畫圈，“你身體不舒服嗎，不舒服就去問醫生。”
“……知道的，沒不舒服。”餘茹笑了一下，“你在那邊，多吃點有營養的，少吃零食。”
“我知道我知道啦。”林瑾歡也彎了彎嘴角。
“那……”餘茹應了一聲，拉開手機不知道跟旁人說了聲什麽，又貼過來道：“那行我挂了啊，去超市買菜了。”
電話在林瑾歡又詢問了兩句後結束，但她心尖那點不安仍徘徊着。
她壓下，回頭看到林可叁從衛生間裏走出。
男人簡單套了件短袖，單手撐着額頭正在醒神，頭發微微淩亂，額前的發絲微濕。
“還挺早。”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說完還咳嗽了一下，皺了眉，邁步到冰箱，拿出一只礦泉水。
“等等！”林瑾歡看傻了，連忙走過去，按住他欲打開的手，指了指客廳，“我剛剛煮了開水。”
她仰頭看他。
這樣，林可叁如願看見她又大又水的一雙鹿眼，清澈明亮。
“好。”林可叁把礦泉水放回原位，被冷氣沾濕的指尖在一旁的布上蹭了蹭，“你還買了早餐？”
“嗯，張谷鲈呢？”
“你微信問問。”
林瑾歡點點頭，看着他乖乖倒了溫水，又乖乖倒了碗豆漿。
“你呢？”他偏頭問。
“我吃完了的。”
很快，張谷鲈便開了門進來，背了個登山包，興沖沖進來，抹了把臉：“真不錯，我第一次有這種待遇！”
林瑾歡笑：“他之前不管飯嗎？”
“哎呀，懂得都懂！”張谷鲈笑嘻嘻的。
“我覺得你今兒會被要很多次微信哦。”他一口一個小籠包，打量了兩秒立在旁邊的人，揚着笑誇她，“之前沒怎麽注意，這樣一看倒是真的漂亮了很多。”
他側過頭。
“你說呢，林三。”
林可叁本是坐在一旁收拾他的貝斯，聞言倒是擡頭，看了看她，也笑，又迎上張谷鲈的眼神，嗤笑了一聲：“吃你的。”
去現場的時間也不急，幾人在家裏排練了幾次，打了輛車，先去一家工作室。
工作室藏在商業大廈之間，只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玻璃門，站在門外可以明晃晃看見對面牆上一個巨大的logo。
林可叁說，剛好有機會，順便去定制耳返。
之前林瑾歡用來适應的耳返是之前林可叁随意網購的一幅，适合大衆，但既然林瑾歡覺得不适，再定制一幅就變得很有必要。
反正早晚都是要的。
張谷鲈本來只是順帶過來逛逛，誰知看見林瑾歡乖乖躺在靠椅上做耳朵模具，一時心癢，也給自己再做了一個。
“男人都有收藏癖嘛，我的收藏癖就是耳返。”他理直氣壯。
林可叁一直在她身邊陪同，看她因為清涼的石膏膏倒入時忍不住的顫栗，又聽張谷鲈厚臉皮的借口，嗤笑了一聲。
不過倒是老老實實去付了錢。
雖然在起程的出租車上，林瑾歡一直想要偷他的發票看價格。
不過她可沒得逞。
livehouse比音樂清吧專業了不止一星半點。
林瑾歡之前倒是有以觀衆的身份參加過一兩次livehome樂隊演出，但還是第一次走進沒有正式開場的場館。
寬敞的廣場中只有零星幾個服務員走動，周圍的一切都被安排妥當，舞臺上有兩個紋着半臂的男生在交談。
林可叁在跟對接人聯系，她是偷偷溜出來晃蕩的，一路走走停停，還好奇地去偷看一旁工作人員調試音響。
她很少接觸這些，之前跟李承悅組樂隊，也僅僅停留在如高中那時的校園舞臺上。
譬如耳返，譬如收音音響，她都想上手去摸摸，好在理智阻止了她的莽撞。
等到林可叁尋過來時，林瑾歡剛好帶着一不太熟悉的身影走過來。
走近時就認出來了。
李承悅。
李承悅這是還沒主動聯系林瑾歡呢，就在上完廁所回來的路上遇上了，不能說是不巧。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但是再遇上還是覺得高興。
“喲，林可叁！”李承悅擡了擡下巴，先打了招呼。
林瑾歡剛剛只側目聽他說話，一時沒留意前面，聞言才看過去，眼睛亮了亮。
“我們的休息室就在隔壁耶，演出完一起去撸串吧？”李承悅邀請道。他是真的想帶着自己的樂隊跟他們交朋友。
阿德，肯定會擁有自己的地位。
他莫名相信。
林可叁低吟，瞥見一旁走到他身旁的姑娘，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于是便應：“行。”
“那加油，我們的場次比你們前。”李承悅單手插兜，看向林瑾歡，“我很期待你們的演出。”
林瑾歡說：“你也加油。”
他笑：“我會是全場最認真的觀衆。”
李承悅沒再多說，轉身推開休息室的門，向身後擺了擺手。
“走吧。”林可叁說。
音樂節七點開始，陸陸續續開始有觀衆入場。
林瑾歡捂着胸口偷偷跑去數觀衆的數量，又被林可叁逮回去。
“吃點東西。”他買了蛋糕卷。
李椒崽也買了門票，被帶進來休息室做客了一會，閑不住跑出去拿某樂隊的應援。
臨走前被林瑾歡拉住，後者傻兮兮地讓她看看能不能多要一份。
古梨則沒有過來。
幾人都沒有提及，默契地忽略掉這個問題。
只有林瑾歡，收到了古梨發來的信息——
“我來了，我說過我是頭號粉絲！”
“保密噢！”
林瑾歡說不出什麽滋味。
慢慢，前方傳來熱鬧的音樂聲。
開場了。
阿德的演出排在中後場，但不妨礙林瑾歡開始緊張。
“那時候，就我去‘妄想’，你看見我的時候是不是說話了？”她開始沒話找話。
休息室的隔音一般，門外響起一陣劈裏啪啦的腳步聲。
林可叁：“嗯？”
張谷鲈也看過來。
“……嗯。”林瑾歡張了張口，組織不起來語言。
她突然想到，那時她推開沉重的木門，與他四目相對。
他只是個伴奏的吉他手，卻那時似乎念了幾個字。
不像是她的名字。
“啊。”林可叁慢慢好像想起來，帶了笑意。
張谷鲈在兩個人之間打量，疑惑地：“隔那麽遠也可以看見？”
林瑾歡：“……”
這不重要！
“說了。”林可叁慢條斯理。
張谷鲈好奇：“說什麽？”
“我說，很好。”
林瑾歡懵了：“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單純的，覺得很好。”
張谷鲈笑了。
她也氣笑了，還沒來得及嘈回去，貼在大腿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響起。
林瑾歡眨眨眼，劃了接聽。
是林皆歡。
在她的印象中，她讀大學這三年，姐妹倆打電話的次數只手可數。
林皆歡的聲音偏冷淡，此時卻帶上明顯的顫音。
她強撐着，如惡魔在林瑾歡耳邊低語——
“滾回來。”
然後？
然後，
上一秒還在嬉笑打鬧的夥伴，看着隊友面色突然一白，有點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林瑾歡，對着坐在沙發上的，兩個她最不想辜負，卻又是第二次由自己背棄的隊友，
紅了眼，
彎了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