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屬

家屬

家屬。

大廳一片喧嘩。

銀翼財團的年輕家主,對S級研究員特殊關照由來已久。

傳言甚廣,衆說紛纭。

有說,鐘家主對律研究員一往情深;

有說,鐘家主手腕非凡,提前将超紀元級天才牢牢掌控,以此來突破生命學派的部分壟斷;

也有綜合兩者的,說,鐘家主與律研究員關系的确暧昧,兼具情人與集團所屬研究員身份。後者出身平平,全靠前者的寵愛,獲取銀翼財團的庇護和資金、技術、人力等方面的支持。

……

持第三種觀點的,占絕大多數。

畢竟,鐘柏的權勢過于驚人。

財團。

一個大財團,就是一個重要領域的巨型壟斷企業。

它們是可怕的經濟怪物,高度控制聯邦的日常生活。幾大財團,甚至能在十五分鐘內,直接摧毀一個小星球的經濟。掌控財團的家族,哪怕是普通成員,都享有聯盟公民一輩子都想不到的特權。

財團的掌權者寵愛一兩個科研情人,不算少見。

以往,鐘柏對S級研究員的關注,可以算十分寵愛的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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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家屬”截然不同。

——他将在法律權利層面,賦予伴侶同等特權。

鐘柏的腳步聲,在庭審大廳響起。

自下達起訴通知後,鐘柏就沒有再看倫理監的審查團一眼。

他直接走到透明玻璃柱前,一伸手,按住光屏:

[身份核實。]

[超級豁免權限啓動。]

滴——

一聲清脆的電子音,封閉的透明圓柱向上升起。

手铐一彈開。

律若立刻去拉高度不一致的袖口。

鐘柏剛要帶他走,見此,停下腳步,低頭給他挽袖子。

骨節分明,清冷矜貴的手,動作細致。先撫平衣褶,後調整高度,直到兩邊一樣服帖,一樣對稱。

這才以再明顯不過的保護姿勢,将青年往外帶。

審判團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卻沒法發言制止。

以鐘柏的地位,他的伴侶,哪怕有非法人體實驗的指控,倫理監也無權在聯邦法庭尚未作出判決的情況下,采取包括但不限于手铐、冷聚光燈審訊!

“等等!”

斯坦福森教授猛地向前。

他神色猙獰:“鐘先生,超級權限雖然有權解除拘禁狀态,但無權帶走庭審人員——庭審人員研究員律若,尚未回答節點數據的來源。請問!您是想以暴力手段,強行替他逃避罪責嗎?”

死寂的倫理檢察團驟然振奮。

是的。

他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違反聯盟法律,對享有超級權限的公民動用不合法審訊手段,但他們已經把握了S級研究員最關鍵違禁證據——他們已經招惹了麻煩,如果不将研究員S307的非法人體實驗罪名釘死,接下來倫理監将在與銀翼財團的官司中,陷于絕對的被動狀态!

審判長一敲天平,大聲:“研究員S307,請你公開實驗數據的采集來源!”

“否則委員會确認,你違背《人權公約》第107條例,強制執行逮捕!”

話音落下。

倫理監直屬衛隊,“嘩啦”一下,齊齊舉起槍。

與銀翼財團的私人警衛分庭抗禮。

荷槍實彈的對峙,驚得大廳尖叫連連。陪審團的一些代表,驚惶失措,連連啓動個人能量環。

“研究員S307,請回……”

“——我給的。”

大廳一靜。

回答的,是鐘柏。

哪怕是陪審團的議員們都面露驚愕。

財團權勢滔天,私底下各自從事的非法研究,能排星系外去。

但身為財團掌權者,財團形象的代表,當衆堂皇承認,自己進行了人體實驗,是不是太過狂妄嚣張了?——完全不在乎其他集團的攻讦嗎?

連審判長和斯坦福森教授都是一怔。

後者反應過來,狂喜得聲音變調:“納米級植入式檢測器,因其實時監控、生理數據采集,透明式公開測試者的隐私。自新元1011年起,嚴禁用于人體實驗!銀翼財團,你們違背了《人權公約》!”

鐘柏颔首致歉:“我想,這位先生,大概是忘了納米級植入檢測器的特準條例。”

斯坦福森的眼睛,毒蛇一樣閃光:“很遺憾,使用于重病醫療的植入特準,必須向倫理監報告,并經由聯盟醫科組織檢查準許後備案。但醫科組織,并未存在相關備案!”

“——Mobius。”

鐘柏打斷他。

“什麽?”斯坦福森一怔。

“他的數據來源對象是我。”

財團掌權者語調還是一如既往。

溫潤,平和。優雅,得體。

只除了他說的內容——

“特準條例,第二百一十三條,感官刺激特異群體權利保障,感官刺激特異群體使用納米級植入器,享有非公開隐私保護。”

感官刺激特異群體權利保障。

翻譯一下,就是保障部分在感官刺激方面,有非常人追求的特異群體的權利。

衆所皆知。

一些權勢越驚人的階層,越在靈肉交合間,擁有某些難以啓齒的訴求。

一些惜命特權人士,便将主意打到能二十四小時檢測生命指征的納米級植入式檢測器上。最終,在部分大人物的推動下,便有了第二百一十三條特準條例。這是一般情況,不會公開提及的特準條例。

——畢竟,這有損大人物的尊嚴。

由此,納米級植入檢測器,可用于感官刺激特異群體生命保障器的生産。

其中最出名的生命保障器,是Mobius。

一時間,庭審大廳鴉雀無聲。

大家神情格外古怪。

“不、不不可能!”斯坦福森教授連連搖頭,不願接受自己的失敗,竟然是這種原因,“荒謬!太荒謬了!”

“知道什麽叫‘情趣’嗎?先生。”鐘柏文質彬彬。

他不緊不慢,挽起袖子,手腕血管流動,發出植入檢測器特有的微弱冷熒光。

Mobius。

莫比烏斯環。

——永恒的沉淪與循環。

·

銀色衛兵來去迅速。

登場不過五分鐘,就以暴力手段摧毀倫理監大廈的防禦能量層,并當衆直接以超級權限,領走了被指控的S級研究員。

在銀翼磁懸浮車剛離開,聯盟法庭的黑色執法車,就停在了倫理監門口。

一向行事低調,罕少現身的銀翼財團家主,展示出了他的強權作派。

——以牙還牙,且行動迅速。

目送審判長及倫理檢察團,都被法庭工作人員請出大廳,陪審團後方席位,金發議員将原先拟定的計劃一揉,向後一靠,無何奈何地一聳肩。

“失敗了?”顧問道。

“失敗了。”金發議員遺憾。

倫理監能動作這麽快,在銀翼財團的保護下,将律若帶走,背後沒有軍方的支持,鬼都不信。

顯然,軍方并不甘心,将全數據社會檢測系統的研發主導權拱手讓出。

眼看100%進度在望,誰都想搶先一步,将系統的控制權搶到手中。

這一次,金發議員前來,也和此有關。

他背後是聯盟上議會。

上議會與軍方角力已久,接到消息後,很快派出人手,參與本場審判。一旦軍方操縱倫理監對研究員律若的“非法實驗”指控成立,金發議員,立刻會操縱陪審團,以“特殊豁免權”,保下他。

一是拉攏。

二是為了後續與銀翼財團合作。

很可惜。

銀翼財團來的速度太快。

他們低估了那位研究員對鐘柏的重要性。

金發議員用鋼筆在空中畫了個圈,一點:

“家屬。”

·

銀翼鐘家,鳶尾莊園。

寶石藍的鳶尾花,盛開在鳥籠狀的玻璃陽臺,白欄杆纏繞青藤。地月風格的複古花窗,将深深淺淺的藍,灑在鐘柏的絲綢襯衫上。

他半俯身,給律若額頭的撞傷上藥。

沒說話一句話。

嗒。

醫藥盒被鐘柏扣上。

9.00 p.m.

工作時間。

律若按着扶手,要起來。

鐘柏卻沒有讓開。

他肩披外套,高而颀長,白襯衫半挽,露出勻稱的肌肉線條,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單手按着躺椅扶手,半俯身時,投下的影子将青年罩住,有種近似冷沉古堡舊貴族的壓迫感。

“為什麽不喊我?”

鐘柏垂眼,問。

他的指尖落在律若左耳的钴藍耳釘。

那是一枚由寶石改造而來的聯絡器。

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鐘柏親手将它穿過律若的耳垂。他們發生關系的第一個晚上,鐘柏在黑暗中尋到它,親吻律若的耳廓,将自己潮濕、熾熱的氣息灑在青年的發間……讓律若遇到危險一定要立刻聯系他。

律若虹膜淺淡的眼珠,在星光下,像面小小的銀鏡子。

他似乎無法理解鐘柏的問題。

“為什麽突然被帶走,卻不喊我?”

“63.34%,”律若終于理解了,“倫理監判定非法實驗事件概率63.34%,波動在兩個百分比間,研究院與上議院行使最高豁免權事件概率97.82%,綜合風險系數低,性質判定為恐吓,構不成危險等級。”

“那還有2.18%的意外風險呢?”鐘柏盡量維持耐心,“要是再有極端人權組織,進行第二次刺殺呢?要是軍區決定提前抹除數控系統競争對手呢?上議院不打算使用特殊豁免權呢?”

“三種事件概率都低于0.1%,屬于混沌系統的不确定性,即使通知你,同樣有發生的可能。”

律若手指劃過虛空,就要計算交集概率給鐘柏看。

鐘柏握住他的手腕。

“我算錯了?”律若問。

“算得很正确。”鐘柏閉了閉眼,爾後睜開,問“只是,阿若,你有沒有計算到,這種可能事件?”

他俯身,指尖撥動。

咔嚓一聲。

——自庭審大廳帶回來的銀手铐,扣上研究員的手腕,将他鎖在藤椅上。

鐘柏的聲音沾染夜晚的清寒。

“律先生,我是人,我也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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