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築巢

築巢

利爪碰了一下律若的臉,又很快縮回。

它的“食物”在發燒。

盯着律若蒼白得病态的臉,和同樣嫣紅得病态的唇,暗沉幽銀的高等寄生種舔掉了凝在律若睫毛上的汗水。然後和冷血蜥蜴一樣,180°轉動頭部,巡查四周。片刻,它用骨尾纏住律若,單爪抱起,朝實驗室的浴室拖去。

冷冰冰的外骨骼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律若的不适。

但律若的體溫依舊高得驚人。

被“它”推到浴室牆角時,律若劇烈地咳嗽着,顴骨透出不正常的紅熱,汗水順下颌角不斷滴落……異種為交尾而分泌的信息素,對人類而言,比最極端的情藥還激烈,并具有一定的生理污染作用。

高熱、精神紊亂、脫水、認知混淆……

一系列生理異常,全是被異種信息素強行催化後會出現的負面狀态。

目的只有一個:

讓人類将猙獰的異種生命,當成需要獻身侍奉的對象,為它們孕育基因更完美的胚胎。

受到信息素催化的人,只有得到更多的異種信息素,才能緩解自身的幹熱、紊亂。但得到越多的異種信息素,會神志不清得越來越快,最後淪落為只知道沒日沒夜受“孕”的“孵卵皿”。

被“它”推到浴室噴頭下時,銀發的研究員虛弱得已經無法站立。

空氣中充斥滿的那種極為黏重的、似惡心、似甜膩的異種氣息,稠厚得猶如實質。伴随着律若的呼吸,異種分泌出的特殊氣息立刻侵灌鼻腔、肺部……自裏而外,灼着,燒着,刺激着單薄的青年。

口中幹得仿佛有血的甜鏽味。

冷水灑下來的瞬間,律若靠着玻璃,不住咳嗽。

Advertisement

極端的高熱與冰冷的細流交彙在一起,他周身好似彌漫開濕潤的、潮熱的水汽,他整個人也随之變得濕潤,柔軟。仿佛一小塊正在融化的薄冰,躺在一小泊水中,清淩淩的,無聲無助。

留長的銀發沾在肩上。

上下兩排睫毛被打濕沾在一起。

冷淡的面容在水霧中透出一種極為脆弱的迷離感。

殘破的白大褂吸了水,緊貼肌膚,勾出消瘦纖長的線條,仿佛溫室玻璃鳶尾花的疏枝,又清雅又伶仃,一勒就碎。猙獰的骨尾順着線條往上游移,半隐沒半出現在潔白的實驗室大褂中。

一聲輕微的細響。

律若的手腕被攥着,壓在了浴室的玻璃牆上。水流順着暗銀色的利爪往旁邊分流,律若貼着玻璃面的手,手背顯得異常清晰。

“它”捏開律若的口腔,将自己長長的,濕冷的口器,蛇一樣,游了進去。

毒蛇向下游動。

蛇信吐出一股一股又濕又粘的冷液。

冷沉沉的“水”消弭了脫水帶來的生命危險。

青年的呼吸卻沒有比先前好到哪裏去。

他好看的眉痛苦地蹙着,被壓貼在玻璃面的手,手指蜷曲,指尖泛白。臉龐被怪物遮擋,只能從斜側面隐約看到重疊的線條。異種鋒利冰冷的利爪,環過他的脖頸,壓着他下颌的骨角,讓他維持張口的狀态。

毒蛇游得越來越深。

深到超出人類生理常識所能接受的範圍。

——他被“食用”了。

浴室裏滿是白蒙蒙的水汽,水汽中,危險的異種顯得格外恐怖。

高等寄生種的拟态,絕對是噩夢地獄才有的生物。

它是個近乎人形的怪物,但沒有五官、沒有皮膚,體格高大,站直時能碰到天花板,由液态金屬凝成的骨骼肌腱線條優美,極具力量感。肩部以下覆蓋外骨骼,肩骨、手肘、小腿後部等重要地方還生有猙獰的倒刺。

一眼看去,讓人聯想到恐怖小說家筆下鉛灰色的雲層,幽暗模糊的怪物。

更為可怖的是,由液态金屬凝成的拟态,能夠根據進攻、防禦和捕獲等不同行為需求,做出不同的調整。

就像先前,将“食物”拖到巢穴中,要進行交尾時,它的後背就生出了兩對類似昆蟲硬殼的骨翅進行防禦,防止別人搶奪它的交尾目标。此時此刻,為了防止它的“食物”滑落,它生出了兩對陰冷青黑的附生捕獲臂,将比自己體型小了許多的銀發研究員牢牢地抓住,箍在懷裏。

“它”貪婪地、仔細地品嘗着自己的食物。

不留一點餘隙。

一直到青年陷入徹底的昏迷,和半窒息狀态,它才緩緩地收回。

異種沒有“憐憫”和“拯救”這種人性化的情感。

它們是徹頭徹尾的冷血捕食者,與人類更是存在天然的物種壁壘,“孵卵皿”損壞,就尋覓下一個。

但“它”确确實實不想弄壞這個“孵卵皿”。

口器收回,青年的頭無力垂下,搭在了它的肩上。它盯着他的濕發看了好一會兒,緩緩伸出金屬利爪,尖利的爪刃像流動的液體一樣,稍微融化了一些,變得不那麽鋒銳。

它勾起了一縷銀發。

“……不要着涼了。”

也還只是個少年的鐘家繼承人微微俯身。

他有很好看的小臂,襯衫挽起來時,露出骨節挺拔的手腕。被領回家的孩子坐在床邊,視線移到他臉上,分析他說什麽,片刻,認真回答有恒溫系統,不會着涼。

年少的學長似乎想說什麽,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用一條柔軟潔白的毛巾,将學弟還在滴水的銀發包起來,細致地擦拭。銀發的小學弟雙手搭在床邊,微微低着頭,看地面的影子。等到擦幹吹好後,學長将毛巾疊放整齊,在學弟身前半蹲下來。

“會着涼的,若若。”

“哦。”

十幾年過去了,律若還是不會自己擦頭發。鐘柏沒有教過他。

天花板的燈恢複了正常。

實驗室的床邊垂着一小截銀緞般的頭發。銀發很長,幾乎迤逦到地面,但很快,就被一只暗沉幽冷絕不是人類擁有的“手”勾了上去。高等寄生種将面部的外骨骼貼在律若的面頰上。

它半壓在律若身上,只留出一小點空隙,不會令律若窒息。

冷血動物似的豎瞳一動不動,盯着律若,試探性由淺及深,“食用”他。

信息素與昏眠的作用,讓它沒有遭到反抗。

“食用”也變得越來越過分。

一直到後者呼吸微微變亂,眉頭也皺起來,它才不情不願地停下了試探,骨尾打了個轉,纏在律若的手腕上,将人拉到身邊,嚴嚴實實的圈好。

事實上,它還沒有滿足。

饑餓感和空洞感,只被稍微填上了一點點,無濟于事的一點。随之而來的,是更迫切也更強烈的進食欲。但它已經嘗試過了。

它的食物非常非常脆弱。

一不小心就會被它弄壞。

要小心。

小心對待一個食物的念頭奇怪地浮了起來,卻沒有半點異常,仿佛這個念頭再自然不過。

要小心地食用。

最好要讓他自己同意。

可要怎麽樣才能讓它的食物心甘情願讓它食用?

搜羅了許久人類這個異種食譜的行為邏輯,寄生種找到了答案:

交尾前,要先追求。

律若醒來的時候,身邊陌生而又危險的寄生種已經離開了,頭還有點昏沉,口腔中隐約有些許濕冷和刺痛。他躺在床上,靜靜地看着天花板,以如逐幀電影般的精準,一點一點,還原昨天半昏迷時的記憶。

殘破的,不清晰的記憶收集在一起。

異種分泌的冷液味道古怪,且緊緊黏附在口腔的深處。

律若走進浴室開始刷牙。

刷到第三遍時,牙刷忽然掉到地上,律若按着臺面,摳着咽喉吐了起來。他不小心碰到了沐浴器開關,噴頭噴出水流,銀發一縷一縷濕透了。門在這個時候開了。幽冷可怕的高等寄生種出現門口,骨尾卷着一捧黃金打造的玫瑰。

律若沒擡頭。

他像想把胃裏的所有東西全吐掉。

只要天還沒亮,就是今天【弱弱】

恭喜學長達成我綠我自己成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