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小小的花園裏，小小的樹坑。小小的樹坑裏…有一只小泥龍。
洛也不明白，它堂堂星淵巨龍，怎麽會在這麽個破破爛爛、光禿禿的花園裏挖坑。
剛剛獨角獸醫療官打來通訊，它看都沒看，直接給挂斷了。
接是不可能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接，打死都不可能接。
誰家的軍團元帥，會蹲在地上玩泥巴啊？？！
臉都丢光了！
堅決不能被看到！
雖然想是這麽想的，小黑龍爪下刨土的動作倒是一點沒慢下來。
兩爪齊上，速度快得只能看到影子。
随着土坑逐漸加深，它整只龍都埋在了坑裏，坑外只留一條搖搖晃晃的尾巴，和不斷飛出來的泥土。
再過了一會兒，尾巴也不見了。
堅硬的土塊在它鋒利的爪下像豆腐，輕易就被切開刨出。
早已被棄置的花鏟扔在坑邊，已經被土埋成一個小鼓包。
洛又挖了一會兒，倒退着退出土坑，坐在坑邊打了個噴嚏。
擡頭看看透明屏障那邊，人類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它這裏了，人類控制的交通工具又移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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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沒打算等人類回來再挖。最好等人類回來的時候，土坑已經挖好，可以直接播種種子。
早挖完早結束。免得這個人類不僅不會挖土，還老幫倒忙。
對，就是這樣。
*
江予舟已經又駕駛着車出發了，手機裏的小龍，估計還在花園中奮力刨坑。
不是他不想幫着洛洛一起挖，而是這個任務實在有點坑龍——
看完任務提示後，他雖然覺得樹坑的深度要求離譜，但想要種下樹種，也只能照做。
于是點擊接受任務，取出一對花鏟，把小一點的那個遞給已經放棄抖土的洛洛。
園藝套裝在背包中看起來不大，結果一拿出來，花鏟噴壺小水桶，各個都并不迷你。
用來挖土的花鏟，立起來比小黑龍踮起腳尖還高，小黑龍惡狠狠瞪着花鏟，像是要用眼神恐吓花鏟自動工作一樣。
江予舟操縱鏟子先試了幾次。
園中的土看起來松軟，一鏟子下去居然只能挖出來一點。
洛洛那麽小一點，花鏟都不一定能舉起來吧？幹脆自己快速把樹坑挖好，讓小龍随便刨兩下土就行了。
沒想到移動一個花鏟沒挖兩下，系統就彈出了新的提示：
【勞動最光榮！合作任務中，請不要縱容你的小龍偷懶哦～】
【任務進度：
舟：3/10cm，
Lough：0/90cm 】
江予舟：…
他知道為什麽獎勵是洗浴套裝了。讓小龍挖那麽半天的土，可不是得好好洗個澡麽。
小黑龍瞪眼的對象轉移成了進度條。
然而瞪也沒用，只能被迫工作。
它扛起花鏟來，頓時頭重腳輕，像喝醉了一樣歪歪扭扭好半天，才能把鏟頭插進土裏，還十次中有五次插錯地方。
然後整只龍飛起來斜着砸到柄上，震得自己的肚子都duangduang晃，将鏟頭帶上面的土一起砸出來。
在第二次用力過猛，帶着鏟柄平砸在地上，還将挖出的土蓋了一身，表演了一出“我埋我自己”之後，小黑龍暴躁地将花鏟拔出來扔到地上，然後“噌”地亮出了爪子！
江予舟還記得最初擁有app、見到小龍的時候，小龍可是連房間的牆都撓不出劃痕來。
挖這硬度驚人的土，不會傷到爪子嗎？
只是沒等他阻止，小龍就一頭紮進了淺坑。
頓時塵土飛揚。
“洛…”江予舟的半句話卡在了嗓子裏。
原來房間的牆壁那麽硬嗎。
小黑龍的頭埋在坑裏，身後堆積起越來越多的泥土，尾巴跟着動作在身後搖來搖去。
看起來…真的好像一只土拔鼠啊。
效率也和土拔鼠有一拼。
土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比他剛剛半天才挖出一個淺坑快多了。
眼看小黑龍只往下挖，不往邊上擴大，江予舟生怕它一會兒卡在裏面，連忙拿起花鏟，幫忙把周圍的土往外扒拉。
只不過就這樣輔助扒土，他的10cm限額也很快到了，手下的花鏟“咔”一聲從鏟頭斷成了兩截。
完全不給人留任何作弊的餘地。
只能看着小龍往下鑽，然後不時退出來，嘟嚕嘟嚕轉成撥浪鼓甩甩渾身的土。
午飯已經吃完了一會兒，挖土坑也沒有他插手的地方了。
江予舟看看時間，只好留小龍獨自刨坑，駕車出發。
距離臨市已經沒有多遠，沒走多久，就能看到收費站出口。
因為這個站口在臨市的邊緣，所以只有三個離開高速的車道。
只是此時，一大半的車道都已經無法通過了。
只剩框架的左側收費窗口上，鑲着一輛車的後半部分。
大火燃燒後的焦黑色鋼架，扭曲成奇怪的形狀，維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而僅剩下的最右側車道中央，躺着一個沒有雙腿，胳膊也斷了一半的喪屍。
聽到汽車駛來的聲音，那個喪屍居然還能蠕動着，将缺了下巴的、血肉模糊的臉轉過來，僅剩的手也做出爬的動作。
江予舟咬着牙，用力握緊方向盤，猛得碾了過去！
“喀啦！”
車子劇烈震動了一下。
江予舟既沒有減速，也沒有回頭看，面無表情，僅僅用力咬了下唇。
過了收費站，這邊路上的車輛多了許多，只是都是廢棄的。
有些車輛相撞，地上撒着血肉，扭曲不成樣子的車體中，還探出一只青黑的手，以一種正常關節難以做出的姿勢挪動。
還有撞上隔離帶的車，車還基本完整，駕駛座被安全帶綁着的怪物掙紮着發出嘶吼，随着它的動作，腐爛傷口上的蟲子紛紛掉下去。
江予舟盡量保持目不斜視，卻仍不能阻止這樣的畫面進入視線之中。除了慘象之外，還有陣陣惡臭。
他的臉色越來越白，唇色越來越淡。中午吃下的東西似乎在胃裏翻湧，幾乎要吐出來。
“兄弟！兄弟停一下！”
江予舟猛得踩下剎車，剎出一片刺耳的聲音，将喊叫的人也吓了一跳。
“兄，兄弟，”站在路面外土地上的人舉着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你沒有被咬吧？”
車上的青年臉色慘白，顯得眼睛格外黑亮，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吓人，也掩蓋不了好看到耀眼的出色的相貌。
路邊的人咽了下口水。
“你，你是從臨市外來的嗎？現在，外面是什麽情況啊？”
江予舟松開咬出血的下唇，閉上眼緩了一下，才慢慢說：
“抱歉。”
“沒事沒事，害，這些見鬼的東西，誰見了不怕啊！”
中年男人連連擺手，慢慢走了過來。
“城裏去不得啊，到處都是這種怪物。別人都往外跑，你怎麽還往裏沖呢？”
中年人的面相憨厚，話裏話外也十分自來熟。
沒幾句話，就邀請江予舟先到他暫時躲避的地方休息一會兒。
江予舟已經緩過來了很多。但想想能從這個男人那裏了解一些市區的情況，便同意了。
他将車開下路面，跟着走了不遠的距離就看到男人說的地方，是一個小型加油站。
加油站自帶一個不大的超市，他剛剛停下車，裏面就又出來兩個成年男人。
江予舟猶豫了一下，還是将車鎖好下了車。
新見到的兩個男人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另一個年紀稍大一些，也都表現得十分友好，熱情邀請江予舟進去歇會兒。
幾人互相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有工人，大學生和自營藥店店員。
江予舟只說自己是個畫家，邊旅行邊找靈感。這次從山中采風出來，才發現外面變了天。
“那你可是太幸運了！”大學生無比羨慕得說。
“躲過了最大的一波災難。”
在幾人的講述下，江予舟才知道病毒爆發的突然。
在前後相差不了多少的時間裏，市內突然出現了大量留着口涎咬人的瘋子。
被咬傷的人最初還被送進醫院，瘋子也被警察控制，可沒多久，從醫院和警局開始，四處都亂了套。
不到五天的時間，整個城市陷入癱瘓。
外逃的人和車擠滿了道路，中間一旦有一個人變異，就又增加無數被感染的人。
接着路邊的行道樹一夜之間扭曲生長，暴凸的根系拱起路面，使得房屋建築倒塌；體型膨大的動物穿行在枝幹莖葉間。
由人類建造的城市裏，人類幾乎成了食物鏈底層。
在沒有完全斷開的通訊中，人們才得知，災難是全球性的，似乎連逃都沒有地方可以逃了。
“我們好不容易逃到了這裏，沒有車也逃不了更遠了，索性先在這裏等着。反正小超市有吃有喝，萬一能撐到救援來呢。”
工人叼了一支煙在嘴裏，狠狠抽了一口。
“江小哥，現在城市裏真的進不去。你既然能進來，肯定也能再出去吧？”
大學生想搭江予舟的肩，被躲了過去，讪讪收回手。
“還是趕快跑吧，我們要是也能走，早就走了。”
江予舟沉默了片刻，搖搖頭。
不管怎麽樣，他至少要試試看，而不是還沒看到實際的情況就退縮了。
幾人便又循着記憶，講了講城市中變異後的地貌，和他他們逃出來經過的還能走的路線。
交流信息和聽幾人吐苦水用了太長時間，似乎他們都憋了太久。
江予舟感謝他們提供的消息，也不太忍心打斷。
等都說得差不多時，太陽都西斜了。
三人表示城市中夜晚更加危險，再次邀請江予舟吃些東西，住一晚再走。
小超市中泡面類食物已經沒有了，水也不太多，餅幹倒是還有一些。
江予舟想了想，從自己車上取下來一桶10升裝的水，和幾個午餐肉罐頭。
“如果我出來後你們還在這裏，我可以帶你們一起走。”
他猶豫半晌，還是這麽說了一句。
那三個人都打了個哈哈，沒有直接回應。
小超市中也早已斷電，天氣還未變冷，水和東西直接食用也不涼。
天黑下來以後，就幹不了什麽了。另外三人将小超市四處鎖好，玻璃用櫃子堵住，各自找了位置睡覺。江予舟也坐到一個角落。
曾經他不喜歡接觸人，所以獨自旅行、獨自住在山上，如今想遇到一個活生生的人都很難。
所以居然一時不太想回到車裏。
他沉默地聽了會兒遙遠的地方，隐隐傳來的各種野獸和怪物的吼聲，才拿出手機。
花園裏，一只小泥龍坐在堆成小山的泥土上，沉默望天，整只龍只有金色的眼睛還是亮的。
似乎是花園深處的泥土逐漸濕潤，不像幹土一樣抖抖就掉。等晾幹水分，就成了層盔甲一樣的殼。
小龍的爪子只能夠到肚子和下巴上的泥，所以這兩個地方的泥殼薄一些。
至于後背夠不到的地方，簡直像小烏龜一樣，背上了厚厚一個泥殼。
江予舟頓時被逗笑了，沉重的心情一掃而空。
小泥龍幽幽地看屏幕外一眼，尾巴敲敲地面催促他，每一下都能敲下來一片小泥球。
挖好的坑十分規整，深度也達标，江予舟取出樹種，放了進去。
看到任務結束曙光的小龍一躍而起，連刨帶踹，迅速把小土山填進坑裏，将種子埋好。
【叮！恭喜您完成任務，“栽種二：樹坑（1/1）”】
【恭喜您獲得獎勵：洗浴套裝*1】
【哎呀，誰家的小泥龍跑出來了？快給它洗個澡吧！（請完成任務：洗澡0/1）】
原木色的澡盆直接落在了地上，裏面裝着清亮亮的水，水上還飄着一只黃色橡膠鴨子。
盆一側突出的邊沿上，放着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藍色小毛巾，一只巴掌大的潔白硬毛小刷子，和一瓶香香的寵物香波。
小泥龍看了看沐浴套裝，又轉過頭，隔着屏幕，和江予舟對視了幾秒。
然後拔腿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