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羽翼
羽翼
遙遠的首都對莉希來說，就像是童話裏提及的虛無缥缈的龍穴一樣，毫不相關又陌生。
況且，她不知道到達首都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即使是魔法與劍的世界，沒有特殊技能的普通人乘坐馬車去隔壁的城鎮也要花上半天。
不過作為王國的首都，它擁有着歷史沉澱的輝煌和光明。
宛如中央樞紐的光明神殿就建立在首都。
駐立各個地方的分支教會也只會聽從光明神殿的指引，傳說光明神殿是為了光明女神最初設立起的殿堂。
在神明先生的寫那本書裏，光明神殿作為重要的背景也經常出現，信仰光明女神、厭惡黑暗和魔族的他們，用盡一切力量對抗魔界和魔族，只為了鏟除髒污這個世界的魔族。
此前，神殿與魔界也已經持續了上百年的戰争。
只是現在，神殿與魔界的對抗似乎默契又詭異地暫時平緩了起來。
可她知道，就像書裏所寫的那樣，當他們發現洛德是魔王後，追捕會不間斷接踵而來，只為将魔界的魔王抹殺殆盡。
而薇薇安邀請他們來首都，不是到神聖的光明神殿，而是首都的魔法學院。
信件帶着象征魔法學院的枯樹紋章，正式的信函代表正式地邀約他們成為魔法學院的其中一員——成為魔法學院的學生。
魔法學院聚集了衆多擁有魔法天賦的魔法師，集齊着數量龐大的稀有魔法書籍，甚至連極其珍貴的禁制的古籍都收藏在魔法學院的圖書館裏。
除了魔法書，還有各種新研制的魔法道具，稀罕而珍貴的藥劑……
這些是多少魔法學徒渴求的東西，簡直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聖地。
而這種事情竟然落到她頭上，她當然——不想去！
信件的指引，人生的轉折，旅途與冒險。
這不就是将要開始什麽的引子嗎？
要是像神明先生所寫的那本書那樣，遠離平淡的日子，陷入各種危險的境地，迎戰強大的魔獸，遇見奇奇怪怪的人……
總覺得這些都是在用她的生命開玩笑！
她沒有像洛德這樣的反派光環，沒有強有力的體質和力量，有的是頭上還頂着背景板炮灰魔法師的稱號。
她不想這麽快就淪落深淵。
可是……
她看向洛德，要成為未來魔王的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一直待在這個小小的城鎮。
越來越龐大的羽翼在狹窄的巢穴裏将會無法伸展。
此時，洛德也同樣看到信上的落款，知道不是其他害蟲留下的簽名，他不再想着怎樣在莉希不知道的情況下撕碎信件。
注意到莉希的視線，他回望過去。
又是這樣的眼神。
她曾經想抛棄他的時候，也是與現在一樣的眼神。
他很想說：無論莉希去哪裏，我都會和你一起去。
但他沒有說出口，他害怕她會抗拒，會逃跑。
莉希沒有注意洛德眼神裏變化，那是野獸壓制着本能和欲望，張咬的尖牙離獵物鮮嫩的脖頸差之毫厘。
尖牙沒有落下。
野獸悄然退去，重新隐沒陰暗之中。
這樣的消息無法掩埋，這封帶着枯樹紋章的信件毫無疑問最終落在父親手裏。
書房裏的父親将捏着信紙的手放下，父親外出回到宅邸後，手仿佛狠狠撞擊在什麽東西上，手指關節都已經破皮撞傷。
信紙被他放在桌上，他沉默不語。
他轉眼看着窗外的月亮，殘缺的彎月高挂夜幕。
【你已經想好了？】
【是的，父親，我要去首都。】
堅定的眼神，堅決的神情，沒有猶豫的回答。
回想着自己的女兒站在自己面前的神态，他重新擡起頭望着夜幕。
天空的月亮散發光輝，殘月開始新一輪的滿月。
清晨的光輝直落入書房的窗內，投落在書架前的腳邊，而後逐漸攀爬上筆直的長腿，最後停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穿着與平常無異的制服的身影，黑色碎發陰影下，琥珀色的眼眸閃動着暗藏的微光。
他的手指拿着一本有些舊的筆記本，紙張因為筆記的主人時常的翻動而微微褶皺起來。
每一頁滿滿的不明意義的鬼畫符，又像圖案又像文字，或者是特殊的銘文刻印。
紙張上的“銘文”沒有規律，像是随意記錄在紙上，勾畫的筆跡、習慣和力度都在彰顯着下筆的人。
喜歡輕收起筆尖的字尾，彎延的角度總讓他無法忽視。
他翻過最後一頁，新的一頁上，新的“銘文”出現在空白的紙張上。
他擡起右手，手指碰觸羽毛筆留下的筆墨，筆墨還沒經過時間的洗禮變得淺淡。
手指滑動，指腹摩挲紙張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音，指腹停留在畫着角的頭像上——
一雙角長在圓圈外，圓圈裏是兩條豎起的斜線。
劃過頭像的手指順着箭頭的畫線往下，落在兩個“銘文”上，“銘文”旁邊畫着一把小刀。
手指停在這兩個“銘文”上許久，浮現莉希的身影，回想起她第一次摸他的角後驚恐的神情。
陽光落在紙張上，他輕合起筆記本，将它放回原來那一處不起眼的書架角落裏。
他将桌面的書信拿起，打開書房走了出去。
穿過宅邸的長廊，走到前廳，邁出大門。
那裏，穿着一身輕便裙子的莉希站在馬車前，亞麻金的長發迎落在光芒下，她轉動着藍眸看向他，紅唇微張，好聽的聲音說着他的名字。
宅邸的前花園處，莉希手裏的箱子也被管家爺爺放進了馬車，似有所感地轉動眼眸，就看見洛德将遺忘在書桌的書信拿了過來。
“洛德。”
洛德仿佛被叫到的小狗一般，習慣地走到她身邊。
而面前的父親只是輕瞥了洛德一眼，然後将一條項鏈遞給莉希。
“新的項鏈，它會好好保護你的。”
莉希接了過來，這次她戴在脖子上。
父親帶着慣常的微笑看着洛德，話語卻是在對她說，“你一定要帶上這家夥？相比起這家夥，有管家在更安全。”
莉希在父親和洛德兩人之間瞧了瞧：“那是因為老師也邀請了洛德，而且洛德也很有魔法天賦，他能好好保護我。”
父親沒有動容，也沒有反駁她。
莉希上了馬車後，只見洛德還沒有上來，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父親黑着臉似乎在和洛德說着話，更像是在警告着什麽一樣。
最後洛德也上了馬車，馬車駛出宅邸大門，莉希遙遙回望去，看了許久才轉回頭。
看着馬車窗外景色的變化，城鎮街景，行人穿行，馬車駛入到平原大道，一條道路蜿蜒而去。
現在窗外映進一片綠色，樹木叢林的綠色倒映在車窗上，好半天的時間，莉希終于能從車廂裏直愣起身體，抖着腿顫巍巍地下了馬車。
馬車行駛在郊外的道路簡直在考驗她的忍受力，無論多習慣乘坐馬車，一旦時間久了，她還是忍受不了馬車的上下颠簸。
其實她不明白，為什麽不在城鎮之間弄一個傳送魔法陣？雖然空間魔法比較高級，耗費的魔力巨大，但是一旦建立起來就可以在城鎮之間轉移，而且還能向來往魔法陣的人收取等價的錢幣或者魔法石。
這只是她晃閃而過的念頭，只會火屬性魔法的莉希只能吐槽了一下。
洛德将馬車綁在村莊的馬廄裏，他環視一圈周圍。
這個村莊不大，但還是有一個小旅館，旅館一層也是村莊唯一的酒館，酒館的木牌随着風吱呀搖曳着。
莉希坐在一個空置的木箱上，等洛德弄好馬車，他向她走來，這時，她身上被裹起一件帶兜帽的鬥篷。
綻放的薔薇被遮掩了一半，莉希擡起頭瞧了一眼洛德，也沒有拒絕。
酒館內，三三兩兩的人在喝着麥酒，大聲地高談着。
酒館裏的人看見他們走了進來，有那麽一瞬間氣氛變化了起來，他們小聲地開始議論着不常見又不祥的黑發，甚至有人離開了酒館。
莉希和洛德坐在角落邊的空桌椅上，酒館的老板娘邊端着一盤裝滿麥酒的酒杯，将麥酒放在那桌讨論八卦的客人桌上，“普爾曼那小子真的将艾林的家的羊弄不見了，那真是個倒黴孩子。”
她瞧見莉希他們，看了看洛德，然後還是端着盤子走過來：“這是遠到而來的旅人？兩位客人要喝點什麽？我們這裏的麥酒可是出了名的好喝。”
“要兩杯麥酒，還要兩份面包和肉湯。”
聽到少女的聲音，老板娘不禁多看了幾眼少女，就算被鬥篷遮掩了身影，但是總不能阻止她的想象和探究。
不過，這時背後突然而來的視線冷得像凜冬冰雪，更像那些森林裏徘徊的嗜血的魔獸。
老板娘收回探究的視線，回應了少女的話就走開了。
等老板娘端着麥酒上來，莉希喝了一小口，清涼帶點苦澀的液體落入喉嚨，仿佛一瞬間沖散了身體的疲勞。
真的和老板娘所說的一樣，這裏的麥酒真的挺好喝，還帶有點淡淡的清香。
肉湯和面包端了上來，撕碎了幾塊硬面包放在燙熱的湯裏，吃了幾口，莉希感覺她又活了過來。
周圍小聲地議論完不祥的黑發，就像議論幾百年一成不變的話題，他們興致缺缺轉換話題。
接下來的話讓莉希僵直起後背。
“你們知道嗎？魔女要被燒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