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魔法學院
魔法學院
他碰了莉希。
他看到了。
昏暗的走道裏，一個身影将少女困在自己與牆壁之間，少女的亞麻金發從身影後露出。
他的身體恍然停滞了，所有的一切仿佛在黑暗中湧動着，激憤、狂暴、極其扭曲地碰撞着。
在光亮無法照耀的黑暗角落裏，黑發與一身的黑衣制服仿佛完全融于黑暗，清澈的琥珀瞳孔裏沉澱起暗色，銳利的金芒開始在瞳孔處燃起，最後逐漸占據着所有的理性。
為什麽總是有害蟲企圖接近她？
……這樣的蟲子——
刀刃舉起，淩厲地反射着窗外的冰冷的月光。
他按住對方的脖頸，看着他在床上垂死掙紮，頭發散落。
刀尖毫不留情地落下，只是落在對方的面具上，面具咔嚓一聲碎裂開來，面具下的面容露出。
同時，門軸轉動的聲音也一同從身後傳來，洛德一滞，動作堅硬地頓了頓，他緩慢地轉動着眼眸，側臉看了過去。
外面微弱的光線斜照而進，背光的少女站定在門口處，她直直地看着他們。
他手裏的蟲子一看見少女出現，更加想要掙紮起來，像是要對着少女說些什麽。
少女無比震驚的神色裏逐漸開始游走着視線，她的視線落在蟲子的臉上許久，久到他想手下用盡全力，可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他掐着蟲子脖頸的手上。
一分一秒的時間仿佛漫長而停止了流動。
時間重新流動，少女轉身就離開，他瞬間僵愣住了，身體與腦袋一頓空白，只是下一刻，他松開鉗制的手，不再管手裏的那只蟲子，不管不顧地追了過去。
站在莉希的門前，他伸出手，想要打開緊閉的房門，咔噠——
門鎖住了，他的手有些顫抖，總是由他最後關上房門的洛德不敢相信，莉希現在将他拒于門外，嘴唇微動，聲音開始難以抑制地顫抖地呼喚着。
“莉……希……”
夜幕越來越接近深處的黑暗，一直站在門前的背影沉落地面的灰影愈加濃厚。
沉沉地将要與冷夜和深黑相融……
回到房間裏，莉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将自己整個人裹進被子，剛才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在腦海裏浮現，她猛地閉上眼睛。
和……劇情一樣。
魔王遇見了聖女。
看到面具人展露的容顏，她的懷疑變成了确定。
面具人，她是聖女。
即使洛德沒有被別人發現魔族的身份……
即使洛德沒有遭受暗道商人的買賣……
即使洛德沒有被當做珍馐的黑山羊而品嘗……
但魔王還是如同劇情裏的命運一樣，在首都裏，在聖女的房間內，真真切切展現書裏所寫的相遇場景。
這與神明先生所期望的一樣不是嗎？
這個世界需要按照書裏的劇情走，一切都沒有變化不是嗎？
最後聖女會變成魔王內心黑暗中的光輝，成為魔王唯一的命定之人，而洛德也不再需要她。
最後她只是個背景板魔法師，被炮灰的命運也沒辦法改變了嗎……
莉希從被子裏露出腦袋，坐起身，她轉眼看着桌上那件藍色魔法石的飾品。
書裏描寫過聖女的外貌，像滿山遍野開滿的小白花，柔軟，清新，純淨可人。
按照書中所描寫，她以為聖女是個可愛嬌小、光輝照耀的少女形象，雖然面具下的外貌完全符合描述和想象，可是沒想到聖女武力過人，能将盜賊過肩摔，連身高比她還高一些。
她不知道身為女主的聖女為什麽會将自己全身上下遮掩起來，當面具人對她說話時，她只聽到面具下女性的聲音傳來。
面具人施放強大治愈魔法的記憶湧現，聖女擁有治愈力量，她是那本書裏的女主。
難道她想與他們同行，也是因為在反派魔王與光明聖女的命運糾纏下，她與他相互吸引着？
月亮早已随着夜幕的逐漸衰落而退出舞臺，清晨的光輝重新照耀大地。
一直坐在床上的莉希遲緩地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她無法安心睡着，現在一夜已經過去了。
往常這個時候，洛德早就在她床邊叫她起床，現在卻連他的影子也沒有看見。
莉希的眼睛閃了閃，她有些不習慣。
她掀開被子站起身，穿戴好裙子，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果然眼下浮起了黑眼圈。
放下鏡子，她打開手提行李箱，将放在最底下的薇薇安的邀請信拿了起來。
确認好着裝和脖子上的項鏈，她轉身往門的方向走去，一打開門，擡起眼。
第一眼就對上金芒湧動的雙眸。
“洛……”
莉希不知道洛德為什麽站在這裏，還沒說完，她被抓住了肩膀，很用力。
垂着腦袋的洛德許久沒有反應，過了一會，他擡起頭，眼角泛紅，眼神裏的金芒根本沒有褪去，閃爍着危險而耀眼的光芒。
“莉希……”
聲音微微地顫動着。
“莉希不喜歡，我不會做了，我不會再想要碾碎那只蟲子，莉希……”
他說完就緊緊抱住她，手臂收得越來越緊，卻感覺到莉希似乎想要伸展着手臂，還掙紮地晃動了幾下。
她在拒絕他。
洛德睜開眼睛，眼眸裏的金芒閃動，危險的情緒流動在眼底，他撫上她的後腦勺，亞麻金色的發絲流淌在他的手指間。
只是她的手臂更加大幅度地擺動着。
就在這時，啪的一下聲音響起，被拍了一下腦袋的洛德有些呆愣，他好一會才擡起臉呆呆地看向莉希。
終于摸到洛德頭頂的莉希像是經過體術博弈後的勝利，她松了一口氣，指尖再向前掂了掂，碰到頭頂的硬物，然後毫不客氣地摸了起來。
手掌按了按他毛茸茸的頭頂，再确認了按了按，再确認了一下……
直到洛德表情呆愣愣地直望着她，她終于再次能看清了洛德的頭頂。
他的頭頂，那片很好摸的黑色毛茸茸上，兩個小犄角尖竟然一夜之間冒了出來，為了更好地看清楚，莉希上手捧着他的臉，讓他低下頭。
莉希只覺得，那雙冒出來的小角像是一直看着的平原裏突然冒出一對兔子耳朵，而那只兔子早在平原裏築巢已久，藏了許久，現在突然之間開始蹦跶了出來。
莉希将他的臉捧起，極其鄭重地說：“洛德，你的角長出來了！”
被突然其來的話語打斷了情緒，洛德還沒有反應過來。
角長出來了？
他被莉希拉進房間的鏡子前，他看見自己頭頂上，角尖從頭發上冒出。
雖然還是很小，不夠粗壯，像是長成參天大樹前的幼苗。
他的目光看向身旁一直盯着他角的莉希，“莉希喜歡嗎？”
聽到這樣突如其來的問話，莉希有些疑惑，她看了看他的小角，再看了看滿臉期待神情的洛德。
她很樂意看見小角終于成長了起來，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不會喜歡。
她腦海裏浮起平原上冒出的兔子耳朵尖的畫面，似乎還能看到它興奮期待地晃動。
她點了點頭。
看着洛德高興的表情，她覺得這個問題不應該問她。
經過昨晚，他真正遇見了聖女，見到面具下的容貌，一直沒有動靜、生長遲緩的角一夜之間卻成長了起來。
他明明最應該向聖女問出這個問題。
首都的西面，通往魔法學院的大道開始聚焦着各種各樣的人，帶着好奇心旁觀的路人，還有披着魔法學院制服的學生拿着魔杖穿梭人群，更有背着背囊風塵仆仆的旅人。
戴着帽子的路人掩了掩臉，随後從一個少女身邊走過。
他看得很清楚，那少女身上的衣服整潔而精細，頭發和臉蛋像是溫室裏細心呵護的玫瑰一樣。
身邊卻沒有任何仆人和護衛。
這樣的人最好下手了，他佯裝經過的路人走了過去，經過少女的身邊，只差一步，他撞在一個人影上。
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的人影擋在少女身前，身披一件鬥篷，鬥篷下露出一雙冰冷凜冽的眼睛，金芒極其危險地一閃而過。
将要盜竊的手收了回來，按了按帽子，堆起笑臉，邊像是抱怨人太多了，真是容易磕碰，邊打着哈哈就離開了。
披着鬥篷的人走到少女面前，坐着的少女伸出手，拉開了鬥篷人影的兜帽，藍眸專注地看着他的頭頂。
角依舊冒出黑發之上。
即使洛德看起來像是黑山羊獸人，連光明神殿的神官也察覺不了他真正的種族，但她還是讓洛德披上鬥篷将小角遮擋起來，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重新幫他戴好鬥篷，莉希往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去。
那裏，全大陸着名的魔法學院近在眼前，高尖的哥特式建築宛如心向廣袤無垠的天穹。
尖塔，飛拱，還有極具象征的枯樹。
高聳的玻璃幕牆上，高大的枯樹伫立前方，向外伸展的枝幹仿佛支撐着半圓拱的幕牆石壁。
現在，魔法學院門前，許多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正在等候着進行魔法能力的測試。
一個浮空的晶石圓球放置在魔法陣中央。
要是能走進法陣內，将手放在晶球之上，經過晶球檢驗魔法的屬性和擁有力量的強弱，得到認可才能成為魔法學院的學生。
即使擁有魔法屬性的人親和力，沒有一定的魔法力量和才能都無法進入魔法學院。
雖然他們有薇薇安的邀請信件，也要通過這一項晶球的考驗才能成為魔法學院的一員。
莉希留意着周圍，她在衆多參與考驗的人群中尋找聖女的身影。
今天早上，她去找聖女，她果然早就不在旅館。
她知道聖女會在哪裏，今天可是魔法學院招收魔法學徒的日子，而聖女長途跋涉，執意要來到首都，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聖女和他們都想要進入魔法學院。
